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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聽到此時，海顏一步橫跨而出，她正色道：“爹，這事兒就讓我去吧！”

不待海泊喬搭話，海夫人趕緊攔住了她：“顏兒，萬獸山那是什麽地方？今夜又是如此戰亂，你一個姑娘家，去那兒……”

“娘，”海顏寬慰她，道：“我雖沒跟爹學過武功，但我從小也跟容隐背後偷偷練過幾天馬步，站過幾回樁，腿腳自然比尋常姑娘好使些。再說了，我騎術還是能入得了行家的眼的。”

“今夜萬獸山裏刀劍無眼，大雪封山，萬一真的要放山火……”海夫人擔憂道。

“如果真要找人，茫茫萬獸山十八峰簡直是大海撈針。”海泊喬沉思道：“也許，真的只有顏兒才能幫得上忙了。”

“可是……”海夫人依然擔憂。

海顏輕輕握住海夫人的手，說：“哎呀，娘，您別擔心了。今夜萬獸山裏人人都忙着你追我殺的，絕不會有人發現我的存在。再說了，要找的人是三千啊！當年咱們聽說他葬身火海的時候，哭得跟什麽似的，這會兒得知他還活着，娘，您不開心嗎？”

“我是開心，也為三千這孩子福大命大而慶幸，但是顏兒，今夜山中人人都在厮殺，萬一你有個磕了碰了怎麽辦？你爹的大部分人手都在山裏幫襯敖鷹……”

聽到這兒，站在一旁沉默不語的容隐拱手請命，道：“老爺，夫人，如果你們不放心，就讓容隐陪同小姐前去找人，容隐誓死保護小姐安全，不會讓小姐有半分閃失！”

海泊喬點了點頭，看了一眼自己的小女兒，又望了望自己最信任的得力幫手容隐，于是，他贊同道：“我們沒有三千的任何消息，現在山裏又是如此大亂，恐怕，就算我們去山裏詢問其他山匪，估計也沒人願意指引一二……”

“其實，關于三千這孩子的下落，”淨塵法師糾正道：“是匪幫裏是無人敢洩露他的方位。據我所知，他們幫主敖鷹，之所以願意收留三千，背後是另有所圖。”

“所以，這事兒我不能跟敖鷹透露，我得乘亂把人劫走。”海泊喬這算是明白了：“大師，你今夜之所以找到我，是因為敖鷹和我是拜把兄弟的關系吧？”

淨塵法師笑了笑，道：“不，是因為三千這孩子，和你們海家緣起今夜。而你海佛爺，世人所知，但凡忠肝義膽之事，你都義不容辭。”

海泊喬擺了擺手，如此恭維的話語他每天能聽千遍萬遍，雖從德高望重的淨塵法師口中聽來着實新鮮，但他深知時間不等人。

“法師，”海顏雙手合十，對淨塵法師行了個禮，道：“三千身上可有什麽特殊氣味的物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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淨塵法師沉思了一會兒，方道：“八年前，貧僧偷偷送他出山時，給了他一串達拉幹沉香念珠，這麽多年，他在萬獸山被敖鷹折磨得不成人樣，也不知那念珠還在不在。”

海顏大喜：“行，我先順着這個線索找找看！”

海泊喬雖然擔心，卻贊許地看向海顏，道：“很好，我的女兒不怕刀劍山火，內有俠骨衷腸，是我海泊喬的乖女兒！”

一炷香的準備時間後，海泊喬和容隐兩人，一邊一個架着海顏，從遠離城門的側牆邊兒，飛了出去。

城牆外，早有人牽了三匹馬等候在那兒。

他們三人一路策馬狂奔，不到萬獸山，便已聽見山中的喊殺震天。及到近處，方才發現這裏的戰況比之前預計的要激烈許多。

更讓三人感到棘手的是，杜雲沉帶的人手也很多，且都是個頂個兒的錦衣衛高手。甚至還有一位守城的将軍，率領一衆官兵将萬獸山前端團團圍住。

而那些山匪們，他們三五個圍攻一個訓練有素的官兵，方能堪堪打個平手。

好在，海泊喬的手下尚能幫忙抵擋幾分，以至于今夜還算是有那麽一絲勝算。

海泊喬帶着海顏和容隐奔向前方無人的西側小徑，已有一小支黑衣人掩藏在高大的冷杉林後頭等候。

這些人在見到海泊喬的到來時，紛紛蹿出，立即下馬，并行禮跪拜。

這些黑衣人白天都是錦玉樓裏跑堂的活計，實際個個都是身強力健的好手。這會兒他們奉命前來保護海家二小姐的安全。

海泊喬回頭看着身邊，那一身利落的黑衣短打裝扮的女兒，又看了一眼前方黑沉沉的萬獸山。崇山峻嶺掩藏在冬夜寒風下，搭配着耳後那滿山滿野的喊打喊殺，海泊喬忽地有些後悔了起來。

海顏深知她爹的心情，拍着胸脯做保證，道：“放心吧，爹，我會小心的。有他們在身邊，絕對不會出岔子！”

海泊喬點了點頭，又觀察了一下地形後，才道：“顏兒，你們從右側小路上去，跟在容隐身後，不可冒然前進！”

