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章

第 32 章

譚茶和張梅容生活了10來年，毫不誇張的說，張梅容是勒緊褲腰帶在過日子，吃不飽穿不暖，什麽都緊着自己唯一的孫女。

在那個年代，家裏沒有男人沒有來幫扶拉扯的親戚是很容易被欺負的，張梅容個子不高，長着一張娃娃臉性格溫柔，在家裏很受寵，只可惜她男人走得早，兒子兒媳也出了意外，只留下一個什麽都不懂的孩子，沒辦法的她只能抗起這個家，性格做事也慢慢的雷厲風行頗為潑辣。

現在生活好不容易好了，譚茶也有能力掙錢，雖不能大富大貴，但吃穿不愁，可她還是丢下了譚茶一個人。

耳邊都是敲鑼打鼓的聲音，還有沉重的哭聲，張梅容的屍體得被裝進棺材裏，謝清風抱起渾身使不上勁的譚茶，像哄孩子一樣輕輕拍着她的背，這種時候就沒人管他們的姿勢合不合适了，已經哭岔氣的譚茶讓人根本不敢多看，畢竟譚茶和張梅容相依為命那麽多年，大家都看得一清二楚。

一整晚的喪辦儀式，譚茶都是處于渾渾噩噩的狀态，讓磕哪磕哪，讓做什麽就做什麽，只知道旁邊一直有個人在陪着她，是一座穩定的靠山。

張梅容就埋在她愛人的旁邊，這是她很早就定下來的地方，這裏地勢較高，往下看遠處有條小溪，還有成片的橡膠林。

古墓旁邊添了個新墓，從遠處看，就像是兩個人并肩坐在山坡上。

儀式結束已經是第二天太陽升起的時候，精神疲勞過度的譚茶累得睡着了，家裏幫忙的客人親屬都各自散去，院子裏又恢複往日的安寧，只是豬圈裏那些豬又在叫，很明顯是餓了，謝清風自然不會吵醒譚茶，他看過張梅容喂豬用的飼料，打算自己去喂。

說是這麽說，但真動手去做，謝清風還是有點手忙腳亂，給豬倒飼料時還濺了些在褲腳上。

小島擔心謝清風不熟悉村子，買吃的都不懂去哪，一下課就給他發消息，說村子小賣部在哪，說賣水果蔬菜的店在哪，還叮囑他記得喂豬，也要多注意譚茶的情緒。

看着那一長串的消息，謝清風無奈的笑了笑，沒看出來一年紀輕輕的小孩，還挺細心的。

餐桌上還留了不少剩菜，是今早大家吃剩下的，譚茶睡之前被謝清風喂了點粥，估計這一時半會也不會醒，謝清風想着買一些新鮮的蔬菜就好，不然也沒多少胃口吃。

水果蔬菜店坐了不少人，一看謝清風自個下來就都盯着他，有人問譚茶還好嗎睡了嗎？有人擔心謝清風不會弄菜喂豬，還說有什麽需要幫忙都可以找他們，大家都默認謝清風是譚茶的男朋友，談婚論嫁的那種。

萍嬸也在，她盯着謝清風有些尴尬說，沒想到謝醫生你真和譚茶在一起了，怪不得那時候一直幫她，怪不得拒絕相親。

謝清風都只是一笑帶過，買完東西回去，第一時間就進了譚茶的房間，意外的是床上沒人，謝清風心頭一跳，正要喊一聲就聽到了動靜，是張梅容房裏傳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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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譚茶？”

謝清風叫她，慢慢的走過去，就見她坐在地上，抱着雙腿就那麽直愣愣的看着窗戶，不知道在想什麽，聽見動靜，擡眸看了謝清風一眼，又移開目光。

“譚茶。”謝清風心頭一軟，走過去蹲在她的旁邊，“你怎麽醒了？睡不着嗎？”

譚茶收回目光，又直愣愣的看着近在咫尺的謝清風，還伸出手摸着謝清風的臉，像是确認他這個人是不是真的存在還是幻像:“謝清風？”

謝清風喉頭吞咽了下:“是我，我在。”

譚茶看着他，笑了:“真的是你，我還以為昨晚做了一場夢，夢醒了，你們都不在了。”

想想也是，昨晚那麽多人在這，但她一睜眼卻發現，不管是房間客廳，還是廚房院子均空空如也不見一人，難免懷疑自己被刺激的精神失常了。

謝清風抓着她的手:“我在的呢。”

譚茶的眼睛還紅腫着，像個找不到家的孩子，痛苦的看着他:“怎麽辦？我想要奶奶。”

謝清風心裏難受，他給不了她奶奶，只能心疼的抱着她，把自己身上的溫暖分給她:“奶奶她只是換了個地方在陪你，只是我們看不到她而已。”

譚茶小聲的啜泣，聲音悶悶的:“只留下我一個人了。”

