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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恬靜優雅的皇貴妃只是怔愣了一瞬,旋即,便笑了起來:“母親是想問有關皇七子的那首童謠嗎?”
海望舒就這麽直言兜了底,倒是讓海夫人和海顏兩人有些驚訝。她倆對視了一眼,又看了看站得老遠的侍婢們,海夫人方道:“不錯,這事兒你知道?”
海望舒呷了口茶,微微一笑,說:“嗯,還是皇上跟我說的。”
海顏驚得大腦一陣空白,她不自主地坐近了些:“皇上為什麽要跟娘娘說這個?他是……是發現了什麽嗎?”
“他只說是坊間有這麽一首童謠在傳唱,雖不會怪罪百姓,但是如果有人要拿這事兒做文章,他恐怕,會格殺勿論。”海望舒想了想,又道:“對了,皇上應該是想過這件事的可能性……”
海夫人心頭一跳:“這麽說,皇上也覺得自己有個皇七子了?”
“哦,他這倒是沒說,只說不準再以這個事兒做文章。”海望舒沉思了一會兒,旋即又笑了:“再說了,皇上的聖意,這倒不是我能揣測得了的。”
“是啊!伴君如伴虎,望舒你能在宮中得到皇上如此眷顧,已是我們海家莫大的恩賜了。”海夫人搖了搖頭,說:“皇上既是這麽說,你以後也別跟他再說這個事兒了。”
海望舒淡淡一笑,道:“其實,皇上只是一時興起,問問我怎樣看待這件事。母親,您知道我生性愚鈍,在這些詞兒啊,曲兒啊上倒是可以依葫蘆畫瓢兒地做做樣子,但真問起內涵來,我可真是一肚子草包。”
雖是如此打趣兒的話,卻并不能讓海夫人和海顏兩人放下心來。
海夫人幹幹地笑了笑。
倒是海顏,機敏地問了句:“娘娘,您是怎麽知道皇上有想過這事兒的可能性的?”
海望舒撥弄了一下軟墊上的細長流蘇,有一下沒一下地捋着。她如此這般地沉思了一會兒,說:“嗯,因為他問我,如果這事兒是真的呢?”
海夫人和海顏的心,再度被提了起來。
不待她倆再問什麽,海望舒又說:“只是,依着皇上的口氣來看,這事兒不能再提。誰若是再提,他肯定要處以極刑。畢竟這童謠唱的是他心底的傷。現在這事兒揭發出來了,他能對其他百姓不去計較,而是僅僅對全天下加以警示,這已是他最大的仁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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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夫人深鎖着眉間,喃喃道:“是了,若是先帝時期……”
海顏故意咳嗽了一聲,打斷了海夫人的念叨。
海望舒看着明眸皓齒的妹妹,贊許地點了點頭。不過,對于母親和妹妹的如此反應,她倒是好奇了起來:“母親,您又為何要問這件事?”
海夫人一下子腦子卡殼,轉不過彎兒來,不知如何回答。
倒是海顏,真誠地說了句:“哦,最近這段時間,杜雲沉總是帶着一大幫子錦衣衛上門來搜人。來來回回已經兩三次了,聽街坊說,好像是跟什麽朝廷兇犯有關。隔三差五這麽搜查一番,鬧得府中上下人心惶惶,娘都好幾天睡不好覺了。”
“哦,原來如此。那杜雲沉搜查之人,确是跟童謠有關的了?”海望舒納悶地問。
“聽說是如此。”海夫人忽而有些不确定道:“哎,不過是大家茶餘飯後閑聊的話題罷了。”
海望舒笑了笑,寬慰她倆:“若皇上真是要這抓散播童謠的人,那也只會是抓那源頭。旁人是不會有什麽的。母親,您盡管寬心。”
說這種話題,海夫人早就坐立不安了,根本寬心不了。她生怕話趕話說得多,給海望舒帶來的麻煩就更多。
于是,母女三人相互之間又叮囑了一番,海望舒便帶着一衆下人,親自送母親和妹妹走出了永安宮。
誰知,當海顏剛踏出永安宮的宮門,卻看見迎面走上來兩個人。
一個是身後端着托盤的小太監,另一個走在前頭的,卻是一位身着绛紅色戎裝,腰佩禦賜厲劍的年輕男子。這人步履穩健,腰脊筆直,遠遠地穩步走來,就像是一口瘦長壯碩的座鐘,近身靠近,似帶一股莊重森嚴的厲風。
從這人的穿着和戎裝上的盤蟒繡紋來看,應該是大內最頂尖的高手。可海顏琢磨着,這人好面熟,似乎是在哪兒見到過。
這人見到海望舒,便單膝跪地,福禮以拜:“紀裏拜見皇貴妃娘娘。”
海望舒優雅溫和地點了點頭:“起來吧!”
