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麻煩
麻煩
結束通話，蘇焱心裏松了口氣，肚子便“咕嚕嚕”叫了起來。
就坐他邊上的顧嚴理聽到了，也後知後覺地感到了饑餓，這個晚上過得太過充實，都這時候了他倆還沒吃飯。
剛坐下沒一會的顧嚴理複又起身，問蘇焱:“我去買吃的，你吃什麽？”
這種情況下蘇焱不好意思提什麽要求，只道:“随便，都可以，給啥吃啥。”
“嗯。”顧嚴理轉身，只是剛擡腳衣擺就被扯住了，他回過頭，視線正對上蘇焱眼巴巴望着他的眼睛。
“嚴理哥，這事你別告訴我哥。”蘇焱低下頭，看起來像個知錯悔改的小孩，“不能讓我爸媽知道了，他們會着急的。”
這小子長得很乖，狼狽又委屈的樣子很惹人疼，顧嚴理語氣不由放軟，答應他道：“好，你哥讓我多看着點兒你，是我沒做好。”
他很快買了吃的回來。
然而嘴上說吃什麽都行的蘇焱，在看到顧嚴理擺到桌上的白粥和小菜時，期待的眼神瞬間暗了下去。
他的表情變化顧嚴理全看在眼裏，他放下手裏的同款晚餐，将椅子往床邊挪近了些，挑起一邊眉道:“怎麽？要我喂你？”
“不，不用！我自己可以。”蘇焱聞言立即挺直脊背，拿起勺子舀了一大口吃下去。
等吃完沒滋沒味的白粥，蘇焱撓了撓頭，不好意思地對丢完垃圾回來的顧嚴理說:“嚴理哥，給你添麻煩了，耽誤了你一晚上時間，我沒什麽事，你回去休息吧！”
“你确定？”顧嚴理瞥了眼他包紮着的右腿。
呃，蘇焱也不是很确定，可又覺得以他倆的關系讓顧嚴理照顧自己挺別扭，還是客氣說道：“我自己可以，明天還得上學，這麽晚了你家裏人也會擔心。”
“我剛給老師打電話請了假，我家裏你不用操心。”
學習好又從不惹事的顧嚴理因為換季感冒跟班主任請假，對方當然不會有任何懷疑，很幹脆地同意了，并一再囑咐他注意身體好好休息。
“哦。”蘇焱沒話了。
醫院裏的作息普遍睡得早，旁邊的病床滅了燈，顧嚴理掃了眼手表，問他:“該熄燈了，你還要幹嘛嗎？”
“那，那個。”蘇焱欲言又止，頓了幾下才低聲道，“我想上個廁所。”
接着顧嚴理便把他挪到了輪椅上，推進走道盡頭的衛生間，再将他架起立在小便池前。
蘇焱受傷的右腿仍使不上力，單腿小便很不方便，所以顧嚴理沒走開，雙臂依然支撐着他。
見蘇焱半天沒動靜，顧嚴理瞥了他一眼，“怎麽？要我幫你解褲子？”
蘇焱小臉一紅，瘋狂搖頭，尴尬地扯下褲頭。
解決完問題，蘇焱又被推回到病床上。
不過顧嚴理并沒打算讓他就這麽睡了，在盯了蘇焱好幾秒後，他皺起眉問：“今天怎麽回事？他們為什麽打你？”
該來的還是來了，不過蘇焱早就打好了草稿，理由張口就來：“這事就是趕巧，我吃燒烤的時候不小心把辣椒蹭人衣服上了，結果他們就把我拽巷子裏去了。”
這個理由編得不怎麽樣。
顧嚴理清楚蘇焱沒說實話，但也沒再追問。
蒙混過了關，蘇焱心裏的石頭總算落下，折騰了一晚上他實在累了，不知不覺就睡着了。
顧嚴理輕聲關了床頭的燈，從書包裏拿出本習題冊去了還亮着燈的過道。
睡了很沉一覺，第二天蘇焱醒來的時候都日上三竿了，他習慣性地一個猛起，身上沉睡的傷也被驚醒，疼得他發出一聲痛呼。
“醒了？”在旁邊低頭看書的顧嚴理擡眸看過來，嘴角倏的扯起一抹笑。
這個忽然而發的笑容讓顧嚴理唇角顯出明顯的弧度，蘇焱好像還是第一次見顧嚴理這麽笑，一時有點懵，摸了下頭才反應過來顧嚴理為什麽這麽笑。
昨晚睡得太投入，他悶在被子裏翻來覆去，這會兒頭發亂得像個鳥窩。
