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心疼

壓迫

一日，日近黃昏的時候，遠在皇宮的天聖帝好似突然良心大發，賞了沈照幾碟非常名貴的糕點。而負責送達糕點的，則是二公主沈熙。二公主得了這個出宮的間隙，開開心心地将這些東西給沈照送來了。

在宮中悶壞了的二公主見到沈照，不免又是一陣抱怨。前朝後宮的各種見聞都向沈照一一道來，不過其中還是吐槽五公主的部分所占篇幅較多。

沈照一邊安慰附和，一邊暗自篩選有用的信息。

最近皇宮中也不太平，儀嫔懷了身孕，頗獲盛寵，仗着恩深便和宸妃互掐了起來。二人你來我往，倒也不分勝負。

而謝濯，他最近在皇城司中也如魚得水般混上了副指揮使的高位。

直至殘陽夕照，二公主才依依不舍地回到了皇宮。

待二公主走後，沈照下意識地皺了皺眉。她和宿雨朝煙二人将所有的糕點都一一掰開，果然從一碟點心的最底下的一層，扣出來一張被墨跡與油漬滲透的紙條。

沈照：“……”

這種傳遞方式她一向是不提倡的，浪費糧食自然不必說，那萬一……二公主半路上餓了偷吃一塊，或者自己意會不了皇帝的意思，直接将這些糕點吃了？那該多髒啊。

沈照吐槽歸吐槽，手上動作卻不停。她很快就拆開紙條來看，看完立刻就着燭火将這紙條給燃了。

在沈照自請下嫁之時，天聖帝只說讓沈照入平秦王府做他的眼線，并未明确地給她派任務。而今日，天聖帝則言明平秦王府書房中的密室裏藏着與平秦王有往來的反賊黨羽的名單，讓沈照務必拿到手。

她入府了那麽久，就知道天聖帝不會讓她一直這麽逍遙下去的，現在果然來活兒了。

沈照凝眸，裴溯是準她去書房的。在經過了幾次故意刷臉之後，現在書房的那些守衛已經不會再攔她了。只是……裴溯若是不在裏面，不知道她還能不能混進去。

無論如何，明天她都要去試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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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下午。

沈照在聽聞裴溯出府之後，特意讓廚房準備了幾盤糕點，準備去書房碰碰運氣。

果不其然，她剛走到門口就又遭受到了阻攔。

沈照扯謊道：“表少爺今天中午從府外回來，沒趕上吃飯的時辰。本宮特意吩咐廚房給他準備了點心來。”

侍衛有些為難：“可是……表少爺不在書房啊。”

沈照意味深長地看着那侍衛：“本宮進去等他不就好了。這湯分量可不輕，難道說要讓本宮白走這一趟嗎？”

侍衛比較猶豫，不知道該不該放沈照進去。長公主經常來是不錯，可是以往每次來表少爺都是在的啊。

沈照看得出他的糾結，笑着看向那個侍衛道：“表少爺不是說過了嗎？本宮——不是外人。”

那侍衛一愣，電光火石間，他好像突然抓住了什麽華點。這長公主身份尊貴又年輕貌美，嫁進王府之後卻不受世子喜歡，在東苑生生守着活寡。而他們的表少爺又龍章鳳姿，相貌出衆。

這倆人經常在書房中孤男寡女地同處，那依着表少爺那溫吞怯懦的性格，若說這長公主仗勢欺人逼迫于他，那對方哪敢不從？

“那……長公主殿下進去等吧，反正表少爺應該很快就回來了。”

沈照贊許的眼神看向那個侍衛，就這樣順理成章地走進了書房。

沈照進去了之後頓時收起了笑，将糕點随意放到她常坐的案幾旁。

她四下打量着書房的構造，那侍衛說裴溯快回來了，想必也沒有理由故意騙她，那她必須盡快找到密室的位置。

她想起前幾次進來的時候，裴溯放任她在那個案幾和後牆的書架附近活動，而不加防備。之前她在那片區域摸索了很久，也沒有發現任何特別之處。

沈照環視四周，仔細觀察邊上的牆壁，也似乎沒有什麽異常。

沈照嘆口氣，眼神卻突然放到裴溯日常所坐的那張桌椅旁。那是一張紫檀木雕花木桌，放眼望去滿桌子的公文奏議，而左右兩邊是兩排擺滿書的書架。沈照上前幾步，突然覺得好像有什麽不對勁。因為這張桌子的左側的位置，放置着一個圓形的硯臺和一只簡易的筆架。

