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堅果炒貨

堅果炒貨

雖然說好了下班後要去逛喻氏小窯子,但肖亦歡離開醫院的第一件事卻是回家處理昨日瘋狂縱.欲後壞掉的床。

他在午休時間聯系了房東老趙,本想着改日照價賠償,卻沒想到老趙的反應和喻勉預測的如出一轍,電話那邊就要提着工具箱過來修床。

“別跟你趙叔叔客氣。沒有床你晚上怎麽睡?總不能睡人家小姑娘的床吧。工作那麽辛苦,可不能讓小肖醫生睡沙發。你要是不介意,我拿着鑰匙,趁着你上班看看怎麽修,弄好了,你下班回來能直接休息了。”

熱心腸的一番話吓得肖亦歡差點在電話這頭給老趙跪下了。

他再三推辭也沒能打消老趙樂于助人的熱情,只能給出一個折中的方案。

“趙叔叔,就算真的要麻煩您修床,也請您務必等我下班以後。昨天鬧得有點晚,我得收拾收拾房間才敢讓您過來看。”

肖亦歡把自己的下班時間報晚了一個小時,早早騎着小摩托風馳電掣,慌慌張張地回到家收拾東西。

扯下亂七八糟的床上四件套時,他看着某些印象深刻的痕跡,還是不由得紅了臉。

他想起來,他抱着喻勉的脖子,指着深一塊淺一塊的床單,故意使壞地問“是哪只小狗弄在這裏的”,把喻勉弄得羞憤欲死,蒙頭縮進被子裏成了一團糯米糍。

當然,之後他也被喻勉“以牙還牙”地報複了。

“這是哪只小貓咪弄在這裏的?”喻勉的手抹開床單,嘴上還不忘索吻。

遺憾的是,喻勉的報複行為并沒有在當時達到很好的效果,非但沒有換來“羞澀歡歡限定版”,反而招來了肖亦歡的二重反擊。

論騷話,稚嫩的喻勉想贏肖亦歡還為時尚早呢!

喻勉差點沒羞死,只能以其他的方式,來開展他的複仇行動。

“哎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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腳趾尖兒磕在門縫上的疼痛,讓沉浸在昨晚回憶裏的肖亦歡猛然驚醒。

“草草草草……”

肖亦歡跳着腳,止不住地倒吸涼氣。

他才發現自己撂着正事不管、抱着被單不洗,腦子全都是澀澀循環了。

眼看着跟老趙越好的時間馬上到了,他這邊才收拾了一個開頭就在開小差。

“不行不行不行!”肖亦歡使勁兒拍拍腦殼,像是游泳之後拍掉耳朵裏進的水那樣單腿跳了幾下,把腦殼裏的黃.色.廢料都給倒幹淨了。

床上四件套、全屋扔得亂七八糟的髒衣服都丢進洗衣機裏,碰倒的桌椅被扶正,留有幹涸不明液體的地面也被酒精濕巾擦幹淨了。

最後,在肖亦歡狂噴室內香水之時,老趙提前十分鐘敲響了他家的門。

“汪汪汪!”

人未至,狗叫先到。

看來老趙是帶着小泰迪妞妞出門遛彎,順路過來修東西了。

說來也怪,泰迪不大的狗膽裏寫滿了狗仗人勢。聽到腳步聲,他叫得不亦樂乎,但肖亦歡一開門,她就偃旗息鼓了。

妞妞可是聰明得很,她還記得這個渾身散發着醫院氣味的男人。

老趙滿臉慈愛地看着小泰迪,問:“妞妞還記不記得小肖醫生啊?快來給小肖醫生問好。來,作揖。”

在零食的驅動下,妞妞不情不願地作揖,随意敷衍過肖亦歡就自顧自進屋玩耍了。

“啊嚏!”

老趙一進房間就被香水味刺激到了,打了一個響亮的噴嚏。

“不好意思趙叔叔,我不應該把香水灑這麽濃的。”肖亦歡也沒忍住,跟着“啊嚏”了一聲。

老趙揉揉鼻子,走到窗臺前把窗戶推開了,“小肖醫生,我通個風哈。”

“好好好,您開就成。”肖亦歡又“啊嚏”了幾下。

窗外冷而清爽的風湧入屋內,沖散了過分濃郁的香水味。窗前的小窗臺上,喻勉送給肖亦歡的那杯綠色小心心多肉曬足了太陽,肉嘟嘟的小葉片飽滿可愛還長大了不少。

“這個多肉小杯子挺別致的啊。”老趙拿起放在窗臺上曬太陽的“卡布奇諾”,在手裏,問道,“這是小多肉是你弄的?小肖醫生手很巧嘛!”

