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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楚塵從水裏鑽了出來。
他的智能AI小木頭向他彙報消耗的熱量與運動時的心率,楚塵确認了身體數據沒有異常後,沿着泳池壁爬了上來。
這是他公寓二層自帶的游泳池,平日裏沒什麽人來,楚塵喜歡來這裏游兩圈當作工作之餘的放松。
今天與往常相比有所不同,供人休息的躺椅上放着一個兔子毛絨玩具,那兔子啃着胡蘿蔔面對着泳池的方向。
楚塵爬上岸坐在兔子左側的躺椅上擦幹淨頭發,他還沒忘記把兔子的眼睛調整過來正對自己,就像是刻意在對着兔子顯擺自己的身體一樣。
他确實有顯擺的資本。
從母親那裏繼承來了白皙的皮膚此刻被淋洗過後在泳池的燈光下閃着水色的光,水珠順着烏黑的頭發滴落,順着脖頸的線條直到鎖骨,堆積到鎖骨無法承載的地步後,順着胸肌滑入更禁忌的深淵裏。
“我是說到處找不到你,怎麽在這兒?”
不速之客到來,楚塵披上浴巾,轉過身來用身體擋住了後面的毛絨玩具。
“小舅?”
來人是楚塵的母親的弟弟,當年家裏的混世魔王,楚塵這些年來每次平靜生活中的那一點波瀾,都是拜自己的這個小舅舅所賜。
“剛好,我也來鍛煉一下。”
小舅和自己住在一棟公寓,原本也是來游會兒放松的,身上只穿了泳褲。
他和楚塵幾乎完全是兩種類型的男人,皮膚是曬出來的純正小麥色,四十好幾了,身材保養的不錯,胸肌腹肌都在,也沒有這個年紀男人的油膩與世俗。
他站在泳池旁邊做着熱身的運動,雙手向上拉伸,露出強壯的雙臂,與此同時,他勁瘦的腰肢更加明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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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塵正了正身子,試圖完全擋住自己身後的毛絨玩具,但能力有限,總覺得背後那雙眼睛已經越過了自己在看他風華正茂,帥氣多金,時刻不忘散發性魅力的舅舅身上。
簡單的熱身運動落在楚塵眼裏卻越來越不像話。
“小舅,你四十好幾的人了,就穿着泳褲在公寓裏面亂逛?”
“難怪你這麽多年沒有着落,女人是不會喜歡你這種放蕩的男人的。”
“你有沒有聽過那句話,不守男德,幾把骨折。”
什麽玩意兒?
小舅熱身操做得好好的,一臉懵逼地擡起頭,搞不懂自己哪裏得罪了楚塵。
“你在扯什麽鬼?而且你自己不也——”
小舅的話還沒有說完,就看到楚塵飛速地從背包裏掏出一件T恤套好。
然後一臉“我和你這種妖豔賤貨不一樣”的表情瞪了一下自己,迅速抱着毛絨玩具離開了泳池。
“你特麽這麽大玩毛絨玩具你丢不丢人!”
楚塵把懷裏的毛絨玩具抱得更緊了一點,生怕漏出一點縫隙。
“我年輕,不丢人。”
這話啐得小舅一口老血湧上心頭。
直呼當年就應該在娘胎裏掐死這個逆子。
楚塵充耳不聞,消失在了走廊的拐角處。
“他每天就種種花,游游泳,然後最喜歡抱着玩具睡覺,”洛凜提起這個任務也是苦大仇深,“別的就沒了啊,哦楚塵有個身材很好的舅舅,別的沒看見,相信我這次沒看到雞兒,楚塵擋得可嚴實了。”
他也想知道楚教授最新的研究課題是什麽,但楚塵那日子過得就跟退休老頭一樣,一點意思都沒有。
“不行你們趕緊換個人來吧,這活兒我做不了。”
洛凜這段時間狀态很差。
渾身不得勁,昨晚跑訓練場打了一晚上槍,愣是把好好的靶子打成了蜂窩煤,這會兒手臂隐隐作痛,像是“吉利斐雪”的排異反應要提前爆發一樣。
他平日裏不這樣,哪怕是面對自己那油膩又自以為是的父親洛凜都能扯着張笑臉把事先辦好,完活兒了再算總賬,但面對楚塵,他是真的沒有辦法平靜自己的心态。
沈雲和也有感覺,洛凜這孩子他熟,死要面子活受罪類型,這還是他第一次從洛凜口中聽到“幹不了”三個字。
“我們已經在錄入別的同事的腦電波信息,還需要三天時間就能夠錄入完成,這段時間先辛苦你頂一頂,你如果狀态不好的話,我給你半天假吧,去宿舍休息好了再過來?”
