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病號快樂粥(下)
病號快樂粥(下)
喻勉緩緩睜開生鏽的眼皮,因為沒帶眼鏡眼前的世界一片模糊,意識也沒有立刻回籠。
他費了好大的力氣卻只是“嗯”了很輕的一聲。
冰冰涼涼的手落在他滾燙的前額和眼周,那樣的觸感好舒服。
“你眼睛都紅了。怎麽眼睛比額頭還燙?”肖亦歡滿是擔憂的聲音落入他耳中。
他虛弱地說:“那我應該是發燒了……我就是這種體質,一發燒,眼周的皮膚就充血,眼睛也有血絲……比腦袋都熱。”
話一出口,喻勉也被自己啞得過分的聲音吓到了。
“我現在說話好像曾志偉啊。”喻勉想玩個梗。
因為現在的肖亦歡看起來很擔心他,露出了很難過的表情。
肖亦歡冰冰涼涼的手輕輕打在喻勉身上,“還有心思鬧,你都不知道自己快縮成瑞士卷了嗎?”
他身上的毛毯其實比剛睡着時多了一層,是拉德茨基狗窩裏墊的那一張。看來是小狗看他縮起來發抖,把自己的攤子讓給了爸爸。
寵物發聲按鈕被不斷地發出聲音。
“爸爸”“疼”。
肖亦歡對着在沙發後按鈕區狂踩的卡門說:“知道了!知道了!不用踩了!”
他扭頭幫喻勉把毛毯掖好,“我回來,卡門就在那邊狂按‘爸爸’和‘疼’。她倆還真是比人都會照顧人。”
“唔,都是曾志偉的好閨女。”喻勉頂着全身的肌肉痛和寒顫開玩笑。
Advertisement
肖亦歡拿他沒轍,道:“起得來嗎?我們去床上躺着。我先給你把藥箱找出來,量個體溫再吃一粒退燒藥。”
“嗚嗚!”
拉德茨基叼來一瓶礦泉水,濕漉漉的狗鼻子輕輕戳在肖亦歡身上,水汪汪的黑眼睛眼角耷拉着,一副快哭了的委屈小模樣。
“沒事的拉寶,我在的。”肖亦歡接過水瓶,輕輕摸摸奶油小狗的腦袋,“爸爸就放心交給我,好嗎?”
拉寶“嗚”了一聲,十足的嘤嘤怪。
肖亦歡先找到無菌磚包裝的檸檬茶,把吸管摳了下來,放進擰開瓶蓋的礦泉水裏。
他讓喻勉靠着他坐起上身,将吸管放在小病號的嘴邊,“先喝口水。發燒一定要多喝水。”
喻勉聽話地任人擺布,靠在肖亦歡懷中嘬了一小口水。
喝過水後,他的聲音似乎沒那麽沙啞了但聽起來還是有氣無力的。
“身上疼。”他是真疼的不行了,沖肖亦歡撒嬌,“平着躺後背疼、腰疼,側着躺胳膊痛腿痛。渾身都好難受,骨頭要散架了。”
聽的肖亦歡心疼夠嗆,“我的小可憐,難受的動都動不了了。我們到床上去,好不好?”
那雙控制得住大型犬、托舉得動女舞伴的手臂看似纖細,實則有力氣得很,将喻勉臉人帶毛毯卷抱了起來。
目睹了這一幕的卡門和拉德茨基狗眼驚得快瞪掉了。
兩只小狗滿臉驚恐地愣在原地,緩了一會兒才後知後覺地跟上肖亦歡往屋裏跑。
“我要被獸醫治了嗎?”全身滾燙的喻勉靠在肖亦歡肩頭,很小地“汪”了一聲。
肖亦歡将他輕輕放在床上,“我還治不了你?”
“治得了,你專治狗狗各種不舒服。”喻勉紅紅的眼睛淌下一行因為發燒引起的生理性眼淚,“狗狗難受。”
軟和的被子蓋在身上,肖亦歡翻出了退熱貼,将一份清涼粘在喻勉的額頭。
“我知道,狗狗難受要心疼死我了。親親狗狗。”肖亦歡輕輕吻在喻勉流淚的眼角,“我的大狗狗怎麽病了呢?是不是這幾天太累了、太辛苦了?”
喻勉頂着流淚狗狗頭,“我都好久沒病過了。可能是……太激動了?”
