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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陸音塵睡了五天,睜開眼時整個人都是茫然的。

病房裏很安靜,像是只有他一個人。陸音塵心裏生出恐慌,左肩的傷口泛起疼意,導致陸音塵這個人輕輕的顫抖起來。沒打吊針的右手向床邊移動,碰到了一只手。

那只手握住陸音塵的手,暖意順着手傳入陸音塵的心中。

陸音塵偏頭,看到了趴在床邊睡着的謝辛言。

“陸音塵,早上好。”謝辛言睜開眼,淺淺的笑着。

陸音塵放松下來,看着謝辛言眼底的青黑,問:“要和我一起睡嗎?”

“嗯?”沒睡醒的謝辛言呆了幾秒,麻溜的爬上床。

陸音塵小心的往一邊挪了一點,方便謝辛言躺下來。

謝辛言摟着陸音塵的腰很快睡去。

病房裏再次安靜下來,陸音塵心裏卻沒了恐慌。

沒過一會于醫生開門進來,見此情景,于醫生只能當自己眼瞎,快速換了針水後背對着兩人。

陸音塵壓着聲音問:“于醫生,我什麽時候可以出院?”

“傷筋動骨一百天,你自己算。”于醫生想到什麽又說:“算了,傷口結疤你就立馬給我滾出醫院,別再來醫院煩我。”

“嗯,知道了。”知道自己能早一點出院,陸音塵心情很好。

于醫生心情并不好,他瞪了陸音塵一眼,快步離開病房。

謝辛言睡醒了,緩了一會看時間,已是晚上七點多。

“蘇言,我餓了。”陸音塵的聲音很輕,似有氣無力。

謝辛言偏頭,看到陸音塵脖頸處的紗布不見了,傷口還被鮮血染紅,連病服也沾上了一些血跡。謝辛言感受着嘴裏的血腥味,這個人有些不知所措。

發生了什麽?

謝辛言大腦極速運轉,片刻後回想起發生了什麽,動作僵硬的掀開被子下床問:“想吃什麽,我去給你買。”

陸音塵想了一下自己現在的情況,說:“粥。”

“好。”謝辛言近乎同手同腳的離開病房。

沒一會,于醫生冷着一張臉端着托盤走進來。他瞥了眼陸音塵脖子上顯眼的傷口,冷笑道:“喲,小兩口玩的挺花的,怎麽不去太平間玩玩呢。”

陸音塵幹笑一聲,小聲道:“謝謝誇獎。”

“自己忍着點。”于醫生用棉簽沾了酒精為陸音塵擦洗傷口說:“你倆這程度 也快能趕上時向晚他倆玩的程度了,不對,好像還差了點。”

“也快?”陸音塵眨眨眼 疑惑道:“父親他們……”

于醫生回想起過往,嘆氣道:“想知道自己去問。”

陸音塵試探道:“穆衡受傷父親發瘋,穆衡哄父親傷上加傷?”

于醫生瞥了陸音塵一眼說:“知道還問,事多。”

陸音塵笑了笑,沒說話。

于醫生給給陸音塵包紮好傷口,說:“待會護士會送病服來。”

陸音塵點頭示意知道,于醫生無情的離開。

*

一個小時前

“陸音塵!”

昏昏欲睡的陸音塵睜開眼對上了謝辛言的眼。那雙眼中,是憤怒,心疼,恨意,偏執與一絲茫然。

陸音塵怔住,應了一聲我在。

這樣的謝辛言他是第一次見,陸音塵不由得想,原來都藏着各自的小秘密啊,原來都在僞裝着把自己最好的一面展現給世人啊!

謝辛言抓住陸音塵的胳膊,盯着他脖頸上的紗布,伸手一把扯開扔在地上,他看着咬痕,聲音沙啞的問:“誰咬的?”

陸音塵在走神,沒有聽清:“什麽?”

謝辛言翻身将陸音塵壓在床上,雙手用力按住陸音塵的肩膀,在對方不解和痛苦的眼神中,低頭狠狠地咬上傷口。

發什麽瘋啊!傷上加傷啊!陸音塵皺起眉,肩上的傷口撕裂,鮮血染紅了病房。

等等,是不是又要多住幾天院了?想到這,陸音塵心情不太美妙了,他一用力掙紮,謝辛言也更用力了。

“嘶……謝辛言!”陸音塵咬牙道:“你再咬,我就不要你了!”

威脅人,他陸音塵也會!