原來顧嚴理笑起來是這樣的啊，總是冷淡的眉宇變得柔和，臉上的神情也生動許多，蘇焱頭一次覺得和顧嚴理之間客氣的距離拉近了些許。
蘇焱就像個小太陽，夏天正當午的那種，他總有使不完的勁，對人熱情又仗義，所以他從小就是孩子王。
不過他第一眼見顧嚴理就感覺他們不是一類人，顧嚴理很冷，似乎對身邊的人和事都不甚關心，蘇焱并不想和他走太近，當然更不想給他惹麻煩。
但他還是給顧嚴理添麻煩了。
這麽想着，蘇焱又甩了甩頭，麻煩就麻煩吧，顧嚴理好像也不是那麽冷酷的人。
見蘇焱一副沒醒神的模樣，顧嚴理收起笑問他:“能自己洗漱嗎？”
蘇焱動了動右腿，畢竟沒大傷，經過一晚上休整現在好多了，他驚喜地點頭，“我的腿可以活動了！”
這意味着他不但可以自己洗漱，還能單獨去廁所了，他可不想再讓顧嚴理陪着去。
顧嚴理也放下心來，交待他:“那你小心點，我去買早餐。”
“好。”蘇焱看着自己的腿笑嘻嘻地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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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身板小，但蘇焱是磕磕碰碰長大的，扛打，不是，恢複力驚人，在病床上躺了兩天就好得差不多了，除了嘴角的擦傷，穿上外套已經看不出身上受了傷。
他在醫院呆不住，周五晚上便嚷嚷着要出院，顧嚴理在征得醫生同意後，辦好了手續和蘇焱開始收拾東西。
“火火！火火！”病房裏飛奔進來個身影。
聽到這個叫法，顧嚴理明白了蘇焱的魔性鈴聲是怎麽來的了，他看向門口，聽見蘇焱高興喊道：“郭子！”
進來的男生戴了頂棒球帽，鬓角露出來的頭發理得極短，顧嚴理認出這是常在蘇焱身邊的一個小子。
郭子一進來就着急發問：“到底怎麽回事？怎麽還住院了？是不是蔣旭那幾個……”
話沒說完就被蘇焱捂住了嘴，郭子這人嘴上沒門還沒眼色，顧嚴理這麽大個人立旁邊完全沒看見，見了面就是一陣噼裏啪啦。
“沒事。”蘇焱騰出另一只手搭上郭子肩膀，和他串起口供：“別讓我爸媽知道了，我跟我媽說周末去你家，回去讓你媽給他們打個電話。”
郭子點頭還想說什麽，嘴被蘇焱捂着出不了聲，這才看到旁邊還立了個人。
蘇焱一松手他就驚訝道:“顧嚴理？”
平時蘇焱和顧嚴理點頭打招呼，郭子常在旁邊，也聽蘇焱提起過他哥拜托顧嚴理看着點他的事，但對于在這碰見顧嚴理，他還是意外得瞪大了不大的眼睛。
蘇焱拍了把他的頭：“叫哥”。
郭子聽話地改口：“理哥。”
蘇焱向他解釋:“這次多虧了嚴理哥幫我。”
對于這個年紀的男生，成績好不好不能決定對一個人的喜惡，但講義氣絕對能博得好感。顧嚴理的路見不平拔刀相助令郭子心生敬佩，不由朝顧嚴理中二地一抱拳，“謝謝理哥！”
蘇焱也搭腔:“嚴理哥，謝謝你，這兩天麻煩你了，我出院了就去郭子家，你回去好好休息吧。”
說完又想起什麽，“那個，醫藥費我拿零花錢還你，還清可能要久一點。”
顧嚴理不置可否地“嗯”了一聲。
蘇焱和郭子一道麻利地溜了。
之後的幾天顧嚴理都沒碰到蘇焱。
這小子來沒來學校？腿好了沒有？這種念頭時不時要冒出來幹擾幾下他的思緒。
下午第二節課課間，顧嚴理碰到個難解的數學題，反複試算了幾遍都沒推導出結果，他擡起頭想調整下思路，便望到了窗外有個腦袋正往教室裏瞅。
蘇焱的突然出現讓顧嚴理有些意外。窗外的人與他視線對上，立馬眼睛彎彎露出個燦爛的微笑，擡起胳膊向他招了招手。
