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 身世茫
聽南绫憤憤道罷, 水容這才恍然大悟。
怪不得念幽寒一直是孩童的模樣, 原來是丢了肉身, 只能奪舍陰幽之地的新生忘貘。也虧得她生前是松玉島的六長老之一, 僅用三年,就将自己的境界提升到了妖丹中期。
“可先前還在劍宗時, 她并不認得你。”将諸多信息串連完,夙雪皺眉道, “莫非是‘轉世’時, 被那忘貘幼獸的意識封印了些記憶?”
“恢複記憶的藥, 是伏書盡給我的。”
提及這個名字,南绫眸色微變。水容只覺她似是有意地朝自己望了一眼, 而後才道:“我暫入屏仙閣、奉他為主時, 應了他一些委托,看來這委托不做全,他是不打算将小念念完完整整還我了。”目光落回念幽寒身上, 連語氣也不自地溫和起來,“我打算先把小念念從騰瑤宮裏帶出, 再去嘉武城辦那委托。”
“正好, 我亦要去嘉武城尋一物的下落。”夙雪将擱在水容頸間的手收回, 正襟危坐,“可否與前輩同行?”
“你又叫我前輩了。”南绫輕笑一聲,撫了撫懷中伊人的右頰,“算啦,既然瞞不住, 我就當個前輩吧。你要找的東西,可是西滄郡的令牌?只要你不打算拿它去複家仇,我就幫你。”
“我若是這時就應下,前輩又怎知我會拿它去做什麽?”
聲音入耳,竟是反問。水容屏氣候着南绫的回答,她看不到夙雪現在是什麽表情,只知她道出這話時,聲音如同雪中尚未出鞘的利劍,冷森森的,猶帶殺意。
雪師姐的家仇,目前看來還在按小說原文的設定走,系統資料裏也沒給這段過往打上馬賽克,說明這件事基本不會再變。但一回想當年參與“天誅”的都是些什麽妖魔鬼怪仙,水容實在希望南绫趁機多勸勸,最好能讓雪師姐徹底打消尋找令牌的念頭。
“若得西滄郡令牌,一增境界,二壯勢力。雖可從二者中擇一,然其主之宿命,殊途同歸。”
原文裏對西滄郡令牌神叨叨的注釋,如今正浮現在水容腦中。刀子文裏出現這種話,說白了就是提醒讀者,只要主角拿到這令牌,之後的劇情肯定要開虐。
水容當然要阻止虐文走向的出現,但阻止的最佳時期似乎還不是現在,她得沉住氣再等等。
一時間,三人誰也不吭聲,空氣好似凝固了一般。
良久,只聽南绫撲哧一笑,“你要是心裏有鬼,還問我做什麽?”倒是有意避開了正面回答。
聽夙雪輕輕籲出一口氣,感覺南绫沒有勸的意思,水容的心又揪了起來。然而不等夙雪道一句“多謝前輩”,但見南绫橫抱念幽寒站起,邊往洞中積冰少的地方去,邊道:“只是我先前應過右使,你如果拿令牌去惹出什麽禍水,到時候刀劍相向,我定不會留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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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着眠炎蓮的小鼎跟随她一起移動,她大約是抱着念幽寒繼續為她活血去了。
見她離開,水容習慣地把眼合上。哪知腳步聲愈來愈遠,幽香卻在鼻尖彌漫開,漸漸濃郁。
感到一片熱氣正朝自己貼來,她閉着眼湊去,本只想表示親昵,怎知卻是與那兩瓣柔軟觸碰個正着,猝不及防,下意識往後一縮。但覺溫濕從自己唇上滑過,竟沒有。
“我知道你醒着,可有什麽想問我的?”
裝睡被發現,水容只好睜開眼,對上那雙琥珀色的狐眸,想了想也沒什麽可問的,又覺得這時勸她不要找令牌,似乎有些毀氣氛,還有不信任她的意思在,猶豫片刻,還是選擇搖頭。
“沒有麽?”見她搖頭,狐眸一眯,夙雪歪着頭蹭了蹭她散亂在肩上的發絲,“我倒有一事相問,但轉念一想,你或許又會竭力拒絕。”
她的話勾起了水容的好奇心。明知這是誘自己主動的魚餌,水容還是依照她的心意問:“什麽事讓你這麽确定我會拒絕?”
“我本以為念幽寒只是個愛說大話的孩童,不曾想到,她竟真有這麽一段過去,也當真是傳說中那六位長老之一。”說話時,夙雪的聲音有些迷茫,“可算算時間,似乎哪裏有些不對。初見時,她說是你我的故人,你本就是三劫散魔,又和南绫她們的年紀相差無幾,與念幽寒是故交并無問題。那……我呢?”
水容一怔,她剛才只是聽南绫講故事,倒沒有去管顧這些細節。驚詫之際,又聽夙雪的聲音在耳旁喃喃:“你從前是伏夢無,如今是水容。我如今是夙雪,從前又是誰人?”
連着兩問襲來,水容被她一番話繞得有些暈,斟酌着接過話:“聽你這麽一說,好像的确很奇怪。但我現在沒了伏夢無的記憶,也不曉得從前究竟發生過什麽。”
“無妨,眼下我也只是忽然想起這些,忍不住心存疑惑。”夙雪卻沒有太在意,将目光裏的茫然斂去,終是道出心中所想,“水容,你可知我為何要得到西滄郡的令牌?”
又是一個難題。
水容有些尴尬地道:“雪師姐既然這麽問,肯定不是用來報家仇吧?”
