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戰士

戰士

我躺了整整一個月。

這幾天，我都在誠實的對着我的心，理我所有的想法，我需要好好想想。

我打開汪屠給我的畫。

“啊。”

我大叫着跑了一天了，身體和心裏都有着巨大的疲勞。

我躺在木屋前，“一個月不見了，屠屠。”我大聲說，“是啊，一個月不見了。”

“想想，我應該謝謝他們把我送去精神病院，否則，我真的會殺了那兩個畜生的。”

汪屠向我坐過來一些，握住了我的手。

“沒事的，屠屠，我們聊聊天吧。”

“好。”

“這一個月，我想了很多，時而有奮起的決心，時而只想就此沉下，也想天天躺平。”

“這些情緒輪流在我腦子裏出現，我都不知道應該怎麽辦了。”

“直到現在，我才想好。”

汪屠看着我，他的目光，讓我能感覺到自己的內心平靜了。

“那天晚上，我哭得很兇，可我看見了，我最愛的人就在我身邊，我看見你了，我看見你心疼的眼神，看見你在為我哭泣，我想或許，我不應該在這樣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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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那天晚上，我睡得很好，因為我把自己的事都跟你說了。”

“也因為，終于有個人站在我身邊，而不是游離在我的世界之外。”

“可我也突然想到，你會為我的事情難過，就像我們之前，明明都在為對方為自己的事情難過，卻依然裝着什麽都沒有的樣子。”

“我怕讓你覺得，人的生活，總是一件又一件的苦難，怕你也突然覺得，你的生活也根本看不見一點希望，怕你也被我拖下來溺死。”

“其實很多時候，你也是聽別人說自己的痛苦，你才注意到自己的生活裏，也有那種痛苦。”

“屠屠，我們選擇不去反抗，大多時候，都是因為知道，熬過一件事，就又會有另一件事，熬過一件痛苦的事，那後面，沒有陽光明媚，沒有鮮花盛開，有的還可能是比之前的更痛苦的事。”

“我看着你的畫的時候，我就在想，是否我心裏住着這樣一位戰士，只是我從來都沒有注意過她，今天早上，食堂的那道西紅柿炒雞蛋，做的是真好，好好想想，這也是一件令人開心的事。”

“汪屠，遇見你以後，我常常在想，要是我以前的所有痛苦，都是為了遇見你，做的鋪墊，那麽，就是值得的。”

“謝謝你，汪屠。”

“你就是上天對我的偏愛，我黑暗世界裏，透下來的，溫暖的，救贖的光。”

“我下定決心，拼一次，無用功也好，我想去看看，我心中的那些陰影是不是真的就那麽可怕，我是不是就真的怎麽做都反抗不了了。”

“我要拼一次，屠屠，為了我自己，也為了你，也有可能也是在為了別人。”

“雨川，我在想，你父親說，要生一個正常的，并不是他的心裏話，只是剛好趕上了。”

“就像你妹妹，她的話也不是出自真心。”

汪屠笑着說:“緩過來了？”

“嗯。”

“起來，我抱抱。”

“你剛才說，我是救贖你的光，其實不是，你自己才是救贖你自己的光，我最多，只是提醒了你的人。”

“你在沒有遇見我之前，就已經有了想好起來的想法，不是嗎。”

“我們，本來，很可能會一起溺死，可卻意外的從彼此這裏，得到了力量。”

“雨川，那我們就拼一次吧，我們一起拼一次。”

“雨川，我也謝謝你，感謝遇見你，你的從小到大經歷的所有事情，你的缺點優點，你的思想，你的樣子，你所有的一切，都成了現在的你，成了這個世界上獨一無二的你，成了我愛着的你，我愛着這樣的你。”

“之前，我怕自己和你有差距，只是，當你在我身邊的時候，什麽顧慮都不存在了。”

“雨川，我也一直在想，我們能一起從這裏出去，去做各自喜歡的事，不在一處的時候，能好好嘗嘗思念的味道，去見想見的人，去想去的地方，有大片的天地任我們活，而不是只在這裏，這麽一小片地方。”

“我愛你。”

“我愛你。”

“哎呀，那個，你等我一下。”

我跑進木屋，把今天早上拿到這裏的畫捧了出來。

“我剛剛還在擔心，它會不見了呢，我先打開啊。”

“畫得超級好，屠屠，能一下子就擊中人心。”

“這麽說來，以前，我就畫了顆芒果而已，你怎麽知道，裏邊表達的是開心？”

“感覺出來的。”我說，“所以，到底是不是開心？”

“是。”

“能跟我說說，屠屠那時候在為什麽開心嗎？”

