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物理競賽過去後,季池果然恢複正常。

他又開始和程沅同進同出,甚至比以前還親密,幾乎到了形影不離的地步。

除了不再上課傳紙條說小話以外,程沅确實沒再感到過不對勁。

他越想越不好意思,連夜手寫了一封八百字的道歉信,态度誠懇真摯。

五月的下午天氣逐漸炎熱。

陽光透過門窗,絲絲灑進教室。

而後排處,季池正垂着眸,看那封畫着卡通塗鴉的道歉信。

他神色自若地看了足足五分鐘,指尖散漫地輕敲桌面,卻絲毫沒有開口的意思。

一旁的程沅忐忑地瞅瞅他的表情,心虛的很。

他實在忍不住了,小聲試探:“寫的這麽感人嗎,你怎麽看這麽久?”

“确實很感人,不過。”

季池搖頭,露出點為難的神色,委婉地斟酌了下語氣:“你有幾個成語用錯了。”

“……?”

“比如這句,”季池刻意停頓幾秒,“‘發現自己誤會你以後,我像個敗軍之将一樣簡直無地自容,暗自神傷’。”

季池說:“程沅,敗軍之将和暗自神傷都不是這麽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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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察覺到程沅呆滞的神色,季池唇角微勾。

他慢悠悠地說,“還有下面這句……”

“……诶呀,不許說了!”

程沅漲紅了臉,氣鼓鼓地跺下腳,連忙想把道歉信搶回來。

他後悔了!

季池根本就不需要自己的道歉。

因為真摯的歉意對方根本感受不到,只能看到錯誤的用詞!

季池意味不明地低笑一聲,瞥見他的動作,手突然望高舉了舉。

程沅眼睛不可思議地瞪圓了。

他半探過身子伸手想去夠。

桌椅發出刺耳的摩擦聲,動靜有點大,吸引了周圍同學的目光。

程沅悻悻的,感覺有點尴尬,一個分心不穩,差點撲下去,忍不住驚呼一聲。

下一秒,他穩穩落入一個炙熱有力的懷抱。

“……”

周圍爆發出一聲“哇”的聲音,很快又壓下去。

前排的李貿扭頭剛好看見這一幕,也忍不住捂臉。

這是個特別寂靜的下午。

幾秒過去了,程沅還是以一種詭異的姿勢趴在季池懷裏。

體溫隔着一層薄薄的衣料傳遞,他甚至聽到了對方有力的心跳。

程沅眼神亂瞟,胡亂地抓抓袖口,很快又一動不敢動。

他發覺,季池呼吸有點紊亂。

心跳得也很快。

不是吧。

他有重到把人壓到喘不過氣來的程度嗎?

“……程沅。”

季池聲音有點低啞,“先坐好。”

程沅這才如夢初醒,急忙忙地對方懷裏退出來,又因為力度太大,直接撞上桌子,差點把桌子掀翻了。

“……”

察覺到周圍同學們的視線,程沅感覺好丢人,耳朵都紅了,脖子一梗不肯認賬,小聲嘟囔:“都怪你。”

“……”

季池面不改色地點點頭,不動聲色地把道歉信折好,放進書包裏。

程沅包袱很重,經過這小插曲哪裏還想得起這封信。

他趴在桌上,把臉埋下去,熱度持續不減。

“唉……”丢死人了。

季池見他一直埋着不動,說:“這樣趴着不悶嗎?”

程沅睜着眼睛說瞎話,“不悶。”

季池一頓,換了個話題,“這周末要不要去市區的圖書館學習?”

程沅終于扭了扭,郁悶地把臉對着他,嗓音軟糯,“圖書館?”

他臉上是沒褪去的潮紅,季池盯着看了幾秒,收回視線。

“嗯,我想去查點學習資料。”

程沅注意力頓時被轉移了,有點好奇地眨眨眼。

其實這還是季池第一次在補習地點上跟他提意見。

程沅想了想,雖然他不太喜歡圖書館,但既然季池想去,那就勉為其難地同意了吧。

他大方地擺擺手,點頭,“那好吧。”

因為要去圖書館,周六那天,程沅裝備齊全,準備出門。

就在快走到門口的時候,被在家的程遇叫住了。

“沅沅,你去哪?”

程沅:“我去圖書館!”

程遇狐疑地挑了挑眉。

以他對程沅的了解,自己的弟弟絕對不可能主動去圖書館的。

果不其然,一番詢問後程沅就道出了原因,這個地點是那位補習的同學提出來的。

程遇還不知道給弟弟補習的就是季池,思索片刻,道:“之前家教的事情和你同學說了嗎?”

“說了說了。”

程沅點點頭,聽着還莫名驕傲,“不過他說我們是好朋友,所以不能收我的錢。”

程遇一怔,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那去吧。”

程沅和季池約好了在圖書館門口碰面。

兩人接頭後,季池先把程沅安頓好,才起身去找自己要的書。

程沅雖然不愛學習,卻視圖書館為神聖之地。

就如同一群努力的人裏混進個小混子,他直覺冒犯,忍不住雙手合十。

程沅聲音壓得很小,幾乎是用氣音說:“你,要,找,什,麽,書?”

季池貼在他耳旁,也用同樣的氣音回他,“是你不感興趣的,數學。”

“……”

溫熱的氣息噴灑在白皙溫軟的耳頸,程沅感覺癢癢的,忍不住縮了縮脖子。

他的眸子就像潋着秋波水意,眼神卻十分嫌棄,意思很明顯。

‘你好無聊!’