“知道了，爹！”海顏心急，不待海泊喬說完，便要往前沖。

海泊喬一把勒住海顏手中的缰繩，忙問：“今夜山中人數太多，其他人身上的氣味，會不會幹擾到你找人？”

“是有點兒難度，”海顏望着黑沉沉的萬獸山，如實說：“不過沒關系，山路四處都有積雪，大雪會掩蓋一部分其他人的氣味。而且，有達拉幹沉香念珠這種特殊味道存在，問題應該不會太大。怕只怕，念珠早就不在了。總之，爹，我先找找看。”

“好，但是記住，一旦出現任何不利的情況，趕緊回來。救不救得了三千，那是他自己的命數，我可不希望傷着我的寶貝女兒！”

海顏笑道：“知道啦，爹！之前也沒覺着您這般磨磨唧唧的。爹，您自個兒也要注意安全吶！”

說罷，她揚起鞭子，沿着路邊的樹蔭遮蔽處，便向右側山路奔去。

寒風凜冽，搜刮着沿途的冷杉和白桦，發出鬼魅般的嘯聲。

山腳下，厮殺最烈的地方倒是完全幹擾了海顏的思路，但是，等她繞到側面山路，那寒風将漫山的厮殺，和山中濃郁的血腥氣全部掠走之後，一縷若有似無的沉香味兒，蹿入海顏的鼻腔，流入她的身心。

沉香念珠還在！

有方向了！

她幾乎是沒有半分思考地，便策馬向着主峰後方的一處副峰奔去。

其實，她沒有對海泊喬說實話。

如果是上一世的她，在遇到相同的情況，她就算嗅感異于常人，能覺察世間萬千氣味變化于毫厘之間，也不一定能找得到三千。

因為，那時的海顏，根本沒有聞過達拉幹沉香念珠的氣味。

就算兒時在法恩寺裏玩耍過，跪拜過，可寺廟裏的佛香氣味多變，大多數的檀香味都十分單一。偶有聞過上等佛香，也是在淨塵法師手中的念珠上。

但那佛香又和達拉幹沉香念珠的味道完全不同。

可是後來，海顏遇到了沈嘆。

沈嘆權傾四野，四海之地進貢來的珍稀物品有大半其實是為了巴結沈嘆的。所以，昂貴的達拉幹念珠就是沈嘆掌間的尋常物件。

海顏不知道這是什麽人為了巴結贈送給他的，只記得這串念珠氣味着實好聞。

當初沈嘆在杭州受傷時，縱然胳膊擡舉不便，念珠上鮮血沾染，他也斷然不能讓旁人碰他的達拉幹沉香念珠。

那會兒海顏不懂他背後的殺伐狠辣，偶爾打趣地問他：“是不是這念珠價值連城？還是你怕別人動了念珠上那金串子配飾的念頭？”

“不是。”受傷中的沈嘆臉色慘白，氣若游絲，可手中卻緊緊攢着那沾染了鮮血的念珠不放。

“那又是為何？”海顏當時好心地問他：“你這念珠上有太多的血漬，還有一些泥巴塵土，髒了念珠不說，如果不及時清洗，也會對佛祖大不敬的。”

沈嘆只閉了眼睛，不再回答。

後來海顏跟着他回到京師城，方才明白，沈嘆這個無常鬼，如果不天天抓着自己的念珠，恐怕，稍不留神，就會被自己害死的那些怨鬼們來索命了！

……

想到上一世這些不開心的經歷，海顏的心情莫名地低沉了幾分。她在心底暗怨了自己幾分，怎麽想起那個晦氣人兒來了？

她甩開了這些繁雜的念頭，聚氣凝神地策馬向前奔去。

又行進了一小會兒，待到一個山坳中，那氣味忽地又中斷了。海顏不得不停下來環顧了一下黑黢黢的四周。

周圍一片死寂，偶有撲棱棱驚起的飛鳥自黑沉的深山掠過無聲的夜空。極遠處的喊打喊殺聲倒是更襯得此山此地陰森了起來。

海顏環顧了一下四周，容隐和那一衆黑衣人悄無聲息地跟在她身後，見到海顏四顧了幾分，容隐忙壓低了聲音問：“小姐，要不要休息一下？”

海顏搖了搖頭，沉聲道：“明明氣味所向是這裏，怎麽忽然沒有了？”

她邊說邊踢馬向前緩緩走了幾分，一股子濃郁的血腥氣在前方一處黑洞穴那兒炸裂開來。

很顯然，是這股子血腥氣掩蓋了幽微的沉香味兒。

但這股子血腥氣味道太重，就連尋常嗅感的身後幾人，他們都聞到了。

衆人面面相觑，見海顏沒有發話，容顏拱手抱拳，道：“小姐，此地野獸衆多，這一股子血腥味兒指不定是什麽野獸吃了什麽獵物，想來十分危險，要不……”

“等會兒！”海顏怔住了，她的雙眼茫然地望向前方那處彌漫着濃郁血腥氣的黑洞穴，在那血腥漫天的間隙，冷風将一絲若有似無的沉香香氣搜刮了出來。

同時，還伴随着一聲野獸的低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