作為一個生理狀态極易受心理狀态影響的人,這樣的反應對于喻勉而言并不陌生。
當年他高考、考研之後也是這樣。随着大事件的結束,繃緊的那根弦松下來,他的免疫系統也想跟着“熱烈”慶祝,總要發一場沒由來的熱才算是畫上句號。
仔細想來,他四點起來備菜又熬了一個通宵,又接連發生了那麽多的牽動情緒、改變生活狀态的大事件,在這樣生理與心理的內外夾擊之下,也難怪他病倒了。
積攢下來的壓力和突如其來的喜訊沖破了他能夠承受的臨界點,在此刻徹底爆發了。
他看見肖亦歡轉頭去藥箱裏翻找,心裏空落落的,急忙喚對方的名字。
“歡歡。”
肖亦歡柔聲應道:“我在的。”
“歡歡,狗狗可能要讀博士了。”喻勉看着體溫計被輕輕塞到自己腋下,“我跟導師聊過,過幾天見面。要是……我跟新導師很合眼緣,我就……”
肖亦歡哭笑不得,“我的天啊!行了我的狗狗博士,您現在還燒着呢。能不能等病好了在說?”
“還不是呢。”喻勉燒得迷迷糊糊的,固執又有點答非所問地在細枝末節上較真兒,“不知道導師能不能選我呢。”
這話說的,也不知道是燒糊塗了還是沒燒糊塗。
“不是博士你的學歷也已經可以碾壓大多數人了。”肖碩士将吸管塞進小病號嘴裏,“我還不是個醫學的碩士,只不過是個農學的碩士而已。”
喻勉叼着吸管,問:“獸醫不是醫學?”
“對,獸醫非醫,是農學。”肖亦歡哄小孩似的回應他。
拿出來體溫計一看,三十九度八。
肖亦歡“啧”了聲,“高燒,你得趕緊吃藥了。”
“嗯。”喻勉可憐巴巴地縮在被子裏,只露出燒得通紅的眼睛,眼眶裏噙着淚。
看的肖亦歡跟着難過極了,聲音跟吸貓逗狗那樣夾了起來,“小可憐,來,稍微坐起來一點,把這粒藥吃下去再躺下好不好?我給你凍一個冰敷眼罩,給眼睛降降溫好不好?”
喻勉眨了眨紅得小兔子似的眼睛當作同意,眼角“吧嗒吧嗒”掉了兩顆生理性的滾燙淚水。
“現在是……”肖亦歡擡手看運動手環,“晚上八點三十二,第一粒藥吃下去如果溫度還沒降下來八小時之後才能再吃一粒,應該是淩晨四點半五點那個時候。”
一粒退燒藥下肚,喻勉像是萎蔫的植物那樣靠在床頭。
“餓不餓?狗狗今天都吃了什麽。”肖亦歡坐在床沿,手像是給小貓咪順毛那樣輕輕拍在喻勉胸口。
喻勉搖搖頭,“沒怎麽吃。”
“嗚,狗狗怎麽這麽可憐?我們喝點蜂蜜水,稍稍補充一點點糖份就去睡覺覺好不好?”肖亦歡抽了幾張紙擦去喻勉臉上的眼淚,“狗狗困不困?狗狗發燒了要多喝水、多睡覺、多上廁所。”
他給喻勉喂了水,又把冰敷帶和退熱貼放在頸部兩側、腋窩、大腿內側這些有大血管、散熱快的地方,讓體溫盡量不要再上升了。
過了一段時間,解熱鎮痛藥的藥勁兒上來了,喻勉的眼皮越來越沉,意識也漸漸模糊了。
“我們狗狗困了,要睡覺覺啦!待會兒出汗了不用捂着。稍稍把狗狗爪爪放在外面散熱是沒問題的。出汗就是為了體溫能降下來,明白嗎?貓咪給狗狗做點吃的,好嗎?”肖亦歡耐心地叮囑道。
哄着喻勉睡着後,他起身準備去廚房做點病號餐。
他往門口一看,正對上兩只小狗的目光,她們也在探頭探腦地往屋裏看呢。
“噓!”肖亦歡沖着小狗比了一個手勢,輕手輕腳地掩上門,“餓不餓?吃飯嗎?”
沒吃上晚餐也沒有出去玩的卡門點點頭。
肖亦歡蹲下去,直視小狗的眼睛,小聲問:“爸爸病了,今天晚上我們吃完飯看家好不好?”
