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中秋

中秋

我自然是後悔了，先前的小別扭沒有留下芥蒂，倒好像讓我們的感情蜜裏調了層油似的，練項揚越發生龍活虎，眼角沾染的難以自持的愛欲更是攝人心魂，我幾乎是求着他停下，他也并未餍足，是聽到了我肚子的咕咕抗議聲，才最終放過我。起床拾掇清楚後，太陽都已西沉。

昏睡了半天加上剛才那般耗費體力，我餓得幹掉了滿滿的兩碗米飯。

練項揚看我吃的一臉滿足，含笑問我：“你可還記得今天是什麽日子？”

“是……中秋節！”我經他這麽一提醒，才想起來今日正是中秋佳節，昨日我還在與禾藝說今日要賞月吃月餅，但經過了呂飛叛亂一事，我倒是把這個日子抛之腦後了。

他說：“飯後我帶你去街市上逛逛。”

“街市？我還能去街市？”我頗為意外，一下子來了精神。

練項揚眼裏，我大概就是只看見肉骨頭的小狗，他唇角抖了一下，道：“我可沒有軟禁你，只要安全，你哪裏都可以去。”

我眼裏都冒出光來，但轉念一想，又皺眉道：“教裏出了這麽大的事情，我們這個時候外出不合适吧？”一來教中事務較多，二來他教外恐怕還有人虎視眈眈。

哪知練項揚一點也沒有顧慮，雲淡風輕地說：“教中事務不用擔心，他們都知道怎麽做。教外也一直在巡查，這個時期最安全不過。中秋一年就此一天，可等不了。我們悄悄地出去，誰也不要告訴。”

我興奮得要跳起來，在他臉上猛親了幾口，練項揚擺出一副嫌棄的模樣，但我看到他唇角不住上揚，顯然受用得很。

說走便走，一個多時辰後，我們便十分低調地乘坐一輛不起眼的馬車來到了一處街市，同行只有一位車夫，車夫将馬車停在了一處街角，練項揚先下了車，然後掀開簾子，伸手扶我。

大概因為今日是中秋節的緣故，街市上張燈結彩，熱鬧非凡，他穿着一身毫不張揚的月牙色錦衣，身後是滿街燈火，夜空中挂着一輪新升的明月，光的映襯下他豐神如玉，如同一位風度翩翩的世家公子，哪裏有昨夜的半點冷酷狠辣。

我眼中掠過一抹驚豔的神色，勾起唇角，将手放在了他手心裏，他一手牽着我，另一只手繞過我的腰将我抱下了馬車。

“好熱鬧啊！”站穩後我忍不住贊嘆。

“今日過節，附近的人都聚到了這裏。”練項揚被我感染了似的，眉眼帶着笑，牽着我走進人群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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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市很長，人也很多，街市兩旁滿是小攤小販，花燈的攤子随處可見，還有各種吃食點心、日常百貨，繡品竹編，連算命求符、鬥蛐蛐的都有。

我極少有逛街市的機會，自然是亢奮不已，對每個攤子都十分感興趣，恨不得仔仔細細地全都逛一遍。

不一會兒，到了一家擠滿人的糕點店前面，店鋪門口牌匾上用隸書寫着金色的大字——“五味齋”，我們站在人群外只看到裏面的夥計忙忙碌碌的身影，看不清裏面賣的糕點樣式。

我正好奇地往裏頭張望，就見裏頭擠出來一位年輕男子，他懷裏揣着一包糕點，開心地沖外頭一位年紀相仿的女子招手笑道：“阿梅，我買到了兔子糕，你看看。”

“阿梅”原本應該是在人群外等他，聽到他的聲音，雀躍地跑到他身邊，二人正好站在我與練項揚前方，那男子将糕點包裝紙打開，一只栩栩如生的小兔子便露了出來，大大的耳朵，紅色的眼睛，圓潤的外形，很是小巧可愛。

女子開心地接了去，男子擁着他，二人一同甜甜蜜蜜地離開。

看他們如膠似漆、目光中只有彼此的模樣，不禁令人會心一笑，練項揚問：“你喜歡那個兔子嗎？我去買給你，你在邊上等我一會兒。”

我有些意外，他堂堂一教之主，往日裏起居都有人照顧，恐怕從未做過這樣的事情，可他這下問得如此自然，倒讓我感受到幾分平常夫妻間相處的滋味來，我含笑點頭，他便折身走進人群之中。

