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校慶
勇氣可嘉
那一年,她們高一。
就像每個學校都有一個活躍在大家八卦裏的風雲人物,每個女生的學生時代也有一個形影不離,就連上廁所都要手牽手一起去的好朋友。
羅伊和蔣雨霃就是這樣的好朋友。
兩人認識的時間不長,卻一見如故,不管聊什麽都有說不完的話題,一個眼神就能get到對方的小心思。
體育課上,羅伊被踢到的腳趾并沒有什麽感覺,倒是之後的自習課,只要羅伊一挪腳,被踢到的右腳大拇趾便傳來一陣刺痛。
“嘶——”
措手不及的羅伊不禁發出一聲吃痛的低吟。
安靜的自習課上,附近被驚動的同學不約而同地看向了羅伊。其中自然而然地包括了羅伊的同桌,蔣雨霃。
“怎麽了?”蔣雨霃問,看到羅伊痛苦的表情,繼而想到體育課前羅伊踢到的右腳,擔心道,“之前踢到的地方還疼嗎?”
羅伊點點頭,将右腳往身前收了收,用左腳踩着鞋跟,慢慢将右腳的鞋子脫了下來。
情況比想象中的更嚴重,只見右腳大拇趾周圍的襪子都被染紅了,目測出了不少血。
“啊……”蔣雨霃吓得倒抽了一口冷氣。
前後左右的視線再一次被吸引了過來。和上回的茫然相比,這次的視線中,有的因被屢次打擾而不悅,有的則流露出一絲好奇的神色。
蔣雨霃反應過來,讪讪地抿了抿唇,壓低聲音慌張地對羅伊說,“怎麽辦啊?”
看起來就很痛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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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雨霃看着羅伊被鮮血染紅的襪子,後脊一陣發麻。
“要不……你下課陪我去一下醫務室?”
蔣雨霃點頭如搗蒜。
這節自習課是下午的最後一節課。羅伊和蔣雨霃上的是重點高中,課程比較繁忙,晚上還有兩節晚修。
羅伊的傷看着嚴重,但并不打緊,腳不動的時候甚至都不怎麽痛。剩下的自習課,羅伊還專心地做完了兩道完形填空。
因為是晚餐前的最後一節課,下課鈴還沒響,已經有同學躍躍欲試地從座位上站起來了。
安全起見,下課後羅伊和蔣雨霃沒有急着走,而是等班上的同學都走得差不多了,羅伊才在蔣雨霃的攙扶下慢慢向醫務室走去。
去醫務室的路上,蔣雨霃突然被一個同學叫住。
“雨霃,趙老師叫你去她辦公室一趟。”
叫住蔣雨霃的是她校禮儀隊的隊友,而趙老師是教務處的老師。
“趙老師有說什麽事嗎?我能不能晚點再過去?”蔣雨霃不放心羅伊自己去醫務室。
“這個……趙老師沒說。”禮儀隊的隊友為難道。
“沒關系,你去吧。萬一有急事呢。”羅伊勸蔣雨霃,“我沒事的,剛剛體育課上不還跑步了嗎。”
“可是……”
“別可是了,快去快回,我在醫務室等你,你一會兒來接我。”
有一剎那,蔣雨霃差點就被羅伊說服了。羅伊現在的情況确實不至于無法行動,但是去完醫務室之後的情況就是未知數了,或許那個時候的羅伊更需要自己。就在這個念頭冒出來的同時,另一個聲音又在蔣雨霃的腦海中響起,即便她現在送羅伊去醫務室,羅伊也可以在醫務室等自己回去接她啊。
“不行,我還是送你去醫務室吧。我不放心。”蔣雨霃做了決定。
沒承想,就在蔣雨霃轉身跟禮儀隊的隊友說話之際,羅伊竟一瘸一拐地走出了老遠。一邊走還一邊朝身後的蔣雨霃喊,“行了,你快去吧,一會兒醫務室見!”
看着羅伊執拗的背影,蔣雨霃也只好放棄了。
她要再追過去,羅伊說不定真得“飛”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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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務室位于學生活動中心二層。
學生活動中心是學校社團活動的地方。
和學生們自發組織的學生社團不同,蔣雨霃所在的校禮儀隊,及學生會、校廣播電臺、校電視臺等學生組織都設立在行政樓。因為需要同校領導及教務處老師交流工作,所以設在行政樓方便一點。
學生活動中心位于學校後圍,環境幽美,樓前有一片小草坪,草坪連着人工湖,湖裏種了供觀賞的水草蘆葦,沿岸種植着一些樹木,郁郁蔥蔥,很有意境。
正值飯點,學生活動中心沒什麽人,羅伊一瘸一拐地爬上二樓,來到醫務室門口。
醫務室內,校醫正在藥櫃前和一個男生說着什麽,瞥到一瘸一拐走進來的羅伊,明顯意識到她這邊的情況更緊急,便叮囑了藥櫃對面的男生一句,朝羅伊的方向走去。
校醫扶住行動困難卻不見傷處的羅伊,問到,“怎麽了,這是?”
