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夫人

夫人

我睡得迷迷糊糊時，聽到練項揚起床，低聲對門口的丫環吩咐了一句：“夫人昨夜太累，早飯遲些送來。”随後聽到了丫環們回答的聲音。

我紅了臉，很想起來，證明自己沒有“太累”，但現在全身每根骨頭都好似散架一般，掙紮了幾番還是作罷，依舊半睡半醒之間，感覺他掀開了被子的一角，微涼的身子靠了過來，一只手臂伸到我頸下，另一只環繞在我腰際，就這麽将我整個人圈在懷裏，他的臉貼着我的頭，平緩的鼻息近在耳邊，如此親密無間。

我實在太困，這個姿勢太讓人沉溺其中，好像一記催眠良藥，讓我一覺睡到自然醒。

再醒來，已經日上三竿，我緩緩地睜開了眼睛，猛然發覺練項揚還在床上，他像是早就醒了，就這麽近在咫尺地望着我，目光炯炯有神，嘴角含着笑意，我這才反應過來，自己現在與他是面對面躺着的，而我甚至還手腳并用地環抱着他，那麽自然舒适。

我還不習慣這樣，連忙推開他退到床邊，練項揚一言不發，就這麽好笑地看着我狼狽的模樣。

我有些窘迫，“你今日這般清閑嗎？”

練項揚眉頭一挑，言語刺激着我：“你睡着的時候抱我太緊，走不了。”

真要命，那勾人的眉眼沾染的笑意，簡直讓人挪不開眼，說實話，我願意他陪着我，那遠勝于我起床後獨自一人，但卻總有幾分羞怯。

我少有的低眉順眼似乎讓他頗感意外，見我不理會他，開始伸手在床上四處尋衣物，他也将身邊一樣物件遞了過來，我一看，竟是我昨日穿的肚兜，上面繡着兩只栩栩如生的鴛鴦正如膠似漆地依偎着。我紅着臉要去接，哪知他卻不放手，拉扯間他已湊到我眼前，四目相對，屋內似乎都逐漸溫熱起來，像有一種魔力讓我們情不自禁地唇齒糾纏，難舍難分。

良久良久，直到門外有下人詢問是否用早飯，我慌忙起身穿戴，練項揚說：“我讓人進來伺候你。”

我一把攔住他，身上各種印記，我不願意被人窺視，他了然，起身親手幫我收拾清楚了，才令人進來整理。

他與我對坐在鏡子前，又牽了我的雙手放在眼前，他的手寬大又暖和，輕輕摩挲着我的手腕，上有幾道淤青，雖算不上很痛，但看上去還挺明顯的。

那是他昨夜綁我留下的痕跡！

他不知從哪裏拿了藥幫我塗了，輕聲埋怨：“叫你不要拼命掙紮，你偏不聽，最後還不是傷着自己。”

我辯解道：“誰被綁着不掙紮，你不也掙開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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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知練項揚想起了什麽似的：“昨夜若不是那家夥，我自然什麽都由着你的，要不咱們今晚重來，不過我若是不能動，就得辛苦夫人了，可需要不少體力。”

我不客氣地踢了他一腳，房裏還有丫環們在收拾，早上起得這麽遲，再加上他口無遮攔說這話，很難不叫人浮想聯翩。

練項揚卻不以為意，哈哈大笑起來，對于我們關系的變化，我一時還有些許扭捏，相比之下，他倒接受得格外自然。他得命人送上了早飯，又說：“飯後随我去全冥殿。”

我一臉疑惑：“我也要去嗎？”那裏是他處理教中事務的地方，如果需要夫人陪同，也輪不到排名第九的我，能不去便不去的好。

沒想到對于我的不上心，他倒顯得鄭重其事的樣子，“青青，你當然要去，去處理你心裏最在意的那件事。”

最在意的事情？難道……我眉頭一皺，在心裏嘆了口氣，“你要怎麽處理？”我實在想不出他會怎麽做。

練項揚卻不答只說：“去了便知道。”

我倒是萬萬沒想到，他的處理方法是如此直接。

餘、史、齊、郭四位長老在殿下，恭恭敬敬的弓着腰站着，身後兩旁還整齊地站着無數教衆。而他拉了我在上方的寶座坐下，一開口便是語出驚人：“各位長老，從今往後，本座的夫人，僅阮青風一人。”

