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結好

結好

夜裏放縱的結果便是次日起床格外痛苦，練項揚想讓我睡一會兒，告訴我今日可以不去全冥殿，但我猶豫再三，還是掙紮着起來了。

只不過眼圈黑黑的，整個人無精打采的樣子，而練項揚體力很好，與往日并沒有什麽不同。

去全冥殿之前，我先去看了林恪，小家夥居然已經醒了，我摸了摸他的額頭，笑道：“今日不燒了，你可感覺好些了？”

林恪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別別扭扭地回答我：“好多了。”

禾藝在一旁笑道：“怎麽還害羞了？昨夜也不知是誰，娘親娘親地叫的可親熱了。”

林恪一聽就紅了臉，結結巴巴地解釋到：“我……我只是燒迷糊了……”

我示意禾藝不要再取笑他，柔聲道：“可是想你娘親了？我會與教主說，待你毒解了，便送你回去。”

哪知我說完這話，林恪眼裏竟蓄滿了淚水，“我娘親去年已離世，我是再也見不到她了。”

此言一出，我頓時臉色一變，連同禾藝，也斂下了笑臉，目光有了幾分憐憫。

林恪又說：“姐姐與娘親，确實有幾分相似。”

我将他摟緊懷裏，輕拍着他的背，無聲地安撫着。

全冥殿裏，今日未曾看到晏秋、薛錦兩位護法，他們與白玉，年紀相仿，身形相似，昨日往殿前一站，真叫玉樹臨風、秀美多姿，今日齊刷刷不見了，只剩白玉。

練項揚坐定後，漫不經心地問：“林牧新現在如何？”

白玉答道：“他昨日到我們教中，就沒有離開。一開始他态度強硬，大有玉石俱焚之意，聽聞夫人在醫治林小公子，也絲毫不信。”

“哦？”練項揚冷笑了一聲，冷峻的神情帶幾分不滿，估計腹诽着，大的和小的一樣不識好歹。“昨夜那小孩燒了一晚上，夫人精心照顧，都累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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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聞這話，殿中衆人目光都落在我臉上，我不自在地坐正了身子，心想累壞了，也不全是因為照顧林恪的緣故，而是自作孽，不可活。我本來困得很，這下不得不打起幾分精神。

“正是。”白玉接着說：“昨夜林小公子一直發燒哭鬧，夫人陪在身邊照顧着，很是耐心。我按教主的吩咐，我帶他去看了一趟林小公子，他也頗為觸動。”他平日私下都是喚我和練項揚“大哥、大嫂”，現在當着衆人的面，便和教衆一樣稱呼。

我驚訝地望向練項揚，何時做了這樣的安排，我竟然全不知情。練項揚迎上我的目光，估計是怕我心有芥蒂，解釋道：“我無意算計夫人，昨夜見那孩子一直纏着你，先是氣惱，随後就想到，夫人盡心竭力是真，就應該讓他知曉。”

我沒想到他的心思動得這般快。

“确實，正是得知夫人救小公子确實用心，林牧新才冷靜了許多，稱先前淩音閣與我們教衆起沖突，都是有人授意，他受制于人，不得不從，若夫人醫治好林小公子，他非但不再與我教為敵，還可以與我們結為盟友，為我們所用。” 白玉說。

齊長老道：“如此最好，看來這林家小公子，果然是林牧新的命根子。”

練項揚道：“林牧新可知道是何人下毒？”

白玉回答：“據說下毒之人武功不錯，來無影去無蹤，都是靠留字條指使他，并留下一顆藥丸。林小公子半年來時常昏迷，吃過藥丸之後，便能有一段時間恢複正常。但藥效過後邊又發作，如此反複，故林牧新不得不從。”

練項揚：“既然如此，不如再做個順水人情，你協同林牧新一道，設法揪出幕後之人。”白玉點頭領命。想必這也是林牧新最想知道的。

史長老也道：“不戰而屈人之兵，這次的事情還多虧了夫人。”言語中大有贊賞之意，餘、齊兩位長老也點頭稱是，我不自然地回以一笑。

練項揚轉向我問：“夫人，解毒大概需還需要多久？”

我遲疑地說：“這……如果要林恪體內餘毒全部清除，少說也得一個月。”

練項揚眉頭一蹙，“太久了，什麽時候可以讓他回去？”他望着我又放低了聲音說：“那孩子煩得很，夫人為我想想辦法。”他已迫不及待想把林恪送走。

他眼中哀求的意味和突然黏膩的語氣讓我心跳加快，昨夜他也是用這種語氣，在我耳邊與我說話，我不自然地捋了捋耳邊的頭發，耳朵緋紅：“那……十五……”