我目光跟随着他，正看着，幾位青衣少年手拿花燈走了過來，我只道他們要從我身旁經過，後退了一步讓路，不料他們卻走到了我的面前停下了步子，笑吟吟地看着我。

中間個子較高的少年對我一拱手，問道：“姑娘你怎麽沒有花燈，你是一個人出來逛街市的？”他臉上頓時有幾分喜色，說：“我剛剛買了一盞蓮花燈，你要不要？”

我納悶，他剛買的花燈為什麽問我要不要？還沒答話，他邊上的其它少年也趕忙說：“我這裏也有，收我的收我的。”“我這盞宮燈做工特別精美。”“我這個蘑菇燈才有巧思。”

一時間他們竟将手上的花燈都遞了過來，要交給我，我慌忙拒絕到：“不、我不要買燈。”

幾位少年愣了一下，又是那位中間的少年說：“姑娘，我們不是賣花燈，是想将花燈贈與你。”

我不解：“為何要送我？”他臉上有些紅暈，支支吾吾地說：“這……中秋節一直都有買燈贈……贈友的習俗，姑娘若願意，大家交個朋友，結伴同游如何？”

他似乎鼓足了勇氣才說完這一段話，我這才恍然大悟，他們大概是想趁着夜游街市，要結識年紀相仿的姑娘，只可惜問錯了人。我一笑，搖頭道：“結伴同游是不能了，我不是一個人，我在等我的……相公。”我如實相告。

“啊，這……”幾人臉上頓時露出失望的神情，不等我說話，腰間突然一緊，我被擁入熟悉的懷抱之中，練項揚的聲音響起：“夫人，我回來了。”

我回頭看了他一眼，有些驚訝，“這麽快。”

“我怕遲了，夫人要被人拖走了。”他眼神瞥到幾人身上，眼睛危險地微眯起來，目光犀利無比，大有猛虎護食之勢。對方年紀不大，也不是江湖中人，頓時被他的氣勢震懾到，後退了幾步，慌亂又尴尬地沖我拱手道：“打……打擾了，姑娘告辭。”便匆匆離去。

我看他們落荒而逃的樣子，不禁有些好笑。

練項揚不滿地低語了一句 ：“一群狂蜂浪蝶。”

他們這個年紀面對心儀的姑娘，正是躍躍欲試的時候，他們誤以為我孤身一人，上前搭讪也無可厚非，我笑道：“你吃醋啦？”

他看了我一眼，不置可否。

我心裏偷着樂，先前一路走來，他儀表堂堂，玉樹臨風，在鬧市中鶴立雞群格外顯眼，也引來許多年輕姑娘側目，現在他總算體會到自家珍寶被人觑觎的心情了。

我不再談論他們，問他：“兔子買到了嗎？”

他将手中的糕點遞給我，說：“只剩下最後一只了。”

我不介意：“沒有關系，只是嘗嘗味道。”我拉着他走到了一處僻靜的角落，将紙打開，看着那只精致的兔子點心，笑道：“好大的兔耳朵，咱們一人一只耳朵好不好？”

我将兔子送到他的嘴邊，示意他去咬兔子右邊的兔耳朵，我也踮起腳尖去咬左邊的兔耳朵，我們靠得很近，處在喧鬧的街市中，卻好像能聽到彼此的呼吸，在我們同時咬上兔耳朵的那一剎那，城東一聲巨響，一簇簇煙花在空中爆開，炫麗奪目，美不勝收。

我依偎在練項揚溫暖的懷中，吃着甜甜的糕點，看着遠處的美景，一時有些恍惚，我們都沒有再說話，靜靜地感受那入口即化的香甜，甜在嘴裏，甜進心裏，往後的幾十年，若都能如此，夫複何求？

一起吃完了兔子糕，練項揚說要給我買花燈，大概還記着剛才那幾位要送燈的少年。我們踱步來到一個小巷子，那裏擺着一個花燈攤，守攤的是一位大娘，懷裏還抱着一個三四歲的娃娃，那娃娃此時正在哇哇大哭，大娘哄了他幾句，見孩子仍是一直啼哭，便吓唬他說：“趕緊別哭了，再哭等下魔教教主來把你抱走！”

我一聽她提起練項揚，頓時停住了腳步，擡頭看了他一眼，他只是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我拿起攤子上一個精巧的白兔燈，一邊狀似無意地搭話道：“大娘，那魔教教主這麽可怕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