肖亦歡看到那綠油油的小東西,眼裏就藏不住笑,輕聲道:“我這麽粗心哪裏會養植物?這是我朋友送我的,是他手巧。要不是他跟我說這個多肉特別好養活,我都不敢養,怕養死了。”

老趙那是相當老道,瞥一眼綠植的狀态就知道養得怎麽樣,“你放心,能看出來你養挺好的。我就覺得這玩意兒眼熟,好像在哪兒見過。”

“可能是近期的網紅款吧,刷小視頻的時候過了一眼,就眼熟了。”肖亦歡想當然地說。

二人合力把床墊從床上移開,露出來慘遭“車禍”後還被車輪反複騎臉碾壓到“骨折”的木質床架。

“沒啥大問題,就中間的豎着的支撐木中間折了,好修。”老趙摘下鼻梁上的眼鏡,順手要把眼鏡放在床頭,卻發現床頭的櫃子上已經有一副眼鏡和一只手表占着坑位了。

老趙頓了一下問:“小肖醫生,你戴眼鏡嗎?”

“啊,那個……是我朋友的眼鏡。他落在這裏了。”肖亦歡心裏直突突。

老趙又拉家常似的問:“是送你多肉的那個朋友的眼鏡?”

“對,是他的。”肖亦歡下意識地承認了。

他心裏明白,老趙八成猜得出來昨晚這間屋子裏發生什麽了。

什麽朋友能把眼鏡和價格不菲的男士手表落在別人家床頭?這中間斷掉豎梁的床上除了那檔子事兒還能發生些什麽?

昨天的某一回裏,他纏着喻勉要對方把眼鏡帶上。

“你不戴着眼鏡,怎麽看得清?”他全身都散發出勾引的信號,“喻勉,你不好好看看自己是怎麽被我吃掉的嗎?”

到最後不知道怎麽,眼鏡帶上了又摘下來,被遺忘在了肖亦歡的床頭。

現在清醒了想起來,他自己也多少有些神志回爐後的羞恥心。

肖亦歡被發現睡男人不會愧疚,但讓別人收拾他睡男人的爛攤子,他真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實在是抱歉,我以後會盡量愛惜房間裏的家具。”他認錯态度還是很誠懇的。

不曾想,老張竟然是毫不在意的樣子。

“哎呀,你也不是有意的,不用這麽客氣。”老趙打開工具箱,輕描淡寫地說了句,“誰沒年輕過呢?都理解的。”

老趙看破不說破,也是給足了肖亦歡面子。

他知道再這樣下去小年輕怕是要羞死了,普通拉家常唠嗑似的扯到了別的話題,“小肖醫生,你室友回家了,你過年的時候什麽打算的?”

肖亦歡就坡下驢,說起自己的春節計劃,“今年過年我打算帶着我媽媽來這邊過節,順路去醫院看看病。我也正打算跟您說一聲呢,榮榮打算讓我媽媽先住她的房間。”

“沒問題。”老趙拿着工具敲敲打打,“你媽媽病情嚴重嗎?”

肖亦歡一邊打下手,一邊答:“能治。就是股骨頭壞死,得動個手術換一個骨關節。弄完了就能跑能跳的,不是大問題。還有就是些慢性基礎病了,想着好好調理一下。”

“換關節?那不得終身吃抗排異的藥物麽。感覺我們這個年紀的人,很難接受啊。你怎麽說服她的?”老趙問。

肖亦歡道:“先不說,時代變了、科技也進步了,拿陶瓷做關節的技術已經被淘汰,現在用的都是钛關節,不用吃排異藥。就算治療非要吃藥,那‘終身吃藥’總好過‘終身患病’吧?”①

輕飄飄一句話,聽進去确實能勸得動人的。

老趙點點頭,說:“有道理。還是醫生明白事兒。”

“不不不,我就是一個獸醫,真沒什麽本事。”肖亦歡心懷愧疚的時候可受不起這種誇獎。

“小肖醫生謙虛了。”老趙笑道,“希望你媽媽早日康複。”

肖亦歡乖巧道:“借您吉言了。”

