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只是如今他再也觍不下臉來去做出向對方索吻那樣的事來。
冷不丁想起當年裝醉那樁事來,他面上仍是有一瞬的默然。倒是一時想不起來,此時是要順勢裝醉,還是要若無其事地轉身才好。
沉默的光景有些久,聶靖澤雙手從他的腋下抽回,将他的臉掰過來仔細查看。
餘光觸及對方眼中的審視時,粟息微微一頓,半阖着眼眸歪過頭沉默不語。
謊言被拆穿的瞬間并不好受,他選擇了繼續撒謊。
聶靖澤捏着他的下巴,将他的臉擡起來,目光一寸一寸地從他微垂的眼皮上挪過。
頂着對方的目光翹起唇角,粟息低聲喃喃:“星星……星星在水裏啊。”
兩人隔得極近,他說話時,還能聞到近在咫尺的濃濃酒氣。聶靖澤松開面前喝醉的人,伸手去拎仍舊坐在地上的鐘情。
酒吧裏的服務生将聶靖澤的車開到路邊,打開車門下來時,瞧見路邊喝醉的兩個人,又見聶靖澤一只手拎在鐘情衣領上,動作利落地走過去扶粟息。
聶靖澤開口叫住他,松開鐘情的衣領,将人推給他。轉身去抓粟息的手腕。
粟息沉默不語,任由自己的手腕被對方扣下。
服務生将鐘情送入後排車座,鐘情屁股沾上舒适柔軟的真皮座位,整個人側身斜躺下來,瞬時占據掉整個車後座。
聶靖澤停在後座車門外,看一眼睡在車裏的鐘情。
服務生連忙彎腰要将鐘情叫醒。
聶靖澤短暫地沉默一秒,沉聲打斷對方:“不用喊了。”
服務生從順如流地直起身體往後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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聶靖澤擡手關上車後座的門,轉而拉開副駕駛的車門,将粟息推了進去。
對方手上動作來得突然,且絲毫稱不上溫柔和體貼。粟息身體不穩地坐倒在副駕座上,頭撞在了車頂上。他不着痕跡地皺起眉來,一邊伸手去悟自己的頭頂,一邊裝作醉酒的模樣碎碎自語,語序聽上去卻明顯前後颠倒。
立在車門外的聶靖澤冷淡地收回落在半空裏的手,替他關上車門。
車從酒吧門口一路開回出租房樓下的院子裏,鐘情在後排車座上醒過酒來。沒有絲毫醉意的粟息,卻靠在副駕駛的座位上睡了整整一路。最後下車時,反倒是成了同樣誤以為他喝醉的鐘情,來攙扶他上樓梯進家門。
兩人皆是沒有發現,樓下的車沒有立刻離開。
聶靖澤坐在車裏抽煙,煙霧缭繞中瞥見樓上的出租房燈光亮起來,他走神了一秒。
回過神來時,男人擰着眉頭掐掉了手中仍留有半截的香煙。
默認沈隋去為難粟息,不過是為了還當年粟息對他做過的那些事而已。就連頻繁接觸鐘情,也不過是為了親眼看着對方如今的生活境況,來消減自己兩年來心中并未減退的怨怒而已。
未想卻鬼使神差地從對方手中抽走了那瓶酒。
聶靖澤指尖抵上額頭,面上沒有太多表情,心中卻有些空蕩蕩。
第二天粟息早起去上班,被陳聳堵在員工休息室裏,毫不客氣地從他包中翻出煮雞蛋和綠豆粥,搶過去吃。粟息一言不發,甚至都不曾擡起眼睛來看他,只彎腰撿起被陳聳丢在腳上的背包,轉身鎖入儲物櫃裏。
然而這天對方似是玩膩了以往千篇一律的把戲,并未找粟息去幫他幹活,也沒有玩栽贓陷害的把戲,只是那雙沉郁的眼睛,還是一如既往地黏在他身上,如影随形。
中午店內客人逐漸多了起來。在後廚準備食材的粟息被分到店前大堂裏迎客和點單。
他和陳聳站在進門的地方,他的位置靠外,陳聳的位置靠裏。客人進來時,目光首先落在他臉上。粟息神情如常地上前一步,正要開口詢問用餐人數時,陳聳卻從身側走上前來,搶在他開口以前,面不改色地搶掉他的工作。
客人的注意力轉移到陳聳身上,擡步跟在對方身後朝店內的空位走。
粟息閉上嘴巴,神色如常地退回原地,等待下一批客人。
然而數分鐘以後,當下一批客人進門時,已經送完上一批客人回到門前的陳聳,再度橫插一腳将客人搶了過去。
粟息仍舊站在原地,不曾挪動半步。
不動聲色立在角落裏的值班經理終于面露不悅,走上前來,張嘴就是冷冰冰的訓斥:“粟息,店裏給你發工資不是讓你幹杵在這裏不動裝櫥窗模特的!你再不好好幹活,就走人吧!”
粟息一聲不吭地聽在耳朵裏。末了,垂頭平靜應下來。
責難的話語如同一拳砸在棉花裏,經理橫眉瞪他一眼,憋着半肚子剩下的氣轉身離開。
去而複返的陳聳看在眼裏,臉上浮起明晃晃的惡劣笑容。
垂眸站立的粟息似有所感,擡起頭來望向朝他走來的陳聳,不偏不倚地将他的表情收入眼底,面上卻毫無波動。
後者嘴角一僵,眼神徹底陰冷下來。
然而一秒以後,粟息卻清楚地看見,對方掩下眼底的陰冷,驀地駐足停在原地,朝他挑釁般地斜起嘴角來。
粟息目光一頓,扭頭朝門前看過去。
兩位黑人留學生并肩走了進來。
幾步外的陳聳得意冷笑,臉上一副看戲的模樣。
粟息面不改色地上前,左手落在空中,打出一個請進的手勢,步伐平穩地領着黑人留學生朝裏走。
從陳聳身側擦肩而過時,陳聳嘴角噙着尚未消退的冷笑,欲要不緊不慢地跟過去,身後卻再度響起逐漸清晰的腳步聲來。
陳聳暗罵一句髒話,沉着面色轉頭看去。看清進門而來四位年輕客人當中,前兩位客人穿在身上昂貴的衣服面料和露在袖口價值不菲的腕表時,情緒由怒轉喜,語氣低順地開口:“您好,請問幾位?”
沈隋懶洋洋地反問回去:“你是不會數數,還是眼神不好,看不出來是幾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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