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二

秋陽城是離風靈山最近的一個城池,雖然是夜乾國的邊處,但是較風靈山的周圍,也是個十分繁華的地方了。

靠着風靈山的人家,偶爾也會進城趕集置辦些家用。往來的客商也很是豐富,換購着風靈山的各種山貨。

可是如今很是熱鬧的秋陽城城內卻換上了一片蕭瑟。

八方祠,秋陽城最大的祠堂,此時秋陽城內的百姓都聚集于此。

“佟道長,這屍體的情況明顯與那古籍記載的一樣!時不我待啊!再不出手,我們可都要長留此地了!”一個身材矮小,留着山羊胡模樣的中年人指着衆人圍起來的一排屍體,情緒十分激動地說着。

那屍體都是眼窩深陷,面色發青,全身緊幹,十指發黑,肢體僵硬,脖上帶着兩個清晰的血洞。

旁邊的佟道長面露難色“你瞧瞧這屍體的情況,血被吸幹之後不過短短幾個時辰,屍毒就已經遍布全身。而且這兩具屍體,”佟道長說着,指着最邊上的兩具屍體“不只是被吸幹了血,連內髒都被全數掏了去。只怕是情況有異,那個屍王的道行已經不是你我能簡單對付的了!”

佟道長此言一出,圍觀的百姓一陣嘩然。

“安靜!大家安靜!”傍邊一個身着官服的男子出言制止到,百姓才逐漸安靜了下來。

“佟道長!那依您之見,如今可該如何是好?”官服男子顯然也有些驚慌,但仍強做鎮定地保持着理智,向佟道長詢問到。

“哎,秋陽城雖然鄰近風靈山,是個修行的好地方,但是多年來,到此的修道之人卻是寥寥無幾。這其中原因暫且不提,現如今,秋陽城內修道士共就十六人,且求道者僅貧道一人已。

這作惡的畜生還是只有古籍上才有記載的邪祟,雖初時易降服,可如今我們發現就為時已晚,那東西已經吸食多人精血,頗具修為了。如若我猜測的不錯,那風靈山腳下的封家村村民怕是已經全數遭了不測。”

“那東西屬陰邪之物,晝伏夜出。因此為今之計,就是組織人手,在白日裏找出它的藏身之所,在正午時分用桃木将它消滅。

入夜大家暫且不要回家,聚集于此,這裏有先祖庇護,我等也好照顧各位。再請大人命人在祠堂的周圍撒上一圈黑狗血和生糯米,多點些火把。由我和諸位修道士值夜,相必即使是它也不敢貿然前來……

照目前的情況看,它吸食了那麽多生人血肉,短時間內應該不會對我等再出手,但我們剩下的時間也不多了。最多三日,三日之後還找不到,那,就只有逃離此地了。”

“這些屍體,盡快燒掉,再灑上黑狗血驅邪鎮壓。剩下的……貧道也無能為力了。”

第一夜,風平浪靜。

“佟道長!城裏的狗,全部,被咬死了!”官服男子聽了下屬的報告,臉色難看地向佟道長說出內容。

昨夜一夜寂靜,若是有邪祟出現,雞犬必有異象。雖然身在祠堂之中,但若是雞鳴狗吠也必能聽到動靜的。

可是如今……

“大大地不妙,看樣子,它已經修出了靈智!”佟道長雙手負後在房內踱步“黑狗血十分鎮邪,牲畜對邪祟也十分敏感,它将城內的犬只都殺死,其心可誅!”

語罷,佟道長停下腳步,轉身對官服男子道“大人,快快命人将那些屍體火化,再把城內所有的公雞捉來關在祠堂,不然,今晚勢必挺不過去!”

“好!”官服男子點頭答應,迅速轉身作勢要交代下去,又被身後的佟道長叫住“大人!”

男子停下腳步,看着他。

“麻煩大人再将所有人的生辰八字記下,貧道有用。”

“我這就命人去辦!”

第二夜,濃重的血味充斥在衆人鼻間,不過已經不是昨晚的黑狗血,都換成了公雞血。

“佟道長,今晚……”

佟道長站在祠堂的堂前,單手負後,站得筆直“大人放心,今晚,有驚無險。”

傍邊那人略顯驚慌的臉上雖然有些疑惑,卻也沒再言語。

夜風起,祠堂內的公雞在籠子裏紛紛拼命地揮騰着翅膀,雞鳴不斷。衆人看到這情景,都慌了起來。

“諸位莫慌!”佟道長的聲音帶着靈力響在祠堂內,衆人逐漸安靜下來,都看向他。

“看好火把,注意周圍的動靜,不要被擾亂心神!切記糯米和雞血不可斷!”

佟道長話音未落,在上邊望風的修道士便喊了起來“那,那邊!有東西!”

漆黑的夜裏,什麽也看不清,只能看到遠方黑壓壓的一團帶着掀起的塵煙在迅速逼近祠堂。

佟道長躍上祠堂屋頂,凝目一看,道“諸位道友,八方六十四陣!”

