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 伊何在

見水容目不轉睛地注視着傳訊珠, 夙雪亦将注意力移去。

“蛇打七寸, 這妖皇原身既是大蟒, 便脫不了這一規矩。”被南绫喚作“珑胭”的女子正捏着畫筆, 對鏡細細描眉,看也不看這邊, 只是繼續自己剛才的話,“南姑娘前些時日依了奴家的話, 将那些機關破盡, 如今只管去尋那七寸所在之處就是了。”

話畢, 一彎黛色已畫成。

南绫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把念幽寒的身體又往上托了托, 轉頭對水容二人道:“幽寒焰還要一陣子才會退下, 我去去就來,先回去呆着,右使再多歇會兒。等緩過氣, 咱們一起去找那七寸之處,争取早點出去。”

不等二人應, 她自顧自背着念幽寒, 撫上洞壁, 身影一閃而逝,開始探尋起聽得的“七寸之處”,連傳訊珠也來不及收,不知是有意還是無心。

南绫一走,珑胭擱下筆看來時, 故作不知剛才事,朝二人掩口一笑,“哎喲,這不是雪狐姑娘麽?小道友也在,真真是巧。”

“小道友”三字,分明尋常,從一位青樓老板娘口中道出,卻是讓水容莫名起了一身雞皮疙瘩。這是先前在雲雨樓中初見時,胭姐姐随口為她起的別稱。

說來,她還是第一次知道胭姐姐的真名。此人在小說中只是個固定的服務型角色,出場次數寥寥,實力不清、姓名不明。

聽她開口就将水容認出,夙雪不禁訝然:“你認出她來了?”

“除了小道友,還有誰人能得雪狐姑娘如此親昵的摟抱?”梳妝完畢,珑胭變戲法似的托起煙杆,擱在唇邊尚未吸一口,眸光又落在水容身上,“一段時日不見,小道友倒是長大了些,想來這些日子裏,定是得了雪狐姑娘的用心呵護。”

感到水容不自然地往自己懷裏縮了縮,夙雪不再就此多問,卻見珑胭仍笑盈盈地看向自己,不由得避開目光,似是做賊被逮正着一樣,匆匆敷衍道:“她既是我師妹,自然要好生呵護。”

這話讓水容差點沒忍住笑,要不是丹田處的疼痛還未消退,她或許早就笑出聲,而不是像現在這樣,縮在夙雪懷裏抖篩似的強忍笑意。

離開雲雨樓前,珑胭曾拿她打趣,說若她長大,定會對夙雪不軌。她記得當時雪師姐一對柳眉幾乎要擰成疙瘩,回了房後便嚴肅地将騰瑤宮那套門規向她一五一十告知,這還沒過多久,料是珑胭也未必能想到,當時正兒八經的雪師姐,如今已成了夜夜往她懷中鑽的雪狐妖。

她一抖,夙雪自然曉得她在抖什麽,亦憋着沒臉紅,故作鎮靜地朝珑胭道:“師妹身體抱恙,眼下還需休息,胭姐姐可還有事要轉告?”

“事已交代完,恰好有貴客來了,奴家先行告退。”将水容的小動作看在眼裏,珑胭淡淡一笑,款款起身走向傳訊珠,“雪狐姑娘近日若無事,大可來奴家這雲雨樓一趟,賞臉喝杯淡茶也好。

雖是客套之話,水容腦洞大開想了想,覺得該是什麽暗示。雲雨樓之主很少主動邀人,目的肯定不止請喝茶這樣簡單,或許是得了什麽與夙雪相關的情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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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如,西滄郡令牌的下落。

待夙雪點頭應下,珑胭便将袖一拂,傳訊珠內的影像就此消失。

替南绫收了傳訊珠,夙雪并未起身,似笑非笑地看向懷中人:“想笑便笑,憋着做什麽?”

水容終于憋不住話,斷斷續續地道,“笑了……會……疼……”

“揉揉便不疼了。”

她還沒笑,腹部已按來一只手,把着她的手輕輕揉搓。裏疼外癢,弄得水容都不知道該笑還是該喊疼,索性靠在夙雪肩頭,不自地發出些自己聽了都要面紅耳赤的輕哼。

只覺腿窩一緊,不多時,她整個人已被夙雪橫抱着端回洞內。

二人在冰洞裏靜候南绫回來,很快便候了半個時辰。感到幽寒焰在一點點退去,水容這才放下心來,紅着臉低頭看向夙雪的手:“我不疼了,不用再揉。”

等夙雪聽話地将手挪開,水容回憶剛才感應到的那些訊息,忍不住感激地道:“雪師姐,多謝你為我揉肚子,要不然我還不一定能靜下來想細節。”見夙雪愕然,她頓了頓,将自己的猜測說了出來,“念幽寒可能還沒事,說不定是念栖遲在操控她謊報情況,目的是誘惑我們帶念幽寒的肉身過去。”

冷不防聽了這話,夙雪不解其意,忙坐正了問:“你且說說,為何會這麽想?”