顧嚴理很快走出教室，問蘇焱：“有什麽事？”
“給你！”蘇焱快速将手裏攥着的東西往他口袋一塞。
顧嚴理一頭霧水地摸了下口袋，摸出來是錢，剛想伸手拿出來，蘇焱忙按住了他的手：“必須收下啊，剩下的錢以後再還！”
走道裏學生來來往往，兩個人在這來回推拒不合适，于是顧嚴理挪開了手，另起話頭道：“你恢複的怎麽樣？”
“哈哈，當然好了。”蘇焱說着原地蹦跶了下，順勢在他面前轉了個圈，說，“放心吧，我走了啊，拜拜！”
蘇焱又飛快消失在他眼前。
每次都溜得很快。
顧嚴理回到座位，前桌劉琳娜轉了過來，有點疑惑地問:“顧嚴理，你認識這個小霸王啊？”
小霸王？蘇焱嗎？
顧嚴理沒想到蘇焱會有這麽個稱號，他平日裏和同學交流不多，也對別人的事不感興趣，不過他知道劉琳娜愛八卦，便問她：“為什麽這麽叫他？”
顧嚴理居然搭話了，劉琳娜本着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的精神說了起來：“原來你們不熟麽？我看他來找你還挺意外來着，雖然是新生，但蘇焱挺有名的，別看他長這麽秀氣，打起架來可厲害了，人稱蘇小強呢。”
說着她幹脆整個身體都轉了過來，“我表妹和他一個班，初中也是一個學校的，聽說那時候蘇焱就挺不省心的，逃課打架是家常便飯。”
說得起勁的劉琳娜見顧嚴理認真在聽，繼續道：“最近蘇焱和六班蔣旭那幾個杠上了，都到了一言不合就開打的地步。”
蔣旭就是上次把蘇焱打進醫院那個，顧嚴理和他交過手了，自然也稍微了解了下這號人。蔣旭的名聲很差，和幾個差生常混在一起欺負同學，大家見到他們都躲着。
蘇焱一個新生怎麽會和八竿子打不着的蔣旭結下梁子？顧嚴理皺着眉問:“蘇焱怎麽惹上蔣旭的？”
這話問得正是時候，劉琳娜眼裏頓時放出八卦之光，“所以說蘇焱這麽快就出名了呢！蔣旭之前在追隔壁班挺漂亮那個高妍，不過人家不喜歡他，一直躲着他，倒是好幾次單獨去找蘇焱，大家都說高妍該不會是看上這小孩了，哈哈哈……”
她覺得好笑，笑着笑着發現顧嚴理臉黑得厲害，接着便閉了嘴讪讪轉回身去。
顧嚴理不是個情緒外露的人，也沒什麽人和事會讓他特別在意，劉琳娜的話卻讓他莫名上火。
這火起得講不清緣由，是生氣蘇焱在他面前裝乖？還是在這件事上對他撒謊？或者是氣蘇焱居然為了個女生和蔣旭争風吃醋到打進醫院的地步？
顧嚴理不愛管人閑事，但他既然答應了程林要看着他弟，就得對蘇焱負責。
熬了一節課，顧嚴理踩着下課鈴聲走出教室。
他和蘇焱在一棟教學樓，他在教學樓東側三樓，蘇焱在西側一樓。這會兒蘇焱班上只有幾個人，顧嚴理問教室前排正整理書桌的一個女生：“同學，蘇焱去哪了？”
女生擡頭看到是高年級的帥氣學長在問她話，臉唰的紅了，“我們剛是體育課，老師叫蘇焱他們搬東西去器材室了……”
“謝謝。”
顧嚴理禮貌離開。
教室裏另外兩個女生飛快湊到剛回話的女生這犯起花癡：“那是顧嚴理嗎？”
“好帥啊！”
從教學樓出來，顧嚴理徑直去了器材室，在那看到了和平常他見到的不一樣的蘇焱。
堆放着各類體育用具的雜亂房子光線昏暗，從小窗透進來的光線裏可以望到飄散在空中的細小灰塵。蘇焱半靠着一張桌子聽旁邊幾個說話，右手插褲兜裏，唇角噙着絲漫不經心的笑，是沒在他面前展現過的松弛和張揚。
不知誰說了句什麽，蘇焱忽然站起來對身邊的人就是一腳，那男生冷不丁被踹了個踉跄，反過身就要踢回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