沈照皺眉，按照習慣筆墨和硯臺應當放在右手邊才比較方便使用吧。

沈照越發覺得這方硯臺有古怪，她試探性地想要拿起那個硯臺，它卻好像是被嵌在上面一般，根本移動不了，但是筆架上的筆倒好像是可移動的。

沈照小心翼翼地拿起那支筆，耳邊傳來悉悉索索的摩擦聲。沈照趕忙撩開鋪在桌子上的綢布，底下已然出現一個三寸長寬的地洞，有幾階臺階順着地面蜿蜒而下。

沈照看着桌子底下這個烏漆嘛黑的洞，有一瞬間的呆滞。

她的第一個念頭想的竟然是：說好的密室竟然是個地洞，這個密室好不上檔次。

密室下光線很暗，沈照順手拿起桌上的一盞長信燈，扶着密室的邊緣部分，小心翼翼地沿着臺階走了下去。

密室下潮濕陰冷，沈照一下去就禁不住打了個冷顫。放眼望去，這是一個與上面的書房布局極為相似的密室，只是要比上方的空間小得多，而且四周都由厚厚的大理石壁穿鑿而成。

沈照看着面前幾排大大的書架，一時不知道該從哪裏開始着手找。而去依照她曾經看過的看那些畫本子裏面，密室裏一般都是有機關的。她蹑手蹑腳地四下探索，還要時時留心地面上的響動。

沈照舉起來長信燈，微晃的燈光映照在那一排書架上，沈照一本一本地逐個排查。

直到沈照看見一本上面書名為《國語》的書時，視線頓時停住了。這本書，沒标上下冊，而且非常的薄。

《國語》是記載從遠古傳說時代到前朝的編年體史書，內容龐雜，字數極多。市坊間翻印此書，最起碼也要五六冊，再删減的版本也不能只有一冊。

沈照疑心提起，輕輕地抽出了那本書。随着她拿起那本書的動作，她卻聽見“啪嗒”一聲響動。本是極為寂靜的空間，将這一小小的聲音放大了數十本不止。

沈照心道不好，下一秒剛才放置《國語》的地方，卻有數只短短的羽箭從空隙中飛出。沈照吃了一驚，後退一步撞在身後冰涼的的石壁上。

以羽箭的這種速度，她一個從未習過武的人是無論如何也躲避不開的。

難道今日就要要命喪于此？

沈照下意識地側過頭閉上眼，豈料下一秒，沈照只感覺到一只有力的手抓住了她的胳膊。她都還沒來得及看清來人是誰，那人就已經一把攬過她的腰，後退了幾步，将她帶離了那個危險的區域。

炙熱的大掌貼在她的後腰，帶來一種似曾相識的感受。

幾只箭雨從沈照的發梢擦過，射在她身後那堅硬的石壁上，随即又墜落在地，發出一連串的響聲。

那人将沈照帶離危險境地之後，便放開了手。

感受到攬在自己腰後的那雙手松開，沈照心有餘悸地睜開眼，燭光映照出那人的臉，沈照不由得驚嘆一聲。

“你……”

此刻她的內心有很多疑問，只是話到嘴邊，卻不知該怎麽問出來。更怕的是，問多了自己會不會被對方當場滅口。

沈照正在遲疑間，那人卻朝着沈照靠近一步，沈照一驚下意識後退一步。

對方見此情景似乎微微一愣，複嘆一口氣，随即露出一個無奈的笑。

“殿下莫怕，我是不會傷害您的。”

沈照看着面前的裴溯，對方的表情并不像平日裏那麽雲淡風輕，薄唇緊抿着，在這樣的環境裏，他看向她的目光使沈照感受到了幾分壓迫。

“我……”

這很明顯是自己不講武德，偷偷溜進密室裏卻被主人被抓個正着。沈照還在想怎樣向裴溯狡辯，還未張口便被對方打斷。

“走！”

裴溯的神情突然變得嚴肅起來，他動作迅速地将那本《國語》放回原處，彎腰撿起地上那幾支短箭。随即修長的指骨有力地一把抓住沈照的手腕，帶着她就踏上了向上的臺階。

可是此刻好像已經來不及了，沈照聽見了上方好像有交談的聲音，心下一驚。

難道是平秦王今日回府了？

裴溯明顯也想到了這一層，剛踏上臺階的一只腳立刻頓住。

随着說話聲越來越近，書房的門發出“吱呀”的聲響，似乎已經被從外面推開了。

在這樣的危急時刻，還好裴溯反應快。随着他手疾眼快地往旁邊牆上一按，上方的出口瞬間合攏。接着他又飛快地不知道觸碰了哪個機關，拉住沈照閃身鑽進了密室中的又一個小密室。

密室中僅有一尺見寬，這樣逼仄的空間，使得兩個人的身體不可避免地緊挨到了一起。

沈照甚至都來不及尴尬，就聽見外面“轟隆”的聲音傳來，密室出口的石壁顯然是又被人打開了。接着是雜亂的腳步聲，依據聲音來判斷，應該不止一個人。

此刻沈照的心情，既緊張又充滿疑慮。

緊張的是自己私自探訪密室，怕被平秦王發現。

而疑惑的是，裴溯他……為什麽要躲呢？還有剛才，這人又為什麽要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