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章

第 20 章

兩人吃完離開面店,譚西早偏頭問:“你要去哪?我送你吧。”

“帶我随便逛一逛,可以嗎?我會付你應付的車費。”季子禾抽出發簪随意撥弄幾下長發。

譚西早望着她好一會兒,試探道:“你,不開心嗎。”

季子禾聞言一怔,莫名的,她嗯了聲。

果不其然譚西早皺起眉,她突然想季子禾要是還傻傻的也挺好的,起碼不開心的時候可以盡情發洩出來,而不是憋着。

“那趕緊,上車吧,外面冷。”譚西早打開後車門,季子禾卻自顧自坐進副駕。她沒多停頓,關上門繞到主駕駛。

季子禾安安靜靜坐在副駕上,譚西早嘴笨,半天說不出一句安慰的話。

但安全還是要講的。

“安全帶,系好。”

“你幫我系,好嗎?”截然不同的語氣讓譚西早短暫失神,她看了眼季子禾,嘴上沒說什麽,動作卻十分誠實拉過安全帶扣好。

近距離下,季子禾仔細端量譚西早的側臉,傷疤祛除的很好,沒有留下任何痕跡。

譚西早給自己也系好安全帶,手剛摸上鑰匙,身邊人突然開口。

“身上的,為什麽不除,還有手上。”

“面積太大,不好祛除。手上的,我沒想祛。”譚西早說得随意,季子禾側頭:“為什麽。”

這回譚西早沒回答,啓動車子帶她轉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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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違的視線又落在譚西早身上,卻不再像以前那樣讓她局促不安。

出租車轉了一大圈,最後停在彌康小區。

季子禾好像睡着了,譚西早靜靜看着,好像一下子回到當初照顧她的時候。

如果兩人之間不是以這種方式相識,或許她這輩子都不可能和季子禾産生交集。

試問真的沒有關系的話,譚西早心裏會覺得空落落的。

她垂眸落在對方的唇上,那幾次荒唐的接觸湧入腦海中,譚西早氣聲呢喃:“季子禾,開心點。你不應該,這麽難過。”

說完,她輕輕打開車門出去透氣。殊不知關上門的那刻,副駕駛上的人緩緩睜開眼。

季子禾注視着背倚靠在車上的人,修長濃密的睫毛遮住眸中的情緒。

砰的一聲,車門開了又關。譚西早轉頭看去:“你醒了?”

“不好意思,有點累所以就睡着了。”季子禾輕聲道歉。

“沒關系。”譚西早搖頭,接着又問,“你最近,很累嗎?還是有很多,演出嗎?”

季子禾學着她搖頭:“不是,就是頭腦清醒之後,就變得有很多事要處理。”

“累了的話,就休息下。你可以,不用,一下子,變成大人。”斷斷續續的關心撞進季子禾的心髒,她眼眶酸熱,擡眸意味深長:“可我比你變成大人,足足晚了九年。”

這天過後,兩人再次失去聯系。譚西早依舊穿梭在江城的大街小巷,季子禾白天教課,晚上則是固定抽出時間在卧室裏翻閱記錄什麽。

偶爾夜深人靜,彼此都會有那麽一瞬想到對方。

臨近過年,到處挂上燈籠,街道兩邊的樹木纏上彩燈,夜裏看着漂亮極了。

譚成業兩口子從商場屯年貨回來,在樓底下碰到了倍感意外的人。

“喝點熱水吧。”她接了杯熱水遞過去,季子禾接過水道謝。

年輕女人剛才拎着好幾個禮盒在樓下站着,耳朵都凍紅了,也不知站了多久。

樊燕打量着溫雅的女人,由衷慶幸:“聽小西說你好了,這可真是好事。”

“多虧了她,不然可能沒那麽容易。”季子禾放下杯子鄭重道,“樊阿姨,我欠您們一聲道歉,也欠她一聲對不起。”

說着她站起身來屈膝跪在冰冷生硬的瓷磚上,樊燕見狀趕緊扶住她胳膊急聲:“哎呀你這是幹什麽啊!快起來!”

坐在餐椅上的譚成業也慌忙勸說:“是啊孩子,你快起來!”

季子禾反手握住樊燕的手臂安撫:“你們就讓我給你們磕個頭吧,雖然不能彌補什麽,但我必須要做。”

兩口子因為她的話而停下動作,季子禾輕輕抽回自己的手,掌心撐地彎下身子磕頭。

就像溫江城說的,她是因為一己之私,毀了譚西早。

哪怕她頭磕破了,用譚西早說自己的話,也是活該。

防盜門打開,譚亞北站在門口看向屋裏的狀況,不由分說板起臉沖過去:“你幹什麽?還來我們家幹什麽!”

“小北!”

季子禾起身看着模樣和譚西早有六七分像的人,雙手放在身前回應:“我是來道歉的。”

“我家不需要你道歉!晚了知道嗎!你早幹嘛去了!要不是你!我姐也不會在監獄裏遭那麽多罪!”譚亞北滿腔怒火混着委屈控訴季子禾,随後拉住她手臂将她往外帶:“你出去!”

樊燕擡手拍了下兒子後背,拉開他的手訓道:“小北!你這是幹嘛啊!季小姐是誠心誠意道歉的!”

