82 結局
悲催的七夕
程諾找了一個周六,和季然帶着小橙子去了趟獅子山墓園。
“程承下葬後沒多久,這塊地就被人買下來了,都沒想到,會是他。”
葉樟的墓就立在程承旁邊。
收拾葉樟遺物時,在書桌上找到一封遺書,還有一封他簽了字的諒解書。
遺書寫得很簡潔,只有兩排字。
“我死後,請把我葬在獅子山256號。”
“對不起!”
葉樟其實是一個很懂禮貌的人。
會對人說“請”字,總覺得自己什麽都做不好,一天當中要和人說好多次對不起。
第一次割腕,在快要見到摯愛的檔口,他被親人的愛和現代醫學強行帶回了沒有程承的世界,那以後的每一天,他都覺得人的一輩子太長了,他越來越渴望能夠早點見到他的愛人。
這一次,他終于如願。一個一心求死的人,再沒有人能夠挽留。
在給小橙子打過預防針後,程諾還是決定帶她來看葉樟。
小橙子抱着一束白菊,一動不動地站在葉樟的墓地前,眼淚花在眼眶裏打轉。
程諾和季然對望一眼,彎下腰來把住小橙子的肩膀,溫柔勸道,“寶貝,把花送給爸爸呀!”
出乎他們意料,小橙子将白菊砸到墓碑上,轉頭撲倒在小姨懷裏,傷傷心心哭起來。
她還不懂什麽是死亡,只知道外婆說媽媽去了很遠的地方,以後都不會回來了。
她沒有死亡的概念,但知道,和媽媽一樣,她的爸爸成了墓碑上的一張照片,這代表爸爸也去了很遠的地方,她再也見不到爸爸了。
程諾喉頭哽咽,不知道該怎麽安慰小橙子,只緊緊摟着她,聽她越哭越大聲。
季然看孩子哭得太傷心,把她抱走,帶到別處去哄。
程諾用衛生紙細心擦拭程承墓碑上的灰塵,絮絮叨叨地和姐姐說話。
“他可以不愛小橙子,可以不愛自己,但他永遠沒辦法做到不愛你。”
“可你不要原諒他,他是小橙子的爸爸,怎麽能不愛自己的女兒。”
隔一會兒,小橙子哭累了,季然抱回來時,她已經趴在季然肩頭睡着了。
兩人正準備離開,一回頭,看到葉母站在石階下,抱着一束白菊。
程諾很緊張,她怕葉家搶這個孩子,畢竟是葉樟唯一的血脈。
葉母看出了程諾的擔憂,“你別緊張,葉樟早明确告訴過我們,不許跟你家搶這個孩子。”
程諾松了一口氣。
葉母慢慢走上來,認真打量小橙子,“像她媽媽多一些,也像葉樟,你們把她養得真好。”
她看了看季然,“你媽媽給我說你有喜歡的女孩了,就是程諾嗎?”
季然點頭,“是的。”
葉母笑了,“你比葉樟幸運,這輩子遇上了能夠理解你的父母,你媽一直說,未來你的日子她不幫你過,你愛幹嘛幹嘛,比我和葉樟他爸強多了。”
季然本想說兩句寬慰的話,又說不出來。因為他知道造成葉樟自殺的根本原因,并不是程承。
是日積月累的否定和打壓,從葉樟還是個孩子時就開始了。連自己父母都能看出來,并且多次勸說過。
葉樟嘴上不承認,但心裏一直渴望得到父母、尤其是他爸的認同。
如果在程承死後,葉樟患上抑郁症時,他們能夠多給與一些關愛,也許葉樟也不至于走到這一步。
對葉樟的父母,他心裏不是沒有怨氣的。
葉母把白菊放到葉樟墓前,起身轉向程諾,“對你姐姐,我其實一直很愧疚。”
她顯而易見地衰老了,眼睛如一潭死水,無法凝聚起一絲光亮。
程諾看得一陣難過,“您別這麽說,我姐姐的事是意外,跟你們無關。”
“不是這個。”
葉母搖搖頭,“我找過你姐姐,對待她的态度非常差,沒想到你姐姐看起來柔弱,性子卻很剛硬,我和她鬧得不歡而散。離開之前,你姐姐告訴我,比起幹涉葉樟作為一個成年人的選擇,他的父母更應該反思一下葉樟為什麽寧可放棄優渥的生活也要和她在一起。”
“她給了我答案,因為她懂得尊重,不管葉樟夠不夠成熟,她都會尊重他。那是我第一次,對自己的兒子有了愧意。”
“他們在一起後,葉樟和我吃過幾次飯,比起從前,他開朗了不少。可我當時竟然不是為他感到高興,而是為此感到憤怒,養了二十多年的孩子,短短幾個月就被一個女人改變了。”
葉母低頭,淚凝于睫,程諾拿了一張紙遞給她。
她接過來,輕輕擦了擦眼睛。
再揚起頭時,眼周一圈都是紅的。
“我以後能經常去看這個孩子嗎?”