“實不相瞞,那塊令牌內,封着一枚妖丹。”夙雪凝眸道,“那妖丹,是伏夢無托人交給我父親的,還當面叮囑我父親,待我成年知事,才可将妖丹服下。”
頓了頓,不等水容吃驚,她又自顧自解釋起來:“自我記事起,便有伏夢無伴在左右,等大了些問父親時,方知她并非西滄郡之人,而是屏仙閣內身份尊貴的右使。方才聽了南绫二人的過往後,我便在想,自己會不會亦是什麽人的轉世。”
她話裏的信息量有些大,水容一時不知該說什麽好,只是怔怔地看着她。欲脫口而出的話悶在胸中,半晌才松了口氣似的将之道出:“原來是這樣,雪師姐堅持要找回令牌,只是想弄清自己的身世吧?”
見她的目光亦松下來,夙雪抿唇,将頭一點。
水容算是知道她為什麽要吞吞吐吐。按這話的意思,雪師姐弄清身世必須要找到西滄郡令牌,取出裏面的妖丹服下,而先前還在蕩雲峰時,她還以“我養你一輩子”作為交換條件,一直不讓這雪狐妖去找令牌。
想來是她果斷阻止的态度,讓夙雪對此事既念念不忘,又不敢再提。
但水容其實并不是古板的人,不管什麽誤會,只要解釋清楚,她還是會好好考慮,轉變态度又不是什麽丢臉的事情。
只是……
用詫異的目光迅速瞟了眼夙雪,水容總覺得哪裏有些不對勁。
如果雪師姐非要去找令牌,以自己這點沒眼看的實力,根本攔不住她。她又何必要先問自己的意思?
想不通索性不去想,水容随口應了一聲,沒有再将話題挑起,只是佯裝打哈欠,往夙雪懷中窩去:“兩個時辰還沒到,你之前把我弄累了,讓我再睡會兒。”
腦袋上擱來些許重量,吐息又撲在水容耳畔,攜了一聲喚:“水容。”
“嗯?”
“我在想……”熟悉的聲音響來,清冷之中更平添幾分柔軟,“我要幾時才能見到你也變為成人。”
……
一入這隔絕外界的吞仙陣,除了環境冷了些,倒沒有別的不妥之處。
吞仙陣既是“吞仙”,自然吞不得骨子裏是魔修的三人,也奈何不得念幽寒的妖修之軀。趁着難得的安全時期,三人每日各自忙活,療傷、洗劍、活血……一件事也沒有落下。
忙碌的五日轉瞬而過,期間水容一直将靈識外放,還把系統地圖的預警範圍調到最大,警惕到昨晚,還沒有檢測到念栖遲的氣息。看來要麽是這忘貘打算把她們留在陣中困死,要麽就是騰瑤宮又出了什麽變故,他只來得及派人把守此地,卻沒空過來釋放幽寒焰。
這五天裏,水容自然不忘向南绫打聽些事。這一日她再度閑下來,見夙雪仍盤膝修煉,便去尋了南绫。
本只是出于閑聊的目的,沒想到她卻打聽出了念栖遲放火燒蛇窟的真正目的。
據南绫的調查,念栖遲的肉身早已被丹宗剝離去,煉入玄錯蓮臺,因蓮臺的拘束,他的魂魄不得遠離,實在要行動,也只能附身在女弟子身上,否則會遭到靈力反噬。而他放出幽寒焰,專燒長着凍蝶花的蛇窟,居然是為了找念幽寒原先的身體!
“那忘貘在騰瑤宮寄人籬下的日子也有幾十年,但吞仙陣本體的消息,是他這段時日才從丹宗掌門口中打聽來的。”
摟寶貝似的抱着懷中已經有了些溫度的身體,南绫邊為念幽寒梳理頭發,邊漫不經心道:“幽寒焰是他和小念念的本命妖火,傷不了他們的身體,拿來探尋十分安全,順道還能将礙事的溪水蛇殺死。”
聽罷,水容不由得輕咦一聲:“怪了,他既然知道念幽寒的身體在這裏,這次為什麽沒有立刻放火,反而讓我們先進到這裏?”
“只可能是等我們将已打通脈絡的肉身帶出,以便直接搶奪。”南绫聲音幽幽,她素來不喜這種陰詐的手段。
聽她語氣不太好,水容試探着問道:“南師姐是在擔心敵不過念栖遲嗎?”
可只按修煉時間來判斷,南绫的境界最少應該也有渡劫期,而三宗這一批長老的境界基本都在分神期,分明是肉眼可見的實力碾壓。然而南绫……似乎在擔心自己打不過對方?
“我為了能不被注意地留在劍宗,在來之前就拜托一位散仙友人,把我的境界用仙靈之氣暫時封去。”心思被道破,南绫無奈地點頭,對她坦白道,“這封印不解,我最多也只能把境界提升到分神中期,對上丹宗那幾個修士,尚有些吃力,也不知能不能硬闖。”
見水容嘴唇微動,卻不知該說些什麽,南绫忍不住一笑,騰出手拍拍她的肩:“沒事沒事,右使先不着急。要是怕硬闖的風險太大,咱們再多熬幾天,等你三十六日的洗劍濯劍結束,救出小念念就是輕而易舉的事。”
看她向自己投來不解的目光,南绫思索一番後,肯定地道:“只要你的瑰岚劍靈出世,哪怕是對上蒼懷宮主,我們也有幾分勝算。”
作者有話要說: 水容內心:這雪狐妖這麽盼我長大,不怕到時候被我反攻麽?
夙雪內心:她若是長大,說不準能恢複記憶,到時候将她迎娶回家,也可方便些。
猜猜神秘的散仙友人是誰,第一個猜對的獎勵小紅包~答出真名的給200幣( ̄▽ ̄)
感謝讀者小狼、30709508、三百六十九、婵潺、一心人、十年黛色、苔曉藓和千心的雷,以及讀者玄及也叫五味子、歸一和碳烤小鱿魚的灌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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