這話一出，頓時像一顆驚雷投入衆人跟前，久經武林風雨的幾位老人家皆瞠目結舌。

最年長的餘長老率先道：“教主，那其他的夫人……？”

“這個便只能勞煩您了，餘長老，從哪裏來送回哪裏去。”練項揚回答的理所當然。

餘長老估計沒想到他能說出這樣的話來，一時竟語塞了：“這……這……”

史長老上前一步說到：“教主，萬萬不可，教主這樣免不了被人恥笑對衆夫人始亂終棄啊。”

練項揚冷笑了一聲，“我們又不是名門正派，史長老竟會在意別人的恥笑。”

這時齊長老也道：“就算不考慮這些，教主也該考慮考慮子嗣一事，畢竟江湖風雨兇險，無後屬實不妥。”

“這個嘛，”練項揚攜起我的手，目光溫柔、別有深意地說：“我會與夫人多努力。”

我臉一紅，想将手抽回來，無奈我的反應在他意料之中，手被抓的更緊了。

三位長老見了，都默默地對我投來紅顏禍水的目光，但見練項揚對我如此溫言軟語，又流露出頗為意外的樣子，恭敬的模樣加審視的目光看得我多少有點心虛。我被練項揚的人找到，強行帶進教中才三天，對他們來說，來路不明的人成了九夫人就算了，現在竟要搖身一變變成唯一的夫人，接受起來還真有點難度。

餘長老不甘心，又勸道：“教主，夫人一人之力畢竟有限，教主還是應多多開枝散葉才好，還望教主三思。”

“你們幫本教主物色了那麽多位夫人，這麽久了，可有開枝散葉？本座都未曾碰過她們，早日遣走吧，免得耽誤了她們的大好年華。”練項揚鐵了心似的，寸步不讓。

三位長老聽到“未曾碰過她們”的時候，都面面相觑，搖頭的的搖頭，扼腕的扼腕，仿佛家中老者面對自己不争氣的晚輩時的模樣，只是這個晚輩是一教之主，他們只能敢怒不敢言，盡力克制，唯有我在此時反握了他的手，他沒有看我，但卻輕笑一聲，悠閑惬意地用大拇指輕輕地摩挲着我的手背。“郭長老，你怎麽說？”他突然問向一旁一直沒有開口的郭長老。

“啊？”郭長老一個激靈，原來他竟然站着打起盹來，聽到練項揚叫他，才如夢初醒般緩過神來，尴尬地擦了擦口水，才說：“屬下覺得，教主自己喜歡最重要。黃金萬兩也沒有一塊稀世寶玉值錢，寶物在精不在多，夫人也是一樣。”他說話的語氣有些快，他的這番言論又很不一樣，聽起來十分有趣，我不禁莞爾，練項揚也心情大好：“你這個形容真是絕了！”

其餘三位長老則個個吹胡子瞪眼，大概是在怪他不和他們站在一邊，如果不是練項揚和我在場，估計要伸手掐過去了。

練項揚這時又緩緩說到：“諸位長老都知道本座三年前受傷甚是兇險，卻不知本座沒有在當時命喪黃泉，全靠夫人舍命相救。”練項揚緩緩地說到，卻把“舍命相救”四個字念得特別重，我望了他一眼，他未免也太誇大其詞了。

哪知幾位長老聽了之後，片刻的眼神交流之後，倒對我肅然起敬起來，沉吟了片刻，餘長老向我一揖，道：“夫人對教主有救命之恩，就是宗冥教的大恩人，如此，我等無話可說，拜見夫人。”其他幾位長老也一同行禮。

練項揚大喝一聲“甚好！”他拉我站了起來，全冥殿內的教衆異口同聲喊道：“拜見夫人！”聲音之響亮，氣勢之宏大，震得我心怦怦直跳，我頓時覺得身旁升騰起一股無形的壓力，我轉頭看向練項揚，發現他也正氣定神閑地望着我，我壓低聲音怯怯地問道：“那個……可以反悔嗎？”

“你做夢！”練項揚一下子就打消我的想法，看我慫慫的樣子，眼底又爬上一抹笑意，一把将我擁入懷中，說：“從今往後榮光共度，患難同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