看家——小狗最讨厭的詞彙之一。
卡門不太高興,但也沒有發脾氣,只是轉頭扭屁股走回窩裏趴着了。看來她對喻勉的關心雖然有限,但還是能勉強為爸爸忍耐一下看家這種“酷刑”。
而拉德茨基跟着喻勉的時間更久,知道人類偶爾會難受不想出門,非常乖巧懂事地蹲在喻勉房間外,把狗鼻子伸進門縫裏。
肖亦歡洗過手,滿上兩只小狗的飯盆,随後打開冰箱,搜刮喻勉剩下的食材。
“東西還不少呢,食材充足,弄一個病號快樂營養粥好了。”
除了煮泡面、做豆乳盒子之外,肖亦歡也有一道拿手好菜,那就是煮粥。
他先将大米以雙手揉搓的方式淘洗幹淨,據說這樣搓過的米粒煮起來會更香更黏稠。随後,他将瀝掉水份,在生米粒中加入少量的花生油和黑芝麻油浸泡。
冰箱裏有盒還算新鮮的香菇,被他拿出來洗洗幹淨切成薄厚相當不均勻的薄片。
冷凍層裏的雞胸肉本來是打算煮來當狗飯的,如今拿來給人吃似乎也沒什麽問題。肖亦歡将雞胸肉丢進微波爐叮三十秒解凍,随後燒開一大鍋水,放入料酒、蔥姜、一大勺鹽水,煮時給雞肉去腥。
鍋裏水放多了,他手忙腳亂地關小火、用大馬勺舀出多餘的水放進碗裏,不出所料地燙到了自己,還把湯水撒到了料理上。
肖亦歡沉着臉擰開水龍頭,把燙傷的手臂放在涼水下沖洗,又從冰箱裏翻出一個凍好的冰袋用毛巾纏在手臂上繼續做菜,過一會兒又嫌太冰把毛巾冰袋都拆了,擦拭幹淨喻勉用心維護的臺面。
已經去殼的冷凍蝦仁和蟹棒在熱水裏燙一下,汆到半熟,切成小丁方便入口,待會兒在粥水裏滾熟就行,切成小段的蟹棒在粥裏攪合自然就化開變成綿軟鮮甜一絲一絲的了。
備料備了一半,肖亦歡把泡好的米放進電飯鍋裏加水熬粥,洗洗手去查看喻勉的情況。
解熱鎮痛藥見效很快,喻勉已經在睡夢中開始發汗了。
他深色的睡衣已經被汗水浸濕,衣料和窩在床上的區域都濕漉漉的,粘膩的被窩睡起來很不舒服,再加上退燒的不适感,喻勉在床上翻來覆去睡得不是很紮實,此時衣服貼着皺起來,露出了半截後腰白皙的肌膚。
“狗狗乖,我們換一套睡衣好不好?”
盡管知道喻勉聽不見,肖亦歡依然溫柔地哄着。
他給喻勉床頭放上數個插有吸管的水杯,倒滿了溫水。他撕掉已經被喻勉體溫捂熱的退熱貼和冰敷帶,用毛巾擦幹身體後給喻勉換了一套幹淨衣服,又抱着人向大床幹燥些的另一邊挪了窩,再重新弄好退熱貼和冰敷帶。
弄完這些,肖亦歡也累出了一身汗,下意識地嘆了口氣。
也不知道是不是聽到他嘆氣了,喻勉哼哼唧唧起來,無意識地拉住肖亦歡撒嬌。
“狗狗不重,狗狗一點都不重。狗狗只是長得高,狗狗只是毛茸茸。”肖亦歡輕輕用洗臉巾擦擦喻勉的臉,還有濕漉漉的頭發。
擺弄完病號,肖亦歡跑到廚房繼續做飯。
雞蛋打散混上牛奶和一點點白糖,在噴了一點底油的小薄底不粘鍋裏攤開薄薄的一層蛋皮,地面一旦凝結就立即關火,利用鍋子的餘溫烘熟蛋皮,出鍋後卷起來切成細絲。
生菜葉切細長條,汆鹽水變綠後撈出來備用。
他做菜的動作生疏,效率很低,弄完這些配料,電飯煲都叫了。人家小電器已經先人類一步熬好了粥。
肖亦歡把熬好的粥倒在大鍋裏,把雞蛋絲、蝦仁、蟹棒、玉米粒、香菇片蔬菜絲一股腦丢進鍋裏。
“完蛋,綠葉菜應該是最後放的。煮太久過頭了。”肖亦歡後知後覺地發現了步驟出了問題,但菜都在鍋裏拌勻了,也不好撈出來了。
粥的調味是很神奇的,在粥裏撒一勺鹽、半勺白胡椒粉就夠了,如此簡單的調料卻能賦予粥水奇妙的鹹香鮮甜和絕頂美味。
肖亦歡不斷攪拌冒泡的粥水,文火慢炖,粥稠了添水,勺子不停地攪動防止糊底。
眼看着蛋白質和碳水都很足的美味病號粥要出鍋了,他才想起來有一個食材忘記放了。
“完蛋,雞胸肉沒放!”