“心上的女孩，送了你一個月的芒果，開心不是正常的嗎？”

“嘿嘿，我也開心。”

“不過，我之前就想和你說了，你的畫風，我之前好像在一本知名的畫集上見到過，是像，還是那個就是你的作品？”

“畫的是星空。”

“什麽樣的星空？”汪屠說，“被痛苦和迷茫填滿的天空。”

“下面倒是沒有作者的名字。”

“那是我的畫。”

“後來我就去網上搜了你，上面說，你是最神秘的畫家，除了那副畫，別的一點關于你的信息都沒有，無論別人是贊揚，還是貶低你的畫，你從來都沒有說過一句話。”

“那上面還有個視頻，是一個著名的老畫家，他說你的畫，充滿了痛苦，你的生活也一定在遭受不幸，說痛苦造就藝術。”

“在世人眼裏，你的痛苦，都成了一件浪漫的事。”

“如果可以，我寧願你能生活得幸福快樂，沒有那些藝術天賦。”

“當然了，這只是我的想法，你真的喜歡畫畫，我這麽說，就不對了。”

“我投那副畫的時候，還在讀大學。”他說，“沒事的，雨川，我有時候，也像你說的那麽想。”

“沒想到那個人就是你，屠屠，你已經有名氣了，真厲害。”

“也沒想到，我們兩個之前就有緣了，我還一直都在打聽你有沒有新作品呢，這真是一個大大的驚喜。”

“如果你願意的話，把這張畫也發出去吧。”我說，“這張畫，一定能驚豔別人的。”

“上面的人是你，你不介意嗎？”

“這上面的人，是我，又不是我，沒什麽好介意的，如果你能因為別人也看見你的畫而開心，我也會開心的。”

“可是，屠屠，一定要好好想想，你的畫一旦被很多人看見，就有可能會被批評，有可能是你真的有地方，畫得還不太好，也有可能是故意的惡評。”

“雖然說，也沒有只想要贊揚，但是也沒有人說，發自己花了那麽多時間精力心血的作品，是為了找罵的，所以要好好根據你目前的情況，做些心理準備。”

“當然，我是很喜歡你這幅畫的，我也在你身邊。”

“這也是我一直在糾結的問題，之前那副畫是頭腦一熱就投了，後來，因為我的心理問題，想投又不敢投了，我還聽說了一些畫家的遭遇，我就想着，要不就不投了，只畫給自己看吧。”

“你今天這麽說，是鼓舞了我，我會發的，竟然要拼一次，那就勇敢點吧，明天，我就去找方醫生說。”

“好，明天，我也會告訴方叔叔，我的事情。”我說。

我要做的，就是堅定我的決心，汪屠給我的耳機裏，有十五首歌，都是特別有力量，擁有很強的爆發力的。

“屠屠，這個給你。”

我把懷裏的一大束花給他。

“很好看。”汪屠說，“插得也很好。”

“當然了，我上過插花課呢。”

“都是大紅色的，喜慶。”我說。

“那這兩個給你。”

“雞蛋？剛好餓了。”我說，“屠屠，是喜歡吃蛋白還是蛋黃？”

“蛋白。”

“真的？我喜歡吃蛋黃。”

“不過，吃雞蛋的話，我們還是一人一半。”

“屠屠，你知道，我喜歡怎麽吃雞蛋嗎？”

“在粥裏弄碎了吃。”

“你怎麽知道的？”

“你平常都是那麽吃的。”

“我……”

那個畜生，那個畜生在方叔叔辦公室外面，他正看着這邊。

我的呼吸聲很重，有一種被定在原地的感覺。

汪屠牽住了我的手。

“雨川。”

“閉上眼睛。”

汪屠抓過我，把我抱在了懷裏，我大口大口的吸着他身上的味道，我希望我不會發瘋。

汪屠靠着大樹坐着，我抱着他，“謝謝你，屠屠，我好多了。”

“再坐一會兒吧。”汪屠說。

對的，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發展，我今天并沒有發瘋。

今天，我會去告訴方叔叔，關于……那兩個畜生的事。

“方叔叔，我……”

“我今天不想說我的事，阿姨身體怎麽樣了？”

“最近好多了。”

“那就好，那我昨天給阿姨的櫻桃，阿姨喜歡吃嗎？”

“喜歡，都沒分給我。”

“哈哈，那就好，我今天先填表吧。”

“雨川。”

“嗯？”

“你最近總是眉頭緊鎖。”

“是啊，我在想一件事，我到時候再告訴你。”

“好。”

“方叔叔，既然我最近越來越好了，我想，是不是可以出院了？”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