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十二

十二

“可有想去的地方？”

銀劍上的兩人依偎在一起，慢行在雲間，兩道白影似要融入其中。

“你去哪兒，我就去哪兒。”夜子洛靠在她懷裏，半閉着眼睛，說道。

聞言，風尋羽低頭看那縮在自己懷中的人，眼裏劃過絲絲疼惜，手下意識地收緊。自皇宮出來後，已經有一段時間了，兩人就這麽一直漫無目的地飛着，全當是散心了。

可，這劍總要停下的。

“那就先回風靈山，調整一下吧。”

“好。”

“山裏還有家店，我時常會去他家吃面，老板和老板娘人也很好。”

“是嗎？”

“下次帶你一起去，好不好？”

“好。”

風尋羽禦着劍，又低頭看了一眼靠在懷裏的人，開口道“回風靈山，先去祭拜一下吧。”半晌又說道“還有萬裏。”

“嗯。”

懷裏的人說着，風尋羽感覺到了那環在腰上的雙手收緊了一些。她揉了揉縮在懷裏的小腦袋　　“沒事，有我在。”

手，縮得更緊了。

……

冬天的風靈山沒有了往日的滿目翠綠，滿山的白雪自有另一種風情。

山腰處的小店兒，外搭的木棚裏已經沒有了桌椅。因為山中幾乎絕跡，店門也關得嚴絲合縫，抵擋着寒氣。

“咚咚咚”

門外意外地傳來扣門聲，老板娘和當家的頓時停下了手裏的活兒，兩人相識一眼後，漢子還是去開了門兒。

“喲！這不是小尋姑娘嘛！快進來快進來。”待看清了來人是大半年沒見的人後，老板娘熱情地迎了上去。

風尋羽應了一聲，進了屋子。老板娘這才看到，她後面還跟着一位姑娘。

本來山裏就是一片雪白，偏偏這兩人都穿了個白衣，後面那姑娘不僅是穿得白，不知是因為天冷還是為何，面上也是白得毫無血色。

要不是她還有一頭半身長的黑發，恐怕走在山間都沒人看得見的。不過這山裏，也看不到人。

“這位是……”

面對老板娘的遲疑，後進的少女随即露出笑容，道“叫我子洛就好。”

風尋羽聞言，轉身看了她一眼後，随便挑了個位子坐下了。夜子洛也跟着，坐到了她旁邊。

“哎，子洛姑娘。”

老板娘喚了一聲後，然後看着坐下的兩人，面露難色“那個，小尋姑娘，山裏前兩天一直下着暴風雪，再加上你這好久沒來，尋獵狩獵的符紙也都用光了。我家那口子就一直沒出去。所以這肉就……額，一斤還是有的。”

風尋羽聞言，擡頭對老板娘道“不必了，我二人吃不多，只要兩碗清湯面就好。”

“哎，這好辦！”

老板娘聽她這麽說，忙點頭應道，然後進了裏屋。那漢子早在老板娘迎上去的時候就已經退去裏屋了。風尋羽這才注意到原來煮面的湯鍋被挪進了裏屋。

“怎麽了？”

夜子洛随着她的目光看去，不知她在看些什麽，開口問道。

“沒什麽。”風尋羽收回目光，搖頭，又對她說道“一會兒，不許多吃。”

夜子洛本來充滿期待的臉一下垮了下來，嘟囔着“知道啦~”

“面來了！”老板娘端着托盤從裏屋出來，上面是兩碗熱氣騰騰的清湯面。

放到面前，夜子洛看着那面，上面只是撒了些蔥花，飄着點點油光，聞着卻是十分勾人食欲。

“子洛姑娘，味道還不錯吧？”

看她挑起一筷吃下去，老板娘對自己的手藝很是自信地問道。

“很好吃。”

夜子洛這話沒有摻假。要說岚汐殿下，在皇宮之中什麽吃食沒有嘗過？但是偏偏這一碗清湯面，比自己以往吃過的任何山珍海味都要好吃。

聽到她的肯定，老板娘相當開心，她笑道“那你們就慢慢吃，我先進屋了，有事叫一聲就成。”

“好的。”