肖亦歡手忙腳亂地用大漏勺撈出鍋裏還煮着的雞胸肉,放在水龍頭下沖涼了,急急忙忙地手撕雞絲,被溫度沒降下來的內部燙得“斯哈”倒吸涼氣。怕雞肉炖得太老嚼不動,他特意撕得很細。
被遺忘的雞絲在鍋中最後攪拌沸騰後,肖亦歡從母親那裏繼承來的獨家秘方“病號快樂粥”就完成了。
雪白的粥水裏零星散落着紅色的蟹棒和蝦仁,黃色的雞蛋絲和玉米粒,綠色的菜葉已經煮軟爛了,藏在粥裏也不會有過硬的口感。
一切都是淡淡的,恰到好處的,最适合食欲不振的病人吃了。
唯一的缺點就是肖亦歡不會控制量,一不小心做多了,那麽大一鍋夠他和喻勉吃兩三頓了。
肖亦歡将滿滿都是料的粥盛在小碗裏,碗中央放了一坨金黃色的肉松作為點綴。
接着,他又拿來一個碗,開了櫃子裏藏好的黃桃罐頭和橘子罐頭,萬一喻勉真的沒胃口吃不下粥,總能喝點有糖分的補充能量。
香香的病號快樂粥端到床頭的時候,喻勉迷迷糊糊地醒了,他被肖亦歡扶起來靠在床頭,身前支了個小桌板,擺上了粥碗和勺子。
或許,他應該趁着生病的機會撒撒嬌,讓肖亦歡喂他。但美食當前,腹中饑餓的喻勉根本忍不住。
喻勉胖過也是有自身原因的,他什麽不好都不會食欲不好,跟他養的小胖狗如出一轍。
他雙手捧起了小碗,嘴唇斯斯文文地搭在碗邊,看上去吃得很矜持,實則吸入速度驚人。
鮮甜粘軟是米粒、蟹棒融合提供的複合口味,微微的鹹味調味則突出了雞蛋和蝦仁的蛋白質香味,玉米粒和菜葉為醇厚的粥水提供了蔬菜的清香淡雅。
暖呼呼的粘稠粥水下肚,身上的疼痛和不适感似乎都消減了不少。仔細咀嚼還能夠感受到蝦仁的彈滑、奶香蛋絲的軟嫩、雞絲的肉味這些喻勉非常偏愛的食物口感,再吃點沾上白粥的香酥肉松……
——好吃,好愛!
喻勉将喝空的小碗放在小桌板上,靠在床頭虛弱地發出內心深處的渴望。
“再來一碗。”
肖亦歡同他讨價還價,“半碗好不好?你剛剛退燒,腸胃菌群的結構在較高的體溫下發生了很大的改變,消化不了這麽多東西。”
“吃不飽怎麽抵抗病魔?”小病號雖然孱弱,但嘴饞啊!
肖亦歡也很矛盾,“你發燒了,确實需要蛋白質補充免疫系統消耗掉的能量,可是過多的蛋白質又會給你脆弱的腸胃添加負擔……”
“我腸胃不脆弱。”喻勉擡手推推小桌板上的碗,“我要吃歡歡給我做的飯。”
病號本人都堅持成這樣了,肖亦歡也不好拒絕,心裏也為自己唯一的拿手好菜受到歡迎而竊喜,終究還是心軟給喻勉又盛了一大碗。
兩碗熱乎乎的肉粥下肚,喻勉又出了不少汗。
“要去上廁所嗎?”肖亦歡用濕巾輕輕擦在喻勉臉龐和頸側。
喻勉喝了幾大杯水加兩碗粥,确實到了該上廁所的時候了,“要。”
小桌板和碗被肖亦歡撤下去,喻勉身上沒勁兒但走去廁所這麽近的距離已經沒問題了。他拒絕了要扶着他的肖亦歡,揮揮手趕人家,“你出去。”
“喲!害羞了?”肖亦歡壞笑,“我又不是沒看過。”
病中的喻勉小孩一樣固執,“不給看。”
“小氣鬼。”肖亦歡去彈他額頭。
喻勉緊緊扒住門框,“對,我是小氣鬼。”
“不想被我看到是嗎?”肖亦歡似乎又猜中了喻勉的心思,他忽然湊近了,貼在喻勉耳邊說,“做的時候,小狗不想撒尿圈個地盤嗎?”