程諾點頭,“當然,你是小橙子的親奶奶。”
“謝謝你。”
人說熱戀中的情侶恨不得時時刻刻都膩在一起,程諾季然這一對兒,別說膩在一起了,一周能見上兩面就足夠奢侈。
年後季然公司接了好幾個外地項目,三天兩頭出差,程諾也沒好到哪兒去,新品上市後,她腳不沾地的忙,加班是常态,兩人休息時間總湊不到一起。
在一起的第一個七夕節,程諾滿心滿眼都是七夕大促,對她來說,七夕只是一個為年銷量做貢獻的大好日子,半點沒聯系到中國情人節去。
程諾不負責運營,不需要守在公司處理突發狀況,離下班還有半小時,林笑笑心情不好約她吃飯,程諾毫不猶豫地答應了。
到了六點,接到季然電話。
“你下飛機了嗎?”
季然正在排隊打車,“嗯!我可能會晚一點到,最遲不超過八點,今晚想吃什麽?”
程諾還沒反應過來,“沒事,不着急,我剛剛跟林笑笑約了晚飯。”
那頭忽然沒了聲音。
大約過了十來秒,“你不知道今天是什麽節日?”
“七……”程諾這才意識到,街上的情侶格外多,女孩子手裏都抱着一束花。
她欲哭無淚,打算哄哄他,“季然”
對面直接挂斷了電話。
程諾恨不得扇自己巴掌,他昨天在電話裏說今天一定會趕回來,當時她在忙,敷衍得嗯了幾聲,沒往心裏去。
他們已經快兩周沒見面了,季然沒有明說,想必是打算給自己驚喜的。
男朋友重要,朋友也很重要。
程諾還是去赴了林笑笑的約,一晚上,心裏惦記着季然,飯也沒吃好。
進到茶餐廳裏,看到周圍坐的大多都是情侶,林笑笑才意識到,“今天好像是七夕啊!你怎麽有空跟我吃飯,沒去跟季然約會?”
和季然交往了三個月,程諾才把自己的季然的事一五一十地給林笑笑說了,氣得林笑笑差點跟她絕交。索性最後看在程諾認錯态度良好的份上,還是原諒了她。
程諾苦着臉,“還說呢,我是完全沒概念,聽我來和你吃飯,氣得直接挂了我電話。”
林笑笑夾了塊燒鵝吃,“不怕,也讓他有點危機感,你不是只有男人,還有朋友,以後對你不好,還有朋友給你撐着。況且,你對我藏着瞞着,讓蘇檸在前一步知道,以為是我故意瞞她,話都不跟我說了。”
為此連累林笑笑被蘇檸遷怒,程諾心懷愧疚,“要不,你幫我約她出來,我來跟她解釋。”
“算了,我已經解釋過了,她不信我也沒辦法。我總算知道她和季然為什麽走不到最後,她總想要身邊人都按她的意願做事,總想把其他人改造成她期望的樣子,季然能受得了才怪了。”
解釋了無數遍,低聲下氣給蘇檸發了無數條消息,她不回,也不接電話,林笑笑心累,不明白神經大條的自己高中時是怎麽和蘇檸成為朋友的。
相處起來太累了。
“她的事你就不要跟我抱怨了,一個現任,一個前任,多尴尬,我也不好給意見。你最近怎麽瘦了,多吃點。”程諾給她盛了半碗雞湯。
林笑笑一勺一勺喝湯,“我昨天給路星鳴發消息了。”
程諾看着她,“他回你了嗎?”
“他把我拉黑了。”
林笑笑前一刻還面無表情,一擡頭,眼圈就紅了。
“浪子回頭還金不換呢,□□怎麽就不行了?這個社會對男人也太寬容了。”
程諾第一次看林笑笑表現出如此脆弱的一面,不由心軟,“我可以找他談一談,勸一勸他,但我先說好,我不求你能跟他過一輩子,但如果真的複合了,交往期間,你不能和別的男人鬼混。過不下去可以分手,但不能出軌,你能做到嗎?”
“能,我現在覺得酒吧都不好玩兒了,快三個月沒去玩兒過了。”
林笑笑一口答應。
分別時,林笑笑的情緒明顯沒剛見面時那麽低迷了。
她答應找路星鳴談一談,但心裏很忐忑,因為季然一直不贊同林笑笑和路星鳴交往,別說季然不肯信什麽□□回頭金不換,作為林笑笑的閨蜜,她都沒太大信心。
到家時,已經快十一點了,季然竟然還沒睡,側躺在沙發上看電視,百年難打開的電視正播放着一部喪屍片。
程諾一眼瞥見茶幾上的禮盒,“你吃飯了嗎?”
聲音因為理虧而顯得底氣不足。
“吃了。”季然語氣冷淡,視線集中在電視屏幕上,一眼沒看她。
程諾放了包,拿上換洗衣服去洗了個澡。
頭發還濕,包着幹發帽就出來了,脫了鞋擠上沙發,逼得季然後背緊挨着沙發靠背。
“你擋着我看電視了。”
屏幕上正播到城裏人的狂歡引來喪屍的注意,數不清的喪屍攻破城牆,侵入人類的領域亂抓亂咬。
程諾摟住他的腰,“一堆面目猙獰的喪屍,能有我好看?”
說着去親他的下巴,“今晚我給你補過一個情人節,好不好?”
她的幹發帽掉落在地,濕頭發浸濕沙發。
季然被她撩撥得呼吸粗重,勉強保持理智,“先把頭發吹幹。”
程諾撒嬌,“你幫我吹。”
季然拿她沒辦法,“去拿吹風。”
程諾一副奸計得逞的狡黠模樣,汲着拖鞋去拿吹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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