“踢到腳了。”羅伊說。
“踢到腳了?”校醫用反問的語氣複述了一遍,繼而攙着羅伊朝裏間的診療室走去。
醫務室分內外兩間。外間放着一個常備藥的藥櫃和一些打點滴的座椅;裏面的房間有一個急診區,存着一些處方和應急藥物,急診區的另一側則放着兩張帶簾子的病床,供病人休憩。
“我看看,踢到哪兒了?”校醫扶羅伊在急診區的座椅上坐下。
羅伊脫掉右腳的鞋,又小心翼翼地脫下襪子——因為離受傷的時間有點久了,有些血跡已經幹涸,貼在受傷的腳趾周圍,一用力就會拉扯到傷口。
“你這是怎麽踢的,怎麽流了這麽多血?”這是校醫剛看到羅伊帶血的襪子時說的。
“你這是踢了多久,怎麽現在才過來?”這是校醫看着羅伊艱難地脫下襪子時的內心獨白。
“不小心踢到桌角了。”羅伊苦笑着回答,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踢成這樣的。
看到傷口後,羅伊和校醫終于明白為什麽能流這麽多血了。原來整塊右腳拇趾的趾甲從中間裂成了兩半。經過校醫的查看,發現連着左側甲床的半邊趾甲整個松動了,只剩趾甲根部還連在甲基上。
因為常年練舞的關系,羅伊的腳沒少受傷,只是沒想到這次稍微一踢竟這麽嚴重。
看着血肉模糊的腳趾,羅伊真是慶幸沒有讓蔣雨霃陪着來,不然得把她吓壞不可。
“你這指甲得拔掉才行啊。”校醫說。
羅伊也知道沒有別的辦法,于是果決地說,“那拔吧。”
大概是覺得小姑娘勇氣可嘉,校醫起身時對羅伊露出了一個贊許的微笑。
“你要打麻藥嗎?”校醫一邊準備消毒用品一邊問羅伊。
羅伊沒有拔指甲的經驗,轉而問校醫,“一般要打嗎?”
“這個,看個人吧。因為拔指甲就一下,打的麻藥劑量也不會很大。十指連心,打了也還是會有點疼的。”
“那……不打了吧。”羅伊想着咬咬牙就過去了,反正就一下。
“我想也是。”校醫端着消毒用品和拔指甲的工具回來,雲淡風輕道,“反正就一瞬間的事,就不用再被多紮一下了吧。”
聽校醫這麽說,羅伊也放心了些。
的确,拔指甲就一瞬間。
但是……
校醫沒告訴她,拔之前還要把連着甲基的趾根弄松啊!
可能實際弄松趾跟也就花了兩秒吧,但羅伊卻感覺有一分鐘那麽久,整個過程就像不停重複她踢到桌角的那一刻,痛得羅伊簡直有點懷疑人生,以致于最後真正拔掉趾甲的那一刻羅伊反倒全無感覺了。
直到校醫說好了,羅伊才反應過來,趾甲已經被拔掉了。
雖然羅伊說不打麻藥的時候勇氣可嘉,但她也沒有勇敢到看着自己血肉模糊的指甲被拔掉。全程羅伊都扭頭看着身側的地面,後半段更是疼得閉起了眼睛。
其實校醫也沒想到會這麽費勁,連着甲基的趾甲比她想象的牢固。不過更令她沒想到的是,看着文文弱弱的小姑娘竟然這麽能忍,全程愣是一聲沒吭。要不是看着她攥着校服衣角的手一直在用力,她還以為小姑娘早就昏厥過去了呢。
“在新的指甲長好之前,每天這個時候都過來換一下藥。”校醫幫羅伊包紮傷口的時候說。“沒有什麽忌口的,不過這幾天吃清淡一點,以防傷口發炎。”
似是因為沒讓羅伊打麻藥而抱歉,校醫包紮的時候手法極其的輕,加上消炎藥涼涼的,包紮的過程中羅伊幾乎沒有什麽痛楚。
也有可能,僅僅是因為她已經疼麻了……
“怎麽樣?能走嗎?”包紮好,校醫問羅伊。
羅伊試着挪動了一下腳指頭被包得像饅頭的右腳,輕聲道,“嗯,能走。”
雖然一動還是會痛,但還不至于挪不動道。
“老師,我能在這兒休息一下嗎?一會兒我朋友過來接我。”羅伊問。
“沒問題。”校醫指着旁邊兩張空着的病床,“你随便挑一張吧。”
“謝謝老師。”
安頓好羅伊,校醫才姍姍來遲地給等在外間的男生取他要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