喻勉被羞羞話題調戲得沒臉見人,當場“砰”地一聲關門遁走,還在羞憤之中把衛生間的門鎖上了。
過了好一會兒,喻勉慢吞吞地洗手,還是不好意思,拖拖拉拉半天才頂着紅暈依然沒退的臉鑽出了浴室,盡快縮進床裏。
趁着他躲在廁所裏遲遲不肯出來的這段時間,肖亦歡已經把被汗水弄的潮乎乎的床單換下去了。
“你還想吃點什麽嗎?”肖亦歡輕聲問他。
喻勉從被子裏探出一雙眼睛,怔怔地盯着肖亦歡看,“你是不是不高興了?”
“怎麽會?”肖亦歡露出笑容,“你為什麽這麽想?”
喻勉依然盯着他,說:“你強顏歡笑的時候,眼睛不笑。”
相處這麽久,不光是肖亦歡分辨得出喻勉的微表情,他自己都沒有注意到的細微變化也會被喻勉察覺。
“對不起,是不是我剛剛摔門惹你生氣了?”喻勉的聲音沒那麽啞了,他清了清嗓子,“我不是故意那麽做的,我只是害羞了,生病了,手上沒勁兒。對不起。”
肖亦歡搖搖頭,“不是,我沒有生你的氣,我都沒注意那些。”
“可你不高興。”病中的喻勉有點執拗。
他抿緊了唇瓣,眼神也垂着,“喻勉,你跟我說實話。你是不是……不太喜歡我剛剛說的那些話?”
肖亦歡搭在膝上的手握在一起,用力到指尖發白,“我平時是不是有點太浪了?嘴裏總揪着那檔子事兒不放……你會不會不舒服,覺得我、覺得我比較……下賤?你是不是不喜歡我總是故意說你悶騷,曲解你的意思,非要往那方面帶?”
在他的印象裏,好像每次說起這種有辱斯文的話題都是他主動牽頭,喻勉只是很包容他,半推半就地照單全收。
喻勉詫異極了,因為生病而有些傻乎乎的眼神難以置信地看着肖亦歡。
“你怎麽會這麽想?”喻勉無法理解,病中的話語不太聰明又直白得很,“我怎麽會那麽想?”
他退燒的難受勁兒上來了,暈乎乎地說了實話:“其實,我想的次數比你多很多。只是我沒說。”
想來他也是第一次如此坦率地在肖亦歡面前不遮掩自己心底的欲.望。
“說實話,我說的都是大實話啊。”喻勉小聲道,“我對我們的頻率略感饑渴。”
他帶着一點沒吃飽的幽怨看向肖亦歡。
肖亦歡眼睛瞪得老大,“什麽?我、我以為你只是一直在配合我的需求,已經夠了……哪你吃不飽你怎麽從來不跟我提?我們做基本都是我挑起來的,我還以為你只是因為我想要才配合。”
“哦,其實那個時候我通常已經想要很久了。”喻勉誠實澀澀。
肖亦歡百思不得其解,“那你為什麽不主動提?如果是你,霸王硬上弓我也不會拒絕啊!”
“我就是不想這樣!”喻勉身上不舒服,哼唧兩聲才說,“我怕你會在不想要的時候因為我提了,就不好意思拒絕了。我不想強迫你,你很辛苦,我不想只因為自己想要就違背你的意願,所以你跟我說想要的時候才……”
兩個人也是現在才知道,他們看似和諧的性生活其實一直在繞一個巨大的、滑稽又可笑的彎。
肖亦歡腦子轉不過來,話都說不利索了,“我我……我要是真的累了、不願意我肯定會說啊!而且,我也擔心會不會是……我經常在你不想要的時候發騷,是強迫你、違背你的意願。”
“啊?”喻勉将狗爪子從被窩裏掏出來搖一搖,“那到不必有那個擔心,我可能……比你想得,更重欲一些。”
說着,他害羞的狗爪又收了回去,緊緊攥住頰邊的被角。
肖亦歡定了定神,問:“你想要什麽頻率……你大概多久,會想一下那種事?”