他輕輕拉了拉我的手，一副不依的神情。

我只得想了想，咬牙說：“至少也得七日，到時侯我再開方子給林閣主，可以回家調養。”

練項揚意味深長地看了我一眼，會心一笑。繼而又對白玉說：“白玉，你去告訴他，若是放心便七日後再來，若不放心，現在就可以把人帶走。”

“是。”白玉抱拳。

一直默默無言的郭長老睜開迷蒙的雙眼，問：“之前教主不是說把這小鬼尋來給夫人解悶的嗎？夫人解悶解得好好的，教主為何這麽着急将人送走？”

這整日睡不醒的郭長老，每次開口都語出驚人，練項揚被他這麽問，竟也一時語塞，片刻後突然低笑一聲，不答反問：“郭長老昨日可是得了兩壇好酒？”

郭長老臉色一變，無暇調侃練項揚，連忙擺手否認：“沒有沒有！”

練項揚不依不饒，“郭長老別小氣，本座待會兒就差人去取一壇，我要與夫人小酌兩杯，這也是解悶的好法子。”他将“解悶”二字特別加重了，郭長老知道他對他剛才的言語有不滿，有意報複，嗜酒如命的他心疼不已，卻礙于練項揚的身份無法拒絕，頓時欲哭無淚，後悔莫及。

他的樣子好像一直被踩中尾巴的貓，哪裏還有往日的悠哉，我和白玉還有其他三位長老看了，都心照不宣地笑了。

據說林牧新聽了白玉的話，考慮再三，還是回淩音閣去了。

七日很快便過去了，林恪不再發燒和昏迷，精神逐漸轉好，臉色都紅潤了一些，他每日除了休息，其它時間都纏着我學針炙，每天都要提好多問題，的确是個心靈內秀，敏而好學的孩子。

禾藝自從得知他娘親已經不在人世後，對他态度轉變極大，大概她自小便是孤兒，對他也有幾分惺惺相惜起來，照顧他便更加用心，而後她也發現，林恪确實不是個嬌氣的孩子，雖兩人還時不時拌嘴打鬧，但偶爾也會相互誇贊幾句，氣氛還算融洽。

林閣主随着練項揚前來接林恪的時候，他見到父親很高興，開心地沖過去抱着父親，叽叽喳喳地說着這些天的情況，那林閣主見他臉色紅潤，神采奕奕，抱着他左看右看，都舍不得放開了。

哪知小家夥一聽說父親要帶他回淩音閣，頓時就不願意了，又沖過來抱着我，水汪汪的眼睛看着我說：“姐姐，我還不想回去。”

那林閣主四十餘歲，面容消瘦，看上去有些憔悴，但身上散發着儒雅的氣質，眉間一抹憂郁之色，增添了幾分滄桑。

他見了我連忙上前，十分客氣地行了個大禮，說：沒想到夫人醫術如此了得，多謝夫人對小兒的救命之恩。”

我還以一禮說：“林閣主不必客氣，碰巧先前我見過此毒，不然還不一定能解。”

林恪在一旁說： ”姐姐的醫術就是很好，阿爹，我要在這裏和姐姐學習。“

林牧新還未開口，練項揚在一旁笑道：”本座的院子你想住就住啊"

林牧新一聽，驚道：“原來這裏是教主的住處，真是叨唠了。”

練項揚笑道：“無妨，我們既然請來林閣主的愛子，自然要照顧他周全。”住在教主的院子裏，由夫人照顧，确實也是最高禮遇了。

不過，他居然好意思用“請”這個字，天知道白玉是怎麽把人帶回來的。

林牧新先前聽聞林恪被宗冥教的人擄走，估計心裏想過無數次最壞的可能，先前白玉也說過，他大有玉石俱焚之勢，但如今發現孩子不僅解了毒，還被照顧有加，許是覺得過于出乎意料，他臉上竟然有了幾分愧疚之色，說到：“先前淩音閣多次冒犯宗冥教，還望練教主大人大量，不要放在心上。”

練項揚滿不在乎地一笑，“好說，本座倒是一直都感念林閣主十年前沒有與那些所謂武林正派，同流合污，趁人之危。”

他說十年前，我自然就想到了老教主走火入魔而死，各大門派圍剿宗冥教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