幾句話的工夫,老趙修好了床,拎起工具箱準備撤了。

“趙叔叔,我送送您。”肖亦歡提着一袋包裝精美的堅果放在老趙手上。

一切發生得太倉促了,根本沒給他留采買禮物的時間。好在他零食多,能湊出一大包老少鹹宜的堅果炒貨,勉強不算做失禮。

老趙倒也沒推辭,左手工具箱、右手堅果袋,轉身叫小泰迪跟他一起回家,“妞妞,跟爸爸走了,咱們回家找媽媽去喽。”

然而,嬌生慣養的妞妞卻嫌棄走累了,往地板上一趴,腦袋一歪,整只小狗粘在了地上。

她的态度很明顯了——不抱不走。

“妞妞,別這麽沒禮貌。快起來,小肖醫生看着呢。”老趙跟訓小孩似的對小泰迪講話,“你這樣小肖醫生要笑你的。回家就幾步路,快點走吧!”

甭管老趙說了什麽,妞妞都油鹽不進,就賴着不動彈,等老趙妥協。

“妞妞!你看,爸爸沒有多餘的手抱你。”

泰迪扭頭——妞妞不看。

“妞妞,聽話。”

泰迪汪汪——妞妞不聽。

不忍心看情況僵持在這兒,肖亦歡問:“要不,我幫您抱妞妞回去?”

老趙從善如流,“哎呀,太感謝小肖醫生了。我家就在對面那個小區,等會兒趙叔請你吃飯。”

“都是小事情,我怎麽好意思到您家蹭飯呢?”肖亦歡抱起耍賴的小狗,跟在老趙身後。

老趙家和肖亦歡家離得确實很近,沒幾步路就到了。

跟他和喻勉居住的小區相比,老趙家的小區确實看上去有些年頭了,但老趙家的裝修卻一點都沒有老舊的意思,反而是很時尚的那種漂亮,照片牆也做得很吸睛,一下子就抓住了肖亦歡的眼睛。

“哇!趙叔叔,那是您結婚照嗎?好好看啊!”他誇道,“俊男配美女,真的好有那個時代獨特的味道,不比那些流量明星好看多了?”

老趙得意道:“嘿,我愛人漂亮吧!她可是大美人呢。當初,想追她的小夥子都得從她家門口排隊到郊區。你趙叔叔我就靠着一手好菜,才抓住了她的胃。”

“會做飯是加分項,您的顏值和才華才是根本!”肖亦歡嘴甜,“您在那堆小夥子裏肯定是最出挑的。沒有您那顏值和人品,光會做飯肯定不成。”

這可是誇到老趙心坎兒上了,哄得老趙那叫一個心花怒放,怎麽看肖亦歡怎麽覺得順眼。

“趙叔叔,這個是你們兒子小時候嗎?”肖亦歡問。

老趙點點頭,笑着說:“對,是我家那小子剛上小學的時候照的。我兒子長得像我愛人,可好看了。”

“也太好看了吧!好可愛、好像小王子!而且看起來彬彬有禮、斯斯文文的,不像是別的泥坑裏的臭小子。”肖亦歡吐吐舌頭,“我就不行了,我上小學那個時候就知道玩泥巴。”

他又指着照片牆上的某一個相框,問:“趙叔叔,那個大胖子是你們家親戚嗎?”

“啊,那是我兒子的碩士畢業照片。”老趙“嘿嘿”一笑,“他那個時候确實挺胖的,畢業壓力很大,過勞肥。”

小顏狗肖亦歡略顯尴尬地笑了一下。

原諒趙叔叔和愛人年輕時的照片實在是太好看了。神仙基因再加上童年照片的超高顏值,直接導致肖亦歡把趙叔叔兒子成年後的期待值拉到了一個遠超常人的高度。

為了緩解尴尬,肖亦歡指向另一張照片,“那,這個更胖的呢?”

“那是我兒子本科畢業。”老趙滿臉慈愛,“那時候考研,壓力大,也是過勞肥。”

肖亦歡一時間竟說不出話。

他心裏恨不得把跑步機跑爛。

今天,肖亦歡深刻地領悟到了一個道理。那就是人絕對不能胖。

趙叔叔的兒子小時候那麽萌、那麽帥、那麽可愛,長大後怎麽說都應該是個驚為天人、國色天香的小帥哥。誰能想到,好好一個美人胚子敗在這體重上了。

好胖。又黑又粗的黑框眼鏡卡在一張肉臉上,顯得有點死板。脂肪堆積導致眼睛很腫,遮住了部分瞳孔,讓眼神看起來黯淡無光,臉上總有些藏不住的疲憊感。

肖亦歡心裏止不住地惋惜,他想:俊男靓女的基因怎麽淪落至此了啊!