“每時每刻。”
被誤以為“冰清玉潔”的喻勉掀開了自己深藏的、寡廉鮮恥的內心世界。
肖亦歡被這個回答驚到了,問:“比如現在?”
“對。”喻勉點點頭,“我覺得你昨天新做的穿戴甲沒摘就是在勾引我。”
肖亦歡大為震撼,“那你……現在……在想什麽想嗎?”
“我在想……”喻勉挑了一個可行性比較高的說,“我睡醒了發現你幫我擦過身,就在想,你能不能在這個過程裏占點便宜,能不能擦完某些地方坐上來自己動。”
說完,他眼巴巴地看着肖亦歡。
肖亦歡看着他退燒紅撲撲的小臉,輕輕揉揉他的頭,“乖,等你好了再想,行不行?”
仗“病”欺人的喻勉撅撅嘴,“我就是想麽。”
“你看,我現在已經在拒絕你了。”肖亦歡輕輕吻在他額頭的退熱貼上。
喻勉也回吻在對方臉側,“那就等到你想的時候再說,我先自己想一想。”
說完,兩個人都笑了。
“我想,我應該對你說過,我有多愛你、多渴望你、多想取悅你,還有我發自內心地尊重你。你為什麽要那樣想我,那樣曲解我?”喻勉委屈道,“你把我想得好壞,可我根本不會那樣想你。”
天啊,狗狗都生病了還要被人誤解、受這種委屈。
肖亦歡連忙用濕毛巾擦擦自己可憐的戀人,柔聲道:“我知道的。我知道狗狗愛我,就像我也好愛狗狗。道理我都清楚,可是……有的時候我還是會惶恐。”
他說:“喻小勉,你比我遇見的所有過往都要好上太多了。好到……我不相信自己會這麽幸運,好到……我不相信自己竟然也配被這樣愛着。我好愛你,可偶爾也會擔心我表達愛意的方式太貧瘠,除了肉.欲什麽都給不了你。”
喻勉的身體很沉,他要很使勁兒才能伸手夠到肖亦歡的手,與對方十指相扣。
“那是我的問題。”他看着肖亦歡的眼睛,“是我沒有告訴過你,你給我的愛以及我在愛你這件事,讓我的內心何等豐盈。”
他認真地說:“我很喜歡‘美滿’這個詞,心裏美、心裏滿,都因為裝了你、裝了你對我的愛還有我對你的愛。我無比地享受這種狀态。因為你,我才會有這樣的感受。我不許你這麽想。”
喻勉腦袋暈了一下,停頓片刻,又說:“偶爾我也會惶恐、也會不安的。我深知自己不過是個普通的人,沒有大富大貴、沒有驚世豔才,相貌身材不過說得過去而已。我怎麽會擁有這麽大的幸福?好怕遭天譴啊……”
說着,他也忘記自己說到哪兒了。天很晚了,他眼睛睜不開,又開始犯困了。
“喻小勉,你有本事再說一遍自己相貌身材只是說得過去?你看自己的時候選擇性眼瞎嗎?”肖亦歡抱着他的手放在唇邊親吻,無奈地笑了,“貓咪饞狗狗的身子了,狗狗要快點好起來。”
喻勉忽然睜開眼睛,頂着困意說:“不許害羞、不許逃走!貓貓快點說你也愛我。”
擅長說騷話、不擅長聽情話的肖亦歡又被他嗅覺靈敏的偵探狗狗抓到了現行。
“好。”肖亦歡輕輕為他帶上冰敷眼罩,“我愛你。我也好想一直愛你,一直被你愛着。”
喻勉鼻音濃重地“嗯”了聲,漸漸進入了夢鄉。
他知道,再度醒來之後,他一定會好受很多、很快好起來的。
在脆弱的病中,他得到了很細致的照料和關注,被安慰與愛意圍繞着。
而這場來勢洶洶的大病更像是身心的一次大清理,此前身體和心理積攢的所有負面的東西都會被消耗,所有的壓力都由內而外地被放掉了。
是否極泰來,也是一種重獲新生。
在睡夢中,拉德茨基和卡門先後爬上了床,貼着喻勉睡下了。不太接受擁抱和過多肢體接觸的卡門第一次主動将下巴墊在了喻勉的肚子上,小小的狗爪隔着被子搭在了喻勉的手上。
喻勉不用擔心自己會錯過這樣溫馨的一幕。
他的戀人舉起手機,悄悄拉開一點窗簾,放進來一束落在床上的月光。
同類推薦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https://leshuday.com/book/thumbnail/358049.jpg)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