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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月S市街道上早早地布置了聖誕節有關裝飾物，就連徐念妤辦公室裏都放着聖誕樹，在本就不算大的空間裏，擺放得略顯擁擠。

空調開着徐念妤感覺還是有些冷，她裹緊身上的毯子，然後把手中的紙張遞給後面的人，小聲說：“再改一下，有問題的給你圈起來了，有些措辭注意。”

椅子滑行在地板上，發出嘶啦的聲音，徐念妤轉身面朝電腦，看着上面閃閃發光的圖标，點進去後十幾條消息赫然出現在她面前。

她長呼口氣，手指按着鍵盤緩慢的打字，随後發送出去頁面又退出來。

冬天一到，整個人都變得懶散，做事情的速度也降低，身體有一種使不上力的感覺，徐念妤也不知道為什麽，只當病好還沒反應過來。

十二月，街道上的樹早已經光禿禿，一個葉子也沒有，溫度降低太陽卻讓人感受到溫暖，隔着窗戶照在她身上，忍不住閉眼迎着光小憩。

“小徐姐，你不去吃飯嗎？”

徐念妤搖搖頭，笑着說：“不餓，你們下去吧。”

臨近年底，手頭上的事情并沒有想象的少，反而每個人手上都堆積了許多東西，再加上她又有些拖拉，只能上班時間舍棄吃飯，用僅有的一個小時補。

【明天請半天假吧，到我這來看看】

張宣的消息徐念妤始終沒有回複，其實她知道自己身體狀況，但總是在逃避些什麽，或許早在幾年前奶奶離開後，父母的不關心，有些因就已經種下了，而得出現在的結果不過就是時間問題。

徐念妤并不喜歡醫院，最後一次看到奶奶，是在醫院停屍房的門口，那是她趕過去看到的最後一面。

當時只是傻呆地站着，哭不出來也說不出話，突如其來的消息打破了生活的寧靜，一個平時健壯的人，卻恍地走了。

回想當時的自己，徐念妤隔着電腦笑了笑，當時奶奶出殡的時候，只有她沒哭，周圍親戚背地裏的說話聲自然就傳到她耳朵裏。

人們習慣性的用所看到的而去評判那個人的一切，徐念妤沒有在葬禮上哭，就說她沒心，說她被養了那麽多年，哭都不哭一聲，人家小孩子都知道哭幾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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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類似的話語徐念妤當天聽得多了，而她也沒有跟在父母身邊，望着天空上飄着的白色圓紙，土地上那凸起來的小山坡，是奶奶最終的歸宿。

徐念妤是S市本地人，但奶奶卻是早年嫁到這邊，她的記憶中沒有爺爺、外公和外婆，她曾經問過奶奶，他們去哪裏，那個時候很小，可是得到的回答卻是最真實的。

“老了，他們死了，在地裏受到蟲的侵害，一點點地腐蝕，但他們卻是快樂的，不用再受罪，也不需要被人指着鼻梁骨說。”

十歲的徐念妤不能夠理解這句話，但現在的她卻可以體會，人生在世，做什麽都會被別人說，不管是明面還是暗地裏。

徐念妤的爺爺早年因病離開，但性格不讨喜，和周圍親戚關系也不好，而她沒出生前，奶奶也經常受到指責或者辱罵，這些從未和她說過。

而作為徐念妤的父母，他們更是受到父親嚴厲的打擊，不然也不會在徐念妤沒出生前就離開S市，有了她又把人留在S市讓母親帶。

後來雖然人走了，但有些傷害一直存在，他們也不願意長久待在S市的住所。

上一輩的恩怨，讓徐念妤承受着，父母因為爺爺老了選擇不在S市居住，就留下她一個人，也難怪不親近。

【人呢？發消息到一半不回，最讨厭這種了】

消息的提示音讓徐念妤回神，她回複了一個再說吧的表情包，又快速的打字。

【不想去，覺得現在就挺好的】

【你确定嗎？不要你覺得，要去看醫生，醫生覺得才是對的】

對于張宣的執着，徐念妤無話可說，她是她第四次推辭，而張宣搬過來也一個星期，她也沒有如預期所說去幫她搬家，弄個喬遷宴，而是一直忙着自己的事情。

身體上的情況徐念妤大概清楚，她有詢問過從事醫生職業的同學，得到的回答和她所想的差不多，除了藥物的控制也沒有別的。

徐念妤不喜歡吃藥，不知為何疼痛并沒有讓她覺得不舒服，反而是在疼痛中得到解脫，她知道自己這個想法難以令人接受，所以從未說出過。

內心是糾結的，一邊想要解脫，一邊又想要希望，徐念都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變得很會倒戈，什麽都想要，最後什麽都沒有，現在為難地活着。