“你還有我。”謝清風抱緊她，輕輕在她發頂上親了下，“奶奶走了還有我，我來陪你，我給你家，我不會讓你難過，我們是一家人，以後，你的喜怒哀樂都要和我分享，我們親密無間不分彼此。”

不知過了多久，譚茶終于從他懷裏出來，胡亂的擦了把眼淚，看着空蕩蕩的房間說:“奶奶的床和櫃子衣物都燒了，也不知道在下面她能不能用上，都說人走茶涼，可我感覺她還沒走遠，她好像在房間的哪個角落看着我。”

謝清風:“奶奶也舍不得你。”

“你知道嗎清風，我奶奶很喜歡坐在床上聽收音機，她總是調到85M的頻道去聽音樂，那些音樂都是很老的音樂，她總是跟着哼，然後和我說她和爺爺認識的故事，可惜爺爺走得早，不然她就不會過得那麽難了。”

謝清風不知該說什麽，只能緊緊抓着她的手，想給她一點暖意，雖然天還未冷，但譚茶的手心都是冰的。

譚茶靠在謝清風懷裏，眼睛一瞬不瞬的看着某一個地方，輕聲問:“你說，奶奶走的時候痛苦嗎？聽說心梗時會很難受，她肯定很慌的叫着我的名字，可是我卻……我卻不在家，沒有見着她最後一面，我真不孝。”

“奶奶不會怪你的。”謝清風眼眶微紅，心疼的要命，“她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也知道你很愛她，只是意外來的太快，誰也不知道會這樣，我相信奶奶是不想看到你這樣埋怨自己愧疚的活着，她希望你能開開心心，健健康康的活着。”

譚茶懂這些道理，可她沒法原諒自己，在最後的時刻沒有陪伴在張梅容的身邊，這會是她一輩子的遺憾，爺爺去世時她沒懂事沒印象，爸媽意外離開時，最後一面也沒見到，她只是來得及看下葬的那一刻，現在陪伴她許久的奶奶離開時，她也沒陪着，怎能不怨自己不遺憾呢。

譚茶不知道自己在地上坐了多久，直到肚子一陣咕嚕聲，她仰頭看着謝清風，淚眼婆娑道:“我好像餓了。”

淩晨吃的那碗粥，真不夠墊肚子的，只是人精神狀态差的情況下是感覺不到餓的，現在清醒過來，她感覺手腳都是軟的，使不上勁。

謝清風笑了笑，捏捏她的手心，就要起身:“我現在去熱下飯菜。”

譚茶拉着他的手跟着起來:“一起吧。”

譚茶記着豬還沒喂，疑惑着怎麽沒聽到豬叫聲，一去看，卻見它們已經躺在角落睡大覺，而豬槽裏還殘留些豬飼料，譚茶跑去廚房詫異的看着謝清風:“你喂豬了？”

謝清風點頭，莫名有些不自在:“對，我看它們很餓，就學着奶奶那時候弄飼料那樣，應該沒弄錯吧？”

譚茶走到他身後，笑了下:“沒有，謝謝你。”

“不用，你先坐着，我熱好飯菜叫你。”

譚茶沒走，仍舊站在他的身後，看着謝清風不似少年人細窄的臂膀，好一會兒才突然說道:“我能抱一抱你嗎？”

謝清風握着鍋鏟的手頓了頓，意外的回頭看譚茶一眼，其實從昨晚到現在，他不知抱了譚茶多少次了，但現在看着譚茶珍重的問，一時有些無措:“可以，你想從……”

剩下的話卡在嘴裏，譚茶從背面抱住了他，雙手緊緊摟着他的腰，謝清風聽到了急促的心跳聲，分不清是自己的還是譚茶的。

鍋裏的菜發出熱滾的聲音，謝清風伸出一只手握住譚茶的雙手，擔心會有油濺到她手上。

也不知這樣靜靜抱了多久，謝清風感覺到背上多了道輕微的觸感，有些柔軟，不待他繼續感受，譚茶松開了雙手，說是渾身汗臭味不舒服，跑去洗澡了。

謝清風嘴角勾起一抹笑，他知道剛剛譚茶親了他的背。

譚茶其實精神狀态不太好，吃完飯時就困的不行，她知道謝清風請了假，擔心他現在開車回去會疲勞駕駛，想讓他也睡一覺，謝清風覺得自己衣服髒了，随便在躺椅上睡就好，但譚茶卻讓他進房間裏睡。

看得出謝清風有些猶豫，譚茶目光澄澈，笑了下:“我怕我一個人睡不着，也怕你只是騙騙我，根本就不會睡，你熬了一晚上也很累吧。”

話都說到這份上，謝清風再猶豫就顯得奇怪了，他關上房門，跟在譚茶身後進了房間，譚茶睡在裏頭，手仍舊緊緊牽着謝清風，十指相扣，她面色仍舊是蒼白的，腦袋靠在謝清風懷裏，終于閉上了眼睛。

“睡吧，我在。”謝清風輕聲安撫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