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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世間僅剩的神女祗是被禪院甚爾喚醒的。

那是一個雨夜——禪院甚爾被追殺的雨夜。

仇人太多，禪院甚爾一向懶得問來者何意。反正來了就殺，或者被殺。攏共就這兩條路。

禪院甚爾難以理解生命的意義，就如同他不理解自己為什麽而活着。

從前是為了得到禪院家的認可。但後來禪院家傾巢而出也無法阻止自己。

那他為了什麽？一直以來被他視為圭臬的禪院家輕而易舉地被他破壞，他被當成無咒力的狗活了那麽多年，後來發現牽狗的繩索形如虛設。

他明明可以大張旗鼓的摧毀這個腐敗又肮髒的禪院，可是他只是叛逃而已。

沒有人知道禪院甚爾的想法，其實他自己也不知道。

他作為人的人格似乎已被禪院碾壓，作為狗的馴化和作為狼的本性在他的身體內掙紮。

就像現在這樣——明明可以被敵人一刀結束這漫長又毫無意義的生命，可是他為什麽一直抵抗。

難道即使這樣，他還是想要活着？可是他為什麽想要活着？

禪院甚爾一邊打架一邊思考。

血流成河。

這是難得的仇家。敵人一波接着一波，主打的就是一個消耗戰術。

死在陽謀裏似乎也是個不錯的選擇。

“好無聊，”輕飄飄的聲音不知為何能清晰的傳入禪院甚爾的耳朵裏。

禪院甚爾下意識地抵刀護住了心髒。

“你好奇怪。”這個聲音裏充滿了不解，“人類都是這個樣子嗎？”

什麽這樣那樣，禪院甚爾突然對這個藏頭露尾的家夥有點厭煩。于是禪院甚爾一躍而起，一刀送走了那個即将勝利的敵人。他想死在更強大的人手裏面。

“哇，”那個聲音似乎是在他身邊轉了一圈，“這不是挺厲害的。”

“誰？”禪院甚爾冷聲，“是來殺我的嗎？”

“唔，我是沒有那種興趣了，”那個聲音頓了一下，“而且你現在······很虛，我不太愛欺負人。”

禪院甚爾瞄準好時機，一刀刺入了那個聲音的方位。

“這是在幹什麽？”那個聲音有點疑惑。

禪院甚爾竟然笑了一下，“既然沒能殺了你，那我願意死在你手裏。不過死之前不見個面嗎？”

“你竟然看不到我？”這個聲音比禪院甚爾還要疑惑。

“是了，”這個聲音又自顧自的說道，“好久沒有人喚醒我，我都忘了流程了。”

這麽說完，禪院甚爾突然覺得自己被人抱住了，然後嘴唇一涼。

下一秒，一個妙齡女子便伏在他的身上，還是最讨人厭的銀色長發。

禪院甚爾很少直視別人的眼睛。

他讨厭眼睛裏面流露出來的欲望和惡意——無論是對方的還是自己的。

可是這個人的眼睛——

“抱歉，吓到你了嗎？我忘記我沒有眼睛了。”

“怎麽可能，”禪院甚爾下意識接了一句。

确實吓不倒他。不過是沒有眼睛而已。只是有些震驚，到底是何方神女聖能取走她的眼睛。

“你的眼睛倒是很好看。”少女毫無負擔的貼着禪院甚爾，輕輕松松的審判。

禪院甚爾的眼型狹長，眼眸又生的動人，瞳孔是偏綠的琥珀，若是在日光下會顯得透明幾分，更添風采。只可惜他并不愛笑。倘若他笑起來，該讓多少女人為他魂牽夢繞。

“你如果有本事的話，也可以取走。”

“唔，算了，我好像記得自己的眼睛不是這個顏色。”

他們明明剛剛見面，甚至還沒來得及交換名字，卻親昵的貼在一起，甚至在一堆屍體旁自然的搭話。

“我決定了，”你肯定的點了點頭，“既然是你喚醒的我，那就讓你供奉我吧。”

“喚醒？”禪院甚爾嗤笑一聲，“那你倒是說說，我是怎麽喚醒你的？”

你被問到了。時間太長了，你記性又不好。你甚至連當年怎麽陷入沉睡的都不知道，今天怎麽被喚醒的更是無從談起。但這樣委實有點太過丢臉，你只能正色道，“這是機密！”

禪院甚爾不置可否，也不知道信沒信。

但你已然覺得他已經接受了。并表示侍神者不能這樣虛弱。于是随着你把手放在禪院甚爾的頭上，他的傷瞬間就愈合了。

正當禪院甚爾以為你可能是一種特殊的反轉術式的時候，你突然自言自語，“果然，沒有眼睛會吓到人類吧。”

這麽說完，一股看似是咒力又仿佛不完全是咒力的力量在她的眼眶處湧動。

是眼睛。你給自己造了一雙新的眼睛。禪院甚爾凝神細看，也沒有發現一絲一毫的不對勁。仿佛這就是你的眼睛。但他還是覺得詭吊。

“你好敏銳欸，”你越來越滿意你選擇的這只侍神者了，也願意撥一點耐心出來，“我的身體怎麽可能這樣輕而易舉的複制呢？确實只是障眼法而已。歸根到底，還是需要把我的眼睛取回來。”

禪院甚爾挑了挑眉，“要我替你取回來？”雖然這樣問，但禪院甚爾并沒有覺得你會肯定這樣的建議。

果然，你搖了搖頭，略帶不好意思的開口，“我忘記是誰取走的了。”

忘記的非常全面，不僅忘記了始作俑者，甚至眼睛是被騙走的？被搶走的？連方式也忘記了。你有點憂愁的想。

“那你需要我做什麽呢？”禪院甚爾仰望着眼前的月亮，輕輕地問。

這世上，有人願意迎接新生就有人願意沉淪。禪院甚爾習慣于自己被當作工具使用。好像成為工具，對于禪院甚爾來說不是羞辱，而是他壓制自己深深的絕望和不安的一種方式。

“開心一點？”你猶豫的開口。從前你就沒什麽進取的心，不然怎麽會連偷走你眼睛的犯人都忘得一幹二淨。禪院甚爾這麽突然帶着野心的發言，一下子讓你感覺到無所适從。

畢竟，你唯一的興趣就是體驗人類的情感。

“這樣啊。”

有那麽一瞬，禪院甚爾耳邊聽不見任何聲音，又好像聽見了石破天驚，各種情緒如海潮般倒灌湧來。他是真的沒想到，這世界上唯一希望他能開心一點的神女出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