“我出去抽包煙。”
洛凜既沒有答應,也沒有說不答應。
他去了天臺,那裏是調查局同事默認的吸煙區。
調查局位于山坡上,從這兒望過去整個都市的景象一覽無遺。
其實最初選在這裏,就是為了能夠遠離居民區與商業區。
說到底調查局裏的人大多數都是未遂的怪物,所有的同事都是在有意或者無意的情況下注射了“吉利斐雪”,從而進化成為了異能人。
這種異能相對于科幻小說中的進化來說相差甚遠,對于大多數注射者來說,最開始也只不過是肢體得到了一定程度上的強化。
确實也存在比較逆天的異能人,如能控制水與火,甚至能夠飛翔的異能人,但比例相對較小。
目前存活的,已知最強的異能人,是國際聯盟最高級別的絕密搜查官,代號繡球花。
但繡球花本身已經近乎于一個都市傳說,沒有人知道他是不是真的存在。
洛凜給自己點了個煙。
剛好這時遠遠地傳來了“叮咚叮咚”的聲音,像極了他們高中時候學校放的下課鈴聲。
好像也是在那麽一個黃昏,空蕩無人的教室裏,自己撿到了一個滿身傷口,灰撲撲的小孩。
最初的時候,洛凜是并不樂意搭理他的。
原因無二雨隹木各氵夭卄次,那個學校裏,所有人都在和洛凜做對。
能進入那所學校的,說句不好聽的,非富即貴的。
洛凜是私生子,進入這種貴族學校,自然是融不進裏面的氛圍的。
說起來洛凜曾經看到過有段時間互聯網出現了那樣的言論,說有錢人家的孩子都是善良的,這種家庭裏出來的小孩大多都沒有見識過人性的險惡,所以保持了純真的本性。
每次看到這種言論,洛凜都想來一句:“去你媽的。”,然後往說這話的人頭上澆一桶泔水。
他見識過那群孩子的惡,純粹的惡意。
剛來到那個學校的時候洛凜就被針對和孤立了,明明一群生活在自由平等時代的少年少女,骨子裏卻比中世紀的老學究還要講究出身,知道自己是洛總與一位鄉下女子生出來的私生子後,明着暗着便是罵自己和母親不要臉,是來分家産的。
捏尖了嗓子說自己這種野種就是和他們不一樣,要劃清界限,讓洛凜離他們遠點,別髒了他們的眼睛。
張口閉口高貴出身,看起來就好像是小說裏永存的吸血鬼。
也是,沒有正經的血統,哪裏能保證他們富貴永享,安樂永在呢?