“可她誠心誠意的太晚了!她就算把頭磕出洞又有什麽用!”譚亞北隐忍着哭意的低吼讓所有人沒有了聲。

這張窗戶紙被捅破,寒風灌進來,刺得人骨頭生疼。

“門怎麽,不關,多冷……”譚西早拎着買好的對聯福字出現在門口,話還沒說完就看到家裏的情況。

爸爸紅着眼眶,媽媽跟弟弟臉上挂有淚痕,只有季子禾,那張臉上看起來很平靜,眼尾隐約泛着紅。

她在樓下聽到有人吼來着,還以為是鄰居,結果沒想到是自家。

瞧着茶幾上的禮盒,譚西早明白了季子禾來的目的。

季子禾擡眸看着她,眼裏的雜亂情緒瘋狂向外湧。

愧疚,自責,和她當年一模一樣。

“你跟我,出去一下。”譚西早放下袋子握住季子禾的手臂往外走,沒有任何人攔着。

兩人一前一後走下樓來到外面,不時伴随着一聲摔炮響,是小孩子們在玩鞭炮。

譚西早松開手帶她坐進出租車後座,自己也坐在旁邊才問:“你為什麽,來我家。”

“我想送點東西。”季子禾低頭如實回答,她指尖揪住大衣紐扣,咬唇停頓片刻又補充,“要是不想要的話,扔掉就可以。”

狹小的空間裏只有兩人的呼吸聲,季子禾遲遲等不到譚西早的回應,一時心慌。

“謝謝。”譚西早輕聲,“你的道歉,我接受。”

季子禾眸光閃動,猛地擡頭看向對方。剎那間不知為何,她的眼淚不受控制落下。

“為什麽要接受,你不恨我嗎?”她寧可譚西早一直恨着她,也不想被這麽輕松的原諒。

“起初,我怨過你。我覺得,我只是,沒救成,你為什麽,會跟警察,那麽說。但我,不恨你,從來沒有。”譚西早說完這麽長的話後舒了口氣。

在她還拼命解釋的時候,一句季子禾指認是你讓她所有的說辭變得蒼白,她當時很想沖過去問季子禾為什麽要這樣,她只是沒有救成功,為什麽要這麽做。

可冷靜下來,她似乎明白了。也許在季子禾眼裏,她和鄭丞沒有任何區別。

“我送你,回去吧。”譚西早伸手搭在把手上打算開門,下一刻就被一個顫抖的懷抱緊緊抱住。

她呼吸一滞,神奇般的發現她的身體不再僵硬。濕潤感在頸間襲來,譚西早睫毛顫動,半響,擡手輕輕拍下肩膀安撫,口中的話卻是決絕的:“季子禾,我們之後,還是不要,再見面了。”

兩人只要見到彼此,就代表那些記憶會一遍又一遍的折磨她們。

譚西早不想季子禾再見到她,她想讓這人開始新的生活,未來找一個可靠的男人結婚,生一個漂亮的寶寶。有他們的陪伴,應該能漸漸她愈合心裏的創傷。

而她未來或許也會如此,組建家庭,又或者繼續忙碌的穿梭在這座城市,用時間來淡忘曾經經歷過的傷害。

她的話說完,抱着她的人身體一僵,随後抱的更緊,更像是無聲的默許和告別。

夜裏,譚西早看着桌上的本,打開臺燈慢慢翻開它。

裏面記錄的是關于舌頭鍛煉和發聲的方法,字跡娟秀,就像主人一樣。每個步驟還特意配着圖,方便譚西早能更好的理解。

她自己在監獄裏的訓練方式近乎粗糙直接,不像上面記錄的這麽循序漸進。

這是季子禾禮盒裏夾着的,送給誰不言而喻。

譚西早看的入迷,等看完已經是淩晨。她指尖抵在文字上細細摩挲,眼裏滿是溫情。

季子禾似乎聽進去譚西早的話,兩人十分守約,真的就再也沒見到過彼此。

四季又一次輪回,周而複始,不知疲倦。

譚西早最喜歡初夏,它意味着生機盎然,蓬勃朝氣,看的她也更有奔頭。

“師傅,麻煩你送我去趟嘉鹿影院。”男人穿着白襯衫休閑褲,看上去很清爽幹淨,言行舉止也很懂禮貌。

司機看出他的期待與開心,語調随和挑起話題:“是去約會嗎?”

被說中的男人腼腆一笑,不好意思摸摸後頸:“啊……對,我喜歡她,追了她三個多月,前兩天她終于同意和我試着看看。她人很溫柔體貼,也很漂亮。這是我們第一次約會,結果沒想到我車壞了……”

提及喜歡的女生,男人的話顯然多了不少,到最後更是窘迫。

“沒關系的,只要你解釋好,相信她,會明白。”司機的嗓音聽上去并不算很悅耳,悶悶的,厚厚的,而且說話是的語速刻意放緩,聽起來有點催眠效果。

有了她的安撫,男人居然真的放松下來,他看了眼司機的側臉,又看向司機證,露出憨厚笑容:“謝謝你啊,譚師傅。”

“不用客氣。”譚西早淺笑,盡量來快一點送他過去。

出租車停到嘉鹿影院,男人付款下車匆匆朝喜歡的女生方向跑去,譚西早順勢投去目光,待看清是誰後光亮微閃。

“不好意思子禾,我,我車壞了,所以打車來的,真是不好意思!第一次約會就讓你等我。”男人打了一路的草稿,可現在說出來依舊笨嘴笨舌的。

季子禾一襲淺綠色碎花雪紡過膝長裙,長發散下,燈光打在她身上,映的膚色更加白皙。

她看着眼前腦門急的冒汗男人,從包裏拿出紙巾遞過去:“進去吧。”

一如既往的體貼,男人憨笑着接過紙巾擦拭汗水點頭跟她進去。

季子禾淺笑,正要走時突然偏頭看向街邊,一輛出租車正巧駛離,她望着那輛車,神情不明。

“子禾?”男人溫聲喚回她的思緒,她抿嘴跟在男人身邊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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