謝辛言的動作頓住,他緩緩擡起頭看着陸音塵。唇染血,眼泛着紅,聲音帶着哭泣道:“你不要我了?”

陸音塵一口氣梗在心口難受極了,被咬的人是我,我都還沒委屈,你委屈什麽啊!

謝辛言直起腰,擡起雙手想要把陸音塵拉起,卻看到右手上的紅色,愣了半天,小聲問:“你受傷了?”

陸音塵深吸一口氣道:“下去!”

謝辛言眼裏盡是痛苦與委屈,他低着頭下床去了牆角把自己縮成一團蹲着,渾身上下寫着“我被抛棄了”。

陸音塵緩了一會,等傷口沒那麽疼了,說:“蘇言,上來睡覺。”

牆角的人沒有動靜,還在自顧自的傷心。

陸音塵咬牙加大音量說:“謝辛言!”

牆角的人回頭用一雙含着淚水的眼看着陸音塵。

陸音塵洩氣,無力道:“蘇言,上來睡覺,我困了。”

謝辛言不太靈光的腦子看着陸音塵想了一下,說:“你的傷口?”

陸音塵脆弱的心靈得到一絲慰藉,說:“待會再處理,上來睡覺。”

謝辛言看了陸音塵一會,乖乖的上床躺着。他抱着陸音塵,小聲說:“你別不要我,我會很乖的。”

陸音塵閉上眼說:“你再不睡覺,我就真的不要你了。”

謝辛言瞬間閉上眼,抱着陸音塵的手卻緊了幾分。

發瘋發到我身上,搞什麽鬼?陸音塵心底嘆着氣,算了,回頭再說吧。

*

謝辛言買完粥回來就看到陸音塵靠着床發呆,而病服上的血跡有些刺眼。謝辛言掃了眼床尾新的病服,沒有說什麽。

陸音塵擡手拍了拍床:“來坐着 自己老實交代,別逼我動粗。”

謝辛言在原地站了幾秒,走到床邊放下粥坐下,低着頭不看陸音塵。

陸音塵等了一會,見人始終沒開口,說:“蘇言。”

謝辛言看着陸音塵,認真道:“陸老板,要是我下次還發瘋,你不用管別的,直接兩巴掌把我打醒就行。”

陸音塵極輕地眨了眨眼,說:“我想起一個詞。”

謝辛言問:“什麽詞?”

“同病相憐。我也不确定用在我們身上是否合适。”陸音塵淺笑着:“我有身體上的疾病,你有精神上的疾病……”

謝辛言開心的湊近陸音塵說:“咱兩剛好湊一對!”

陸音塵怔了一下,沒忍住笑道:“倒也是這個理……嘶……”

動作大了一些扯到了傷口,見謝辛言臉上露出擔憂,陸音塵說:“我沒事,你給我買了什麽粥?”

謝辛言看了他兩秒,拿起盒子打開說:“清湯寡水粥,陸老板,我喂你。”

陸音塵沒拒絕 在謝辛言的投喂下吃完了粥。

兩人簡單聊了一會,于醫生就來換藥了。

于醫生在兩人的注視下板着一張臉換好藥,說:“傷口不能碰水,在未結疤前禁止做劇烈運動。”

陸音塵過了幾秒才反應過來于醫生意有所指,有心解釋,于醫生已離開。陸音塵輕嘆着氣,躺在床上決定睡覺。

“陸老板。”謝辛言也輕手輕腳的躺了上去。

“嗯。”陸音塵挪出一點位置。

“爸在收養你之前,和穆衡到底是什麽關系啊?”謝辛言解釋道:“我就突然想起來,我哥提到穆衡在十九歲的時候多了一個兒子。”

什麽關系?陸音塵回想起那糟糕的關系,閉上眼說:“養父,養子。”

謝辛言驚訝的看着陸音塵,好半晌才道:“我……你……他們……”

陸音塵說:“先組織一下語音再說。”

謝辛言頓了一下,問:“那你,一開始還叫他哥哥?”

陸音塵睜眼看着謝辛言,半晌意味不明道:“你想和我一起叫他爺爺,那我沒有意見。”

謝辛言想了一下場景,嚴肅地說:“叫哥哥挺好的。”

陸音塵笑了一下,說:“他們兩個的父子關系,是建立一紙合同上的,父親收養我時,合同時間只剩下兩年了。”

“對了,九二七案進展如何?”