今年十月份徐念妤的狀況就無法再像前兩年能夠完全控制，有時處于失控狀态，而她對于現在的工作是完全提不起精神，在是否辭職的邊緣。

“小徐姐，給你帶了巧克力，快喝點暖和些。”

徐念妤接過後說了聲謝謝，沒有立刻喝，看着杯子包裝，今天還有事情沒有做，早上就要做，拖到現在才想起來。

打開手機後，點進去和店鋪負責人的聊天對話框，上一次聊天是三天前，她眼底的憂郁藏不住，屏幕變暗後，上面她的表情很清楚。

和店鋪老板聊後，徐念妤關掉手機，吸管放到嘴巴裏，吸了口熱可可，口腔一下子感受到溫暖，吞咽下去後放回到一邊，沒有味道。

遠在依山的時津，坐在椅子上看見對面店鋪送來的飲料，又聽到兩人的對話聲。

【這兩天怎麽又送了啊？】

【之前那位女生身體不舒服，一直沒和我們聯系，這兩天又恢複聯系，做好立馬給你們送過來】

之前連續一個月的送餐，小隊員都已經打探出了消息，比起他們的随口一問，得出的消息，時津每天坐在大隊門口的舉措才是讓人發笑。

無論刮風下雨，每天下午都會準時地把東西送到手，突然有一天東西沒有送過來，并且持續好幾天，時津便坐不住了。

他無法親自去問徐念妤，只好找到張宣的手機號，試圖看看她的聯系方式有沒有改變，正如他所想，并沒有，反而朋友圈是開放的。

對于張宣一個性格開朗的女生，朋友圈是她分享周圍事物的唯一捷徑，但看到裏面的內容後，時津才選擇沒事時坐在大隊門口，對面那窗戶是他最後的希望。

【搬家雖好，但有個倔脾氣不願意去醫院的朋友更遭心】

短短的一句話，時津便知道說的是徐念妤，是五天前發出的，再去看沒有送東西的那一天，正好對上了。

之前在S市徐念妤家門口下和張宣短暫的交流，他便知道兩人一直保持聯系，口中的朋友自然就是她。

哪怕知曉徐念妤生病，時津還是無動于衷，得到想要的消息後，他便沒有再去看兩人的朋友圈。

徐念妤的朋友圈空空的，不知是不是進行設置還是本就沒有發過，和張宣那每天一兩條的朋友圈相比，很是空蕩。

“時隊，我來了。”

聽到聲音後，時津離開座椅往樓裏走，天空漸漸地下起小雨，他仰頭感受到雨水，滴落在他臉頰上，面上沒有因為不知何時會掉落的雨而有所改變。

時津沒有立刻上去，站在大樓下，依舊盯着那寬大的透明玻璃，恍惚間看到了一個人影，是他所想的那個人。

身穿白色羽絨服，臉上戴着白色針織帽，脖子上繞着黑色圍巾，走在路上吐出熱氣，雙手放在身前互相搓着，站在自動門前，下一秒門打開，她也邁着步伐走進去。

依山比S市冷多了，哪怕身上兩個毛衣和一個厚重的羽絨服，走在街道上徐念妤依舊能夠感受到冰冷，這是她大病後第一次到依山，但心情遠沒有以往所想的平靜，也沒有一絲愉快。

這次她沒有去二樓，而是在一樓大堂坐下，也沒有依靠牆角，而是面對牆壁，側身對着消防隊門口。

屋內空調暖氣十足，徐念妤卻沒有摘下圍巾，待了十來分鐘雙手依舊冰涼，這段時間總是會這樣，上班寫字會哆嗦，手機上打字也會發錯消息。

【又去依山了？剛好繼續折騰自己吧】

關心的消息徐念妤看到後無動于衷，回複了個嗯便把手機放到一邊，側頭望向消防隊門口，沒有戴眼鏡的她，眼前一片模糊，更何況遠在幾十米之外的人。

徐念妤進去後一言不發，嘴唇偏幹白，幾次喝水後也只是短暫的濕潤，并沒有用，披散着的頭發在肩膀下摩擦，偶爾靜電會觸碰到她指尖，令人忍不住顫抖縮着肩膀。

夜裏的飛機到S省，又換乘高鐵和大巴，最終在下午到這邊坐着，過程徐念妤已經經歷很多次，唯獨這次卻是最累的。

胳膊肘放在桌面上，右手握拳抵着太陽穴，徐念妤慢慢合上眼垂腦袋靠着拳頭，嘆氣後又睜開雙眼，根本提不起精神。

指尖泛白，并沒有因為進入屋內而恢複潤紅，徐念妤手指指尖互相揉搓，想要通過這種方式讓雙手表溫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