其他修道士聽到他的喊聲,也紛紛躍起到屋頂上,結了相同的手印後,各自飛落至祠堂的外牆,整個祠堂被圈進一個金色的八卦內,那黑影已經到了跟前。

“老鼠!是老鼠!”

不知是誰喊了一句,鼠群已經和金色的八卦圈接觸,前面的老鼠瞬時被金色的火焰包裹。

一股濃烈的烤肉味和腐臭味彌漫開來,只是它們完全沒有停下的意思,繼續前仆後繼,還是有不少老鼠沖破了八卦圈。

沖過八卦的老鼠紛紛啃食起撒下糯米和雞血,如蝗蟲過境般,外圈的雞血和糯米不過片刻便被鼠群盡數消滅,還有不少老鼠蹿進了祠堂。

佟道長大喝一聲,燃起符紙,符紙做飛劍,化作道道光影,闖進來的老鼠被盡數釘死,後被火焰裹身,燃燒殆盡。

随即他又喝到“天道不疏,離火盡散!”随即劃出一圈耀眼的火牆将祠堂圈了起來。

這火牆要比那八卦圈厲害得多,鼠群撞上,瞬間挫骨揚灰,衆人這才敢松開一口氣。

不知過了多久,黑色的潮水才退下,佟道長收起了靈力,腳步虛浮。

“道長!”大人叫了他一聲。佟道長微微擺手,示意自己沒事。

“看來,我還是低估了那厮。”佟道長輕聲說了句,慢慢轉身進了祠堂內屋。

第三夜

“還是沒有找到啊……”

衆人看着最後一絲陽光消失在地平線,心中的恐懼被放到了最大。

“佟道長……糯米,也沒有了。”

佟道長嘆了一口氣,幽幽站起,仰望着外面昏暗的天空“罷了,是貧道,命裏該有此一劫。”

“大人,請命人将此物撒在祠堂內牆四周,将多餘火把都撤掉,照明足以。”

“道長……”官服男子接過佟道長遞過的瓷瓶,欲言又止。

佟道長嘆息一聲“切記、切記,不管發生什麽,都不要離開祠堂!”,便抽身離去。

“道長!”大人伸手欲留,卻手中一空,只能低頭,握緊了手中的瓷瓶。

不管衆人如何祈求,天還是完全暗了下來,一如人們的內心。

夜半時分,沉寂許久的八方祠內,伴着“咚”的一聲巨響,沉重的祠堂門被一股大力轟開,兩扇實木門扉直射到祠堂的空地中間,修道士們迅速合力張開一道屏障,才堪堪接住那急射過來的兩扇木門。

頓時,哭喊聲,哀嚎聲,尖叫聲充斥于祠堂內。撐着屏障的修道士們相視一眼,齊力将那兩頁門反向推倒,紛紛握緊手中的武器,躍至空地上,呈半包圍之勢,戒備地看着大門處。

月亮已經被雲層完全遮住,祠堂又因為佟道長的話只留下幾處僅供照明的光亮。衆人已經因為這變故,齊齊向後聚集,大門處便被籠罩在潑墨般漆黑的夜中。

衆人皆是冷汗浸身,有絲絲清風吹過,不知是深夜寒冷還是極度的緊張和恐懼,不管是百姓,還是那餘下的十五個修道士,身子都是止不住的顫抖。

沉寂的夜裏,這種僵持一直到最後,被一道耀眼的光亮和伴随而至的炸裂聲打破。衆人皆是一個激靈,看着那道光亮。

一聲低吼,百米處便傳來了打鬥聲,幾個修道士迅速商量了一下,只餘下五人看守,剩下的,都朝着打鬥聲趕去。

也不用他們趕去,打鬥聲頃刻便到了門口,硬物碰撞的乒乓聲中還間夾雜着人的喘息。

“快跑!”歇斯底裏地一聲吼叫讓前往查看的幾人停住了腳步,也讓後邊的一衆人愣住,但是為時已晚。

前面的十人已經踏進了死區。一聲吼叫之後,泛寒的利爪接踵而至,十人甚至沒來得及看清眼前之景,就被齊刷刷地攔腰斬斷。

猩紅又粘稠的血液帶着修道士死不瞑目的半截身體在空中灑出一道道轉瞬即逝的弧線,落到了後面的人群中,髒器落地時才被摔出,頓時又激得人群爆發出劃破長空的尖叫。

“孽畜!你血債累累!貧道今日在所不惜也勢要滅你!”

和那未知怪物纏鬥的,便是離去的佟道長。他說完這話,再沒有多餘的力氣了,只剩下偶爾幾聲低喝和喘息。即使如此,還是奮力地将靈力灌注在自己的桃木劍上,讓那劍在黑夜裏發着微微亮光。

月亮不知道什麽時候出來了,借着昏暗的月光,衆人才看清楚那場面。

佟道長的道袍已經看不出原來的顏色了,被利爪抓過混着土黃色和暗紅色變成幾道布條挂在身上。內衫也被鮮血染紅,原本整齊的發髻也被打散,一頭亂發滿面污血。

若不是剛才有說話,根本沒人認得出這就是佟道長。

和他纏鬥的那怪物也看清了。

卻不是佟道長之前所說的“僵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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