“小肖醫生是哪年的?是哪裏人?”老趙就像普通中老年人那樣,一聊天就開始“查戶口”。

肖亦歡說了年份。

“噢,那比我兒子大一歲呢。挺好的,挺好的。”老趙點點頭。

他又說:“我兒子是高考的時候胖起來的,等上了大學就努力減肥,瘦了不少。剛剛好看沒兩年這不是趕上了考研麽,又胖起來了。考完研就開始減肥,一寫畢業論文,又發面饅頭似的發起來了。”

“那他現在什麽樣呢?”肖亦歡很好奇,“能看看照片嗎?”

老趙這時候卻故作神秘起來,“這個嘛,要看你的本事了。”

時間不早了,肖亦歡該回去嫖“喻美人”了。

比起虛無缥缈、薛定谔的帥哥,還是自家的家花香。

在腦中回顧一下喻勉那臉、那身材、那胸、那小腰、那有力的肱二頭肌……

他帶着不自知的傻笑對老趙說自己與朋友有約要先走了,美滋滋地回家,準備化個小淡妝、噴上小香水,再去找男朋友一起遛狗。

殊不知,他前腳離開老趙家,“喻美人”後腳也到了老趙的地盤。

喻勉是拿着治療角化皲裂型腳氣的藥回家的,這是皮科博士榮欣玥同學離開這裏前送給他的答謝禮物。

“這個尿素我認識,這個噴的叫聯什麽什麽?”老趙推推眼鏡。

喻勉道:“聯苯苄唑。治腳氣的,你用的時候離狗遠點,這藥別讓狗接觸了。”

他把榮博士的話轉述了一遍,教會老趙如何使用這兩種藥。

“……一定要堅持用藥。最少要用滿六到八周,你們倆都是幾十年的老腳氣了,用藥治療上幾個月都是有可能的,千萬不能稍微見好就擅自停藥,會有抗藥性的。”

老趙頻頻點頭,“知道了,知道了。等今天晚上我跟你媽一起弄。我大兒還是很會關心人的。”

“行,沒什麽事我就先回去了。”喻勉習慣性地擡起手腕想看一眼手表,卻發現手腕空空,這才想起來自己手表落在肖亦歡家了。

見狀,老趙眉毛一挑,打趣他道:“喲,這麽着急看時間。晚上有約啊?”

“嗯。”喻勉微微紅着臉點頭。

想到自己今天晚上又能男朋友一起愉快玩耍,他心裏頭別提有多美了。

他正要走,卻被老趙叫住了,“五金件加上工本費,一共一百八,現金和線上支付都行。”

“你找我要錢做什麽?”喻勉一頭霧水。

老趙理直氣壯,“床是誰弄壞的,我找誰要錢。”

“……”

喻勉沉默了。

——福爾摩斯什麽時候收他爸做親傳弟子了?

他痛痛快快給老趙轉了二百,“不用找零了,剩下的您可以自己買點喜糖。”

“剛談上沒多久吧,你就連喜糖都準備上了?”老趙收了錢還要調侃他,“你這是金屋藏嬌,藏到我這兒了。”

喻勉卻說:“‘金屋藏嬌’這詞晦氣。您可不要咒我跟歡歡BE哦!”

“少在這兒跟我貧,趕緊回去跟男人厮混去吧。”老趙順口道,“他剛剛幫我把妞妞抱回來,在家裏參觀了一會兒。你要動作快、來得早點,說不定能跟人家碰上呢!再來個‘夫妻雙雙把家還’。”

別說,老趙唱黃梅戲,唱得還真挺有那個味兒的。

喻勉輕輕地笑着,正準備回家和男人“厮混”,卻在轉頭離開之前恰好瞥到了自家的照片牆。

那兩頭豬是誰來着?

——哦,是我自己啊!

喻勉剛剛轉過去的身體又轉了回來。

“你要給我伴舞嗎?怎麽還轉起圈兒來了。”老趙看着他,覺得逗樂得很。

喻勉擡起顫抖的手,指向照片牆,“我那個時候的照片,他看到了?”

“嗯吶呗!”老趙逗着狗說,“他都沒認出來那是你。問我那大胖子是誰呢。”

晴天霹靂。

喻勉只感覺自己的腦殼脊梁骨都被萬鈞驚雷炸過了。

他剛剛獲得的求偶權,怎麽可以就這樣岌岌可危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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