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粟息卻伸手推開了他。

他定定地看對方,絲毫不掩飾疑惑的神色,“你在幹嘛?”

聶靖澤神色微滞,竟像是被問住一般,接不上話來。

粟息情緒來得快,走得也快。他已将上一秒被聶靖澤的話語帶起的負面情緒抛得一幹二淨,此時問出這樣一句話來,也不是在裝傻。

他是真的不知道,聶靖澤為什麽會做出這樣的舉動來。也更是不得而知,對方心中所思所想。對方分明應該很讨厭他才是,是比普通程度上的讨厭還要多上許多的讨厭。

讨厭到不是僅僅希望他消失在自己的世界裏就可以,而是要親眼看着他過得有多麽的不盡如人意。

粟息微微皺眉,如同鐘情看過的那些千篇一律的情感劇中,主人公歇斯底裏脫口而出那些戲劇性臺詞般問他:“你是在同情我嗎?”

話音未落,他自己卻先輕松笑了起來。

被他笑得惱怒不已,聶靖澤冷眉冷眼地盯着他。尚未開口說話時,手機卻先一步響了起來。聶靖澤收回目光,一邊拿出手機,一邊轉身走出幾步。視線掃過屏幕上跳動的聶明榮三個字,先是眉頭微擰,繼而恢複如常神色,将手機附上耳邊。

聶明榮打電話來叫他去公司。聶靖澤本是不願意去,只是想到今天早上大約是要召開董事會議,如若他想要從聶明榮手中接過聶家的大小事務,此時就不得不去。

他挂掉電話,随即神色沉沉地離開。

這天早晨,發生在巷子裏的這場意外,先是以那樣聲勢浩大的質問和擁抱開幕,最後又如此草草收尾。就連粟息問出口的那句話,也不再有任何答案。

目送聶靖澤的背影消失在視線盡頭,粟息仍舊在原地站了片刻,直到平日裏手機上的起床鬧鈴響起時,他才回過神來,邁步往回走。

擡腳落腳間,心中反複滾過聶靖澤說過的那些話。

當時他大可以一句“與你無關”反駁回去,可是他卻沒有說。

粟息發現,沉澱數年的愛意并不如想象中那樣能夠輕松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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聶靖澤提出讓他替鐘情選手表的話,似乎并不是開玩笑。

熬過午時飯點最忙碌的時候,粟息終于有了休息時間。

他與其他員工去後廚吃午飯。火鍋店的員工餐并不差,甚至還有飯後甜點,唯一的缺點大概就是用餐時間無法規律。他從消毒櫃裏拿出自己的陶瓷碗,排隊盛飯時,值班經理從門外走進來,叫他的名字:“粟息。”

粟息端着碗望過去,“經理。”

對方語氣算不上太好,卻也沒有為難他,只朝他擺擺手道:“你收拾一下,提前下班吧。”

粟息冷靜地問原因。

“有人給你請了半天假。”經理輕咳,“你去吧,不扣你全勤。”

粟息心中隐約有數,雖不知對方是用什麽方式給他請到不扣全勤的假,他還是将碗放回了消毒櫃裏,朝員工休息室裏走去。

大廳內幾乎無人用餐,聶靖澤坐在一張空桌前等他。聽見愈發靠近的腳步聲時,男人擡起頭來,目光落在他臉上,“你平常上班的時候,給人送菜也這麽磨蹭?”

“我上班的時候怎樣?聶先生應該知道才是。”粟息意有所指。

聶靖澤神色淡淡,倒也沒有說什麽,兀自起身邁腿朝店外走去。

粟息跟在他身後出了店門,一眼看見停在門外路邊的車。他出言提醒:“這條路上不能停車。”

“我知道。”聶靖澤停下腳步,轉身來等他,“還不是你太磨蹭。”他話語一頓,又随口問,“你們經理叫你的時候,你幹嘛去了?”

問話時兩人已經走至車邊,粟息正要回答,卻看見車前被貼了一張罰單。

他看見的東西,聶靖澤自然也看見了。

對方傾身取下擋風玻璃前的罰單,極快地掃一眼上面的內容,而後将罰單送至粟息眼前,“你說要怎麽辦才好?”

粟息道:“什麽怎麽辦?”

後者凝眸望向他,黝黑的瞳孔中深不可測,“我是因為你才被貼罰單。照理來說,這罰單上的錢應該由你來出。”

粟息神色未變,“難道我幫聶先生給心上人挑禮物,還不足以讓聶先生用一張罰單的錢來換嗎?”

一句“心上人”,他說得平靜且自然,就仿佛他從來都沒有将聶靖澤當作過自己的心上人。

聶靖澤聽得心中煩悶,沉聲反問回去:“是鐘情沒有名字,還是你不會念他的名字?”

粟息稍稍一愣,有些意外對方會在這幾個字上沖他發難。轉而想到聶靖澤雖然接送過鐘情幾次,卻從未說過對鐘情到底是真情還是假意。想來聶靖澤的心上人大約是另有其人,,才會在他将這頂帽子胡亂扣下時沉下臉來。

他心中思緒迂回,終于理清其中關節。心底反而愈發地低落沉郁起來。聶靖澤心有所屬,這件事大概是比聶靖澤看上鐘情,還要令他難以接受一些。

他輕扯唇角,詢問繞過車頭去開駕駛座車門的聶靖澤,“我應該坐哪裏?”

“你還想要做哪裏?”聶靖澤頭也不回,“難不成還想把我當司機使喚?”

粟息拉開副駕駛的車門,俯身坐了進去。

聶靖澤單手搭在方向盤上,一邊發車,一邊催促他将安全帶系好。

然而車駛向路中央時,車內還是發出了輕微的警報聲。聶靖澤餘光掃他一眼,擰眉重複一遍:“安全帶。”

粟息低頭輕扯伸縮帶扣入的地方,“我系好了。”

聶靖澤又問:“車門關緊了嗎?”

粟息伸手去檢查,身側的車門輕輕一拉便開。他稍稍使力,再度将車門關上。

車內的警報聲這才消失。

聶靖澤打過方向盤,排入紅燈路口的直行車道,“你沒有吃午飯嗎?連車門都關不上。”

“是啊。”粟息望着前方的車流,漫不經心地數着最後的紅燈讀秒,輕描淡寫道,“你來的時候,我正要吃午飯。”

紅燈讀秒結束,交通燈的顏色跳至綠色,旁邊車道上的車流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動起來。

聶靖澤倏地扭過頭來看他,臉色有些難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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