夜子洛點點頭，老板娘便掀起簾子進了裏屋。風尋羽待她進去，把自己的碗挪過來，将旁邊那碗的面抄走了一小半後，又挪了回來。

夜子洛可憐巴巴地看着她的動作，一副痛心不舍的樣子。

風尋羽只當沒有看到……

“只能再吃這麽多。”

好吧，還是妥協了。

“我就知道，阿羽最好啦！”

勝利的夜子洛眼睛都彎成了月牙，笑得露出了虎牙。

吃過飯後，風尋羽又送了些符紙給老板娘，兩人就要離去。

“哎，小尋姑娘，等等。”老板娘放好符紙後，又忙從裏屋出來叫住了兩人，将手裏的東西遞向她們“這是我家那口子前陣子去秋陽城裏置辦的，我們也用不了這麽多。

馬上就要到年關了，你們就收着寫個對聯剪個窗花什麽的也好。還有我這是包的餃子，也有多的，就也給你們拿了些。都是些不值錢的東西，兩位就不要嫌棄地收着吧。”

風尋羽看着她遞過來的一沓卷起的紅紙和包好的餃子，伸手接下了“如此，我便收下了，多謝了。”

“嗐，這附近山裏的人家哪個沒有受過小尋姑娘你的照顧？要不是有你在，我們哪有這麽安寧的日子？之前都沒有機會在年關見你，這次好不容易見到，你能收下，我們才是最高興的。”

老板娘的熱情讓少女微紅了臉，她輕咳了一聲，道“那，我們就告辭了。”

“哎。”

看着兩道白影不消片刻就消失在一片雪白中，老板娘才重新關上了門。

“小尋姑娘的氣色不錯，恢複了啊！”漢子等人走後，從裏屋探出頭來，說道。

“應該……是休息過來了。”老板娘收拾着碗筷，想起那兩人在一起融洽的樣子，小尋姑娘又恢複到了之前的樣子，不，應該說是氣色更好了，周身都散發着一種柔和與平緩。

自己心裏的擔心也算是能放下了，老板娘這麽想着，漫不經心地接着他的話說道。

“哎，這要是以前有人問我，說這天底下最漂亮的姑娘是誰，我一定毫不猶豫地說是小尋姑娘。但是現在，就要好好考慮考慮了。”

老板娘回頭看他一副頗為糾結的樣子，面色嚴肅，仿佛是真的在好好考慮考慮，在認真思考這個問題。當即又是一抹布甩了過去。

漢子被這一抹布打回了神，嗷叫一聲，趕緊把頭又縮了回去，之後裏屋又傳來一聲喊“不過啊，小尋姑娘穿這身衣服要比之前好看多了！真要選，我還是覺得小尋姑娘最美！”

啪！一條抹布穿過那道遮擋的簾子，精準地砸在了漢子的腦袋上，又是一聲哀嚎沖破山間的寂靜。

……

山間的小竹屋前面又被開辟出一大片空地，裏面是一塊塊排列整齊的墓碑。整個墓園都飄飛着黃色的紙錢，每座碑前都冒着紙錢燒過的煙氣。

夜子洛在每個碑前都上一注香，然後彎腰拜三拜。

風尋羽從她身後走近，給她披了一件大衣。夜子洛回頭看了她一眼，靠在了她懷裏。那身軀冰涼，風尋羽依舊環在懷裏，還捂着那只永遠都捂不熱的手。

竹屋旁還有一個小墓碑，夜子洛也插了一注香在它前面。風尋羽跟在她身後，也跟着上了一注香。

“我最對不起的，就是它。”

風尋羽只是低頭給她緊了緊大衣。

“阿羽，你說萬裏它會怎麽樣？”

風尋羽看着那塊墓碑，又低頭看着那雙期望的眸子，道“它雖造殺業，只為忠義。卻也不會得到太多苛責，會好好往生去的。”

“是嗎？”

夜子洛喃喃地問道，又看着那墓碑出了神。雪依舊下着，像是漫天的絨毛飛絮，給人染上一頭的銀發。

“快要到除夕了。”風尋羽道“我們也收拾收拾屋子，準備過年吧。”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