紀裏低頭站起身來的那一瞬間,海顏猛然想起——這人!他就是司馬經年身邊那個能寫一手好字的侍衛!
不待海望舒詢問,紀裏便直接沖着海顏一抱拳,道:“殿下說,二小姐有一樣東西忘了帶。”
海顏一愣,紀裏身後的那個小太監便低着頭走上前來,他雙手托舉的托盤裏,有一個茶壺大小的球狀白瓷類物品。壺肚上還雕刻了一幅精妙絕倫的遠山近水,黑金雙線以波紋勾勒壺座。更妙的是,壺座竟是一個個十字星排列成一圈,壺底是一輪鑲金的圓月!
這東西看上去不像是大梁所制,倒像是西域那邊過來的物品。
海顏心下一沉,明白了大半。除了她,每個人的臉上都是一派喜悅。就連這個慣常嚴肅警覺的大內侍衛紀裏,此刻口邊也略含着一股淺淡的笑意。
可海顏還是裝糊塗道:“我不曾丢過什麽東西。這個東西……也不是我的。”
“這個手爐是殿下讓我交給二小姐的,請二小姐務必收下。”
海望舒清了清嗓子,仔細瞧着這個手爐,繼而又認真道:“這個手爐,好像是臘八之前,波斯使者進貢的寶貝。聽說不論何時何地捂着它,它都是暖暖的。這手爐,無需裝水,無需加料,就這麽用着,它也不會冷卻。當時皇上瞧着好看,晉王殿下又接連幫着解決了兩個難題,皇上就直接賞給了晉王殿下。”
“正是。”紀裏略一點頭,又看向海顏,不待她拒絕,又道:“殿下說了,香膏之禮他甚是喜愛,手邊也沒有什麽更好的,便将這個手爐作為還禮,望二小姐不要嫌棄。”
此言一出,海望舒和海夫人又欣喜地對視了一眼。
海顏看着這精致無雙的手爐,她深知,晉王殿下賞賜給她的物什,她這個普普通通的民女,沒有不收的道理,甚至還要下跪磕頭,深表感激。
可若是這會兒收了,那就坐實了她與殿下之間關系匪淺。
仔細想來,司馬經年送她這個,一來是香膏回禮,這只是個禮尚往來罷了。二來,是為了皇後的生辰。
也許還有第三點,就是希望爹爹能夠幫他出城。
總之,在剛才那個攬月亭邊兒上吹過寒冬冷風的她,是怎麽都無法相信司馬經年的送禮還有額外的心意。
馬兄啊馬兄,你來了這麽一出,真是害苦我了!
海顏在心底幽幽地嘆了一番氣後,微微一沉吟,便有了主意。
她對紀裏莞爾一笑,說:“既然這是香膏的回禮,那我就收下了。海顏代滿庭芳上下所有的夥計,謝晉王殿下賞賜!”
在場的所有人:“……”
說完,她雙手恭恭敬敬地接過這個波斯白瓷小手爐。
直到載着海顏和她母親的馬車離開了金水橋,一座角樓的側牆邊,閃過一高一矮兩個身影。
“再送一匹蜀繡給她。”
“是,殿下。”
*
搖晃奔波的馬車內,海顏将司馬經年送禮的緣由跟海夫人一五一十地給說了。兩人四手捂着暖暖的波斯小手爐,熱烘烘的,也烘熱了海顏的臉頰。
海夫人看着女兒暖熱了的臉頰,說:“你若是真對晉王殿下有好感,其實也是最好的歸宿。”
海顏趕緊搖了搖頭,道:“我與他不過見面了兩三次,何來好感?娘,這件事兒您就別多想了。姐姐已經嫁入皇家,我可不想再進入宮中。那片天地,不自由。”
“若是嫁給其他公子王孫,婚後也是深居大宅,自由也是難尋。”海夫人感慨道。
“至少,會比晉王殿下自由得多。”海顏眨了眨眼,道:“爹爹跟您說了嗎?晉王殿下找爹爹相求之事?”
“說了。”
“您看,殿下若是真自由,何故要找爹爹帶他出城呢?如此想來,他一定是被皇後娘娘圈禁很久了。”
“皇家是非,這不是咱們能猜測得了的。不過,顏兒啊,那若是晉王殿下對你有情呢?”海夫人提出了另一種可能。
不待海顏回答,馬車便停了下來,車夫在簾外喊道:“夫人,小姐,府上好像來了一大幫官兵。要不,咱們先去其他地方繞一圈避避再回來?”
這話一說,母女二人如何還能安下心來?
兩人撩開布簾向外望去,卻見海府大門口是一隊整裝待發的官兵,還有一個錦衣衛在府門前來來回回地走着。
海顏心下一沉,難道是沈嘆的藏身之地被發現了?
難道我做的人香香膏失敗了?
這個節骨眼上,根本不是逃離的時刻。母女兩人越想越恐慌,趕緊相互攙扶着,下了馬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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