剛醒來沒多久陸音塵的腦子不太清醒,加上發生了一些小事,他現在才想起來自己要問什麽。他記得,在自己昏迷前,時向晚開槍殺了趙執。

“進展?”謝辛言理了會思路,說:“爸……呸,趙執在槍戰中意外死亡後我跟着你來到醫院,爸跟着譚叔回到警局處理後續。筆記本的內容我前兩天寫完了,陸知嬌的筆記本也找到了,譚叔他們正忙着調查孔代仁的蹤跡,目前一切順利。對了,曾已龍已抓捕歸案。”

謝辛言輕聲說:……陸老板,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發展。”

陸音塵輕輕一笑,對于謝辛言隐瞞的一些小事,他并沒有說什麽,只是說:“那就好。對了,徐秋,或者武嬸來過嗎?”

“武嬸打電話過來,被我三言兩語圓過去了。而徐秋,帶着一姑娘來,見你還再昏迷中,就是過兩天再來。”謝辛言握住陸音塵的手說:“陸老板,我看那姑娘看你的眼神,像是認識你唉!”

陸音塵輕咳一聲說:“認識,她叫沈槿瓷,是沈姨的養女。”

謝辛言表情怪異的哦了一聲,說:“陸老板,貴圈真亂。”

陸音塵捏着謝辛言的手指笑道:“沒辦法,習慣就好。”

謝辛言靜了許久,輕聲說:“陸音塵,等你出院我們去旅游吧。”

“旅游?”陸音塵想了想,說:“好啊,我們去宴仙海怎麽樣?”

謝辛言笑着說:“好,就去宴仙海。”

*

公安局 九隊辦公室

“我不過是出差幾天,怎麽就發生了這麽多的事!”封知行指着譚逸辰道:“上次你是怎麽說的!說好了出任務之前會和我說一聲,你到好,屁都不放一個!”

譚逸辰安靜的盯着桌面不出聲。

“你非要我天天擔心才滿意嗎?還是能想學穆衡硬搞一身傷回來才開心?那我還不如打斷你的腿讓你躺一輩子得了!”封知行越說越怒:“譚逸辰!別給我裝啞巴,說話!”

坐一旁的時向晚看了眼平板電腦上的時間,又看了眼緊閉的門,從封知行進門到現在,已經過了十七分鐘,而門外那群牆頭草,估計聽得很盡興。

時向晚覺得,封知行罵早了,這些話他應該留在九二七案徹底結束那天再罵……

也許,封知行只是單純的被氣到了……

“還有你!”封知行扭頭看着時向晚。

時向晚挑眉,居然還有自己的份,真沒想到啊,難為封總了。

“你做事少沖動一點很難嗎?你一槍崩了趙執,大家都開心了,但你考慮過後果嗎……”

封知行在說什麽,時向晚沒興趣聽,全當耳旁風。

五分鐘後,封知行再次看出時向晚是個油鹽不進的人,也沒什麽罵人的心思,便匆匆以一句“知道了嗎”作為教育兩個反骨的進程。

時向晚沒什麽反應。

譚逸辰連忙送上一杯水,并說:“知道了,你也累了,先休息一會吧。”

封知行瞥了他一眼,端着水杯坐下休息。

譚逸辰從桌上抽出一張紙遞向時向晚說:“我認為,你有必要看一下。”

時向晚輕皺着眉,熄屏接過紙,大致掃了一眼內容,是一份檢測報告。時向晚看了一眼譚逸辰,淡笑着将紙撕碎揉成一團扔進垃圾桶裏。

譚逸辰說:“這是局裏的檢測報告。”

時向晚說:“有幾個人知道。”

“你,我,齊春。”譚逸辰沒掩藏,說:“沒有我的允許,他是不會亂說的。”

“那最好讓這件事消失在世上。”時向晚說:“他是我的養子,也是他自己,沒有人能決定他的出身,包括你我。但陸音塵就是陸音塵,不是任何人犯下錯誤的借口。譚逸辰,如果齊春非要一個解釋,就讓他來找我。懂?”

“也可以來找我。”罵人罵久了,封知行聲音有幾分沙啞。他說:“事情七七八八的拼湊着我也了解了一些,雖然不知道你們說的是哪件事,但我也可以教他做人,教他什麽該說,什麽不該說。”

譚逸辰看了兩人一眼,說:“但願,你兩別知法犯法,不然我撈不了你們……喂,幹什麽,別掐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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