再加上洛凜從小生活在小鎮裏,學不會他們拿捏腔調說話的樣子,久而久之,他就成了班級裏那個被孤立的邊緣人。
好在成績還不錯。
所以洛凜最喜歡的就是公布成績的時候。
怎麽說呢,雖然有點找打,但是這種“看不慣我還考不過我”的感覺就很爽。
“洛凜,你能不能好好穿上校服!注意你的儀容儀表!”記憶裏班長總是喜歡這麽教訓自己,畢竟別的也挑不出什麽錯,就只能在服裝上對自己指手畫腳,“一天到晚沒個正形,你家裏人不教你好好穿衣服的嗎?真是沒有教養。”
而自己也總是會在公布成績的時候怼着班長:“我想你媽這次應該又要罵你,連一個野種都考不過了吧。”
他洛爺爺,從來都不吃虧。
雖然免不了被人在背後說三道四,或者是被故意打翻水杯,弄壞筆記本之類暗戳戳的孤立與欺負,但洛凜樂得如此。畢竟他們也不敢真的跟自己作對,那群千金堆起來的富家少爺小姐,打起架來還真不是自己這個野路子的對手。
再者便宜爹洛正興終究不是個擺設,打之前還是要掂量掂量他的分量。
但有些人就沒自己這麽幸運了,比如當時的楚塵。
身上灰撲撲的,校服外套白色的布料上還粘着鞋印,一看就是被人給欺負了。
洛凜不喜歡管閑事,他管自己都夠嗆,更何況再來一個,但楚塵非要黏上來。
“同學,你不要的面包,可以給我吃嗎?”
洛凜身上有洛正興給的錢,可他硬氣不樂意花,午飯晚飯是學校管飯少不了自己的。早上餓了,就靠着自己給小學生做題賺的那五塊十塊買點面包片吃。
塑料袋子裏剩下的三塊面包片是洛凜準備留到明天吃的,楚塵誤以為他想扔掉,就開口讨要。
“你是楚塵?”
洛凜聽聞過有個學生是個混血有雙藍眼睛,現在看起來居然是真的,配上長睫毛,跟蝴蝶翅膀一樣。
洛凜搜腸刮肚找了個合适的詞語:真尼瑪好看。
“嗯,”楚塵咽了下口水,“我有點餓,給我一片就好了,不會打擾你的。”
他這話說的讓人心疼,小心翼翼,又帶着點讨好的意味。
“你沒吃早飯?”
“嗯。”
高中的男生本就是長身體的時候,上午課又多,早飯不吃确實餓得難受。
洛凜看了一眼自己的面包,想起來昨天剛幫人寫作業賺了十塊錢,最近手頭還算富裕,就把剩餘的面包片都塞到了楚塵懷裏。
楚塵拿了面包就胡亂往嘴裏塞,他是真的餓壞了,幹癟的面包片也不知道喝口水,就這麽硬往下咽,眼睛都紅了。
在這個學校讀書的學生,原本是不會淪落到這個境地的。
當時洛凜也沒多想,覺得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難處。
挺無所謂的。
“喝點水。”
洛凜把自己的水壺擰開給楚塵:“不準對嘴喝。”
楚塵接過了水,一下子眼睛就更紅了。
“謝謝你。”
“謝啥,幾塊破面包而已,”洛凜抽開了椅子,擦了把灰坐了上去,“你——不至于吧,沒人給你買早飯嗎?”
楚塵搖搖頭。
別的洛凜都記得不清楚了,就記着楚塵那雙眼睛,紅彤彤的,跟染過的水彩畫一樣。別的不說,那個長相是真的頂,過後好多年洛凜因為執行任務,出入過不少高端會所,結識過不少名流,都沒見着比楚塵更明豔漂亮的。後來網上有個流行詞,叫什麽“易碎感”,他當時就覺得這詞太适合楚塵了。
纖細,脆弱,又倔強。
今天自己在毛絨玩具裏看到從水裏鑽出來的楚塵,當時就覺得他真像是用陶瓷燒出的古希臘的美少年。
洛凜抽了口煙,煙霧袅袅裏,覺得喉嚨有點緊。
感慨自己到底是上了年紀了,居然開始追憶早年間陳芝麻爛谷子的事情了,現在的楚教授不知道還看不看得上自己當年給的面包。
難得休假,洛凜打算回宿舍好好睡一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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