“我剛才回想了一下念幽寒的求救,怎麽都覺得好奇怪,不像是她平時的語氣。”水容與她對視,極其确定地道,“她喊我‘主人’,說我們再不過來,她就要慘死在念栖遲手裏。雪師姐,我雖然和念幽寒不是很熟,但有些事我還是知道的。她什麽時候都不會這麽低聲下氣地叫我,更不會幹嚎半天說快死了,卻對自己會怎麽死半個字都不提。”

得虧她對原文的念幽寒記憶頗深,又有系統的人物傳記進行輔助确認,才能做出這樣肯定的判斷。這妖修不管什麽時候,态度都是高高在上傲得很,放眼原文全篇,還真沒見過她肯奉誰為主。

雖說高傲的角色多半高冷寡言,可念幽寒卻是這類角色之中的一股泥石流,不但不高冷,更不寡言,約莫是從前和伏書盡待得久,還染上了他話痨且油膩的陋習。如果念栖遲要置她于死地,那麽念幽寒呼救時,定然會唠唠叨叨把自己大概的死法講一通,說不準還要嘤嘤嘤假哭幾聲。

然而水容清楚的這些情報,夙雪并不是很明白。聽罷一番解釋,她不解地眨了眨眼眸,心裏雖還有些困惑水容的肯定,嘴上卻道:“若是這樣,我們得去尋阿绫,早些将這情況告訴她。”

水容忙點頭,當即盤膝坐好,閉上眼打開系統地圖,放出靈識。曉得她是在感應南绫的位置,夙雪喚出囚雲劍在手,護在她身旁靜候。

“阿绫在我們正上方,順着剛才那條路一直往左拐,應該就能遇上她。”

判定完方向,水容以手撐地就要起身,但見夙雪已背對自己蹲下,側過臉望向她:“上來,我背你去。”

伏在夙雪肩上,嗅着自發間傳來的幽香,水容望着地圖上通往南绫所在位置的路線,不由得将環住她頸子的手又往中央湊了湊,“那我來幫你探路。”

……

保險起見,哪怕這些日子已将伏夢無的武技練熟,水容也不敢托大,一路趕去,她只管安分地趴在夙雪背上,為她指路與觀察四周。

有她輔助,縱然這一路機關重重,夙雪的壓力明顯少了許多。待囚雲劍挑飛最後一道機關齊射而出的妖力箭矢,二人的視線之中,總算出現了南绫的身影。

但見南绫一手扶着挂在自己頸上的念幽寒身體,一手提了劍,竟是在洞中兀自起舞。水容目瞪口呆地望着眼前舞劍之人,生怕她中了什麽控制類的法術,正要叫她,夙雪卻忽然将她從背上放下,做了個噤聲的手勢,旋即拉過她閃入洞中,貼着洞壁站立。

“看來這便是胭姐姐所提的‘七寸之處’。”水容貼着她挨到滑膩而柔軟的洞壁上時,只聽夙雪的話傳音入耳,“阿绫腳下這地面,是一座傳送陣。待劍舞止,便是法陣啓動時,是時你莫要言語,只管聽我傳音。”

啓動傳送陣需劍舞兩回,第一舞為喚陣,第二舞為啓陣,均要以灌注靈力的劍進行催動。二人閃入洞中時,南绫剛好要結束喚陣之舞,帶着念幽寒返回冰洞,餘光偏見二人居然自己找了過來,手中将止的劍一挽,再度揮起時,已跳起啓陣之舞。

南绫的劍中常年凝着靈力,催動法陣并不是難事。看劍舞仍在繼續,因不能言語,水容趁機詢問起系統:“包子,你能不能查出這個傳送陣通往哪裏?”

可能是沒法通過靈力進行探測,系統用她的陰幽之息查了好一會兒,才給出一個大概的情報:“宿主,該傳送陣出自劍宗,不過根據地圖信息來看,該傳送陣應該會直接通往三宗掌門主峰。”

真是不問不知道,一問吓一跳。水容還在琢磨,如果傳送到劍宗的地盤上,她們要不要去蕩雲峰瞅一眼,一聽系統的話,頓時慌了,下意識扯住夙雪的衣袖,示意她俯下身,而後湊到她耳旁,把聲音壓到最低,不放心地問道:“雪師姐,這個陣通往哪裏?”

她卻不知啓陣之舞将止,夙雪還未作答,但聽南绫高呼“入陣”,忙一把将她的手握緊,往陣中一個方位走去。

啓陣之舞至尾聲時,原先空無一物的地面上已現出法陣,符畫密密麻麻,藏青色的光芒沿着符畫慢慢亮起。

“左三步。”

見符畫亮起,夙雪眸色頓凝,傳音告知水容該往何處走。

“右半步。”

水容只得匆匆忙忙依照她的話走。可腳下的符畫并非只是單純的四方位,她只走出六個位置,餘光瞥見符畫驟然發生轉變,密密的咒文消失,竟是變為了一座八卦陣!

“坎位!”

沒料到符畫竟會變,夙雪一驚,失聲喊出方位。然而水容并沒有認過八卦,聽她突然喊了個“坎位”,一時愣在原地,不知道要怎麽走。

“上六步,快去!”見她不動,夙雪忙松開手,正欲将她推離現在的位置,但為時已晚。

傳送陣不等人,水容還停留在代表土行的艮位時,一道氣浪自她腳底襲來,回過神時,整個人已被抛飛出去,不曉得跌落在哪一位,只覺墜地時背部猶如火灼一般滾燙,下意識喚了陰幽之息護在後背。

“水容!”

“水容——!”

夙雪的嘶喊聲方才還清晰響在耳旁,這時卻戛然而止,仿佛被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生生截斷。未等水容張口回應,亮着藏青色微光的環境忽然一暗,下一瞬,她背上的燒灼感也消失不見,視線之中唯剩一片漆黑。

水容顫巍巍起身,喚出瑰岚劍握在手中壯膽,仰頭環顧四周。若不是視線裏慢慢亮起兩抹妖冶的暗紫色光華,她都要以為自己瞎了。

她這是被傳送到什麽地方了?雪師姐和南绫呢?

見四周唯一的光源,只有自己眼前的兩團暗紫色,水容咽了咽口水,正要看系統地圖,一個幼嫩的女聲忽在耳邊響起,虛弱而不确定地喚了她一聲:

“右使?”

作者有話要說: 水容:這聲音好耳熟……可是我的雪師姐去哪了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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