季池低低地笑了。

季池走後,程沅一個人坐在座位上做對方布置的幾道題。

他把筆搭在上唇,而後又咬咬筆頭,搗鼓好一會兒才慢悠悠地看看題。

……果然看不懂。

程沅不想為難自己了,直接放棄,望着窗邊發呆。

不知何時,隔了兩排的斜對面來了個青年男人,落座。

對方的儀态風度翩翩,頭發及肩,嘴角噙着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

他的一雙桃花眼朝坐在窗邊的程沅掃去,薄情中又帶了一抹深沉的思量。

程沅就是個粗神經,壓根沒注意到自己被人看了很久。

他早就放下了筆,拖起腮幫有一搭沒一搭地想:學習怎麽就這麽累人?

季池回來時看到的就是這一幕。

程沅手支起腮幫發呆,時不時努努唇,畫面很可愛呆萌。

只是走到對方身邊時,他敏銳地感覺到了一道目光。

季池下意識掃視過去,倏地對上了某張不算熟悉的臉。

他步伐驟然剎住。

察覺到他的目光,對面的人臉上的笑意也斂了幾分,輕挑眉。

霎時間,周圍的溫度冷了幾個度。

靠得最近的程沅卻毫無察覺,看他回來了卻不坐下,還挺納悶,迷茫地扯了扯他的衣角。

季池短暫回神,低頭望了程沅一眼。

程沅一愣,似乎是感覺到了他的低氣壓,茫然地用眼神交流:你怎麽了?

季池沒回答。

只是再擡頭,對面的男人已經消失了。

他冷冷地掀了掀眼皮,迅速壓下冰冷的思緒。

季池低聲說:“沒什麽,學習吧。”

……

兩人下午五點才走出了市圖書館。

季池生氣似乎只是個短暫的錯覺,因此程沅也沒當回事,只當真是自己感覺錯了。

兩人站在一棵洋槐樹下,等程家的司機到來。

五月正是洋槐花季,槐花開的正盛。

下午的陽光算不上烈,偶有微風吹過,還能聞到淡淡的素雅清香。

程沅眨巴眼睛,打商量:“季池,你能不能先透露一下獎勵是什麽?”

他臉上的期待都快溢出來了,壓低聲音,神神秘秘地保證:“你放心,我絕對不告訴別人。”

季池故意面露難色,“那大概是,不太能。”

程沅的小臉立馬垮下去,嘀嘀咕咕,“真小氣。”

不過他不記仇,罵過就算翻篇了,很快就重振旗鼓。

突然想起什麽,他張了張嘴,欲言又止。

“怎麽了?”

程沅好奇心頓時上來了,慢吞吞地說:“你那天說的想确定的事情,是什麽啊?”

季池一怔。

他眼神微閃,意味不明地道: “想知道?”

“想!”

怕自己的小心思暴露的太明顯,程沅裝作不在意:“不方便說就算了啊,我才不是那麽八卦的人!”

季池意味深長地頓了頓。

“有機會再告訴你。”

有機會……是什麽時候?

程沅懷疑他是不想說,還故意拿個理由搪塞自己。

他不滿地哼了一聲,“切,不說算了,我才不想知道。”

像是天氣都為程沅抱不平,話音剛落,一陣微風拂過。

些許潔白微小的槐花微微抖落,輕落在了他發絲上,似是垂愛。

偏偏當事人毫無錯覺,頂着一張漂亮的臉,帶着羞惱的表情都那麽鮮活生動。

“別動。”季池突然開口。

“什麽?”程沅不明所以,納悶。

季池卻沒解釋,而是俯下身,緩緩湊過去。

帶了點道不明的侵略性。

程沅傻眼了。

不知腦補到什麽,他頓時緊張兮兮的,甚至主動往季池身上鑽。

“怎麽了怎麽了,是不是我頭上有蟲子?”

季池呼吸一窒。

……太近了。

程沅也發現自己的行為好像有點不妥,表情不太自在,但實在耐不住害怕。

他慌張地嗚咽兩聲,“季池你快看看,到底是不是?我害怕。”

兩人的呼吸交纏在一起,近到可以感知彼此的溫度。

從外人的角度看,就像是一對難舍難分的情侶在相擁。

“……不是。”季池莫名發渴,喉結滾了滾。

他迅速從少年頭發上取下一朵潔白小花,克制有禮地後退半步,拉開距離。

季池把花遞到少年面前,聲音低沉:“是朵花。”

“呼,吓死我了。”程沅這才松口氣,臉上飄過一絲紅暈。

他故作坦然地攤開掌心,小心翼翼地接過花,而後放在鼻尖嗅了嗅。

“還挺香的。”程沅小聲嘟囔,眼神虛瞟。

他下意識想把花遞給季池聞聞,又覺得挺尴尬,別扭地忍住了。

恰好司機到了,程沅連忙鑽進車裏。

“好了好了,回家!”

……

程家的車到老城區已經是六點。

季池回到家,給程沅發了條“到家告訴我”,手機就叮了一聲,進了一條陌生消息。

——是一張圖片。

圖裏面,正是兩個小時前他和程沅站在洋槐樹下,自己幫對方摘花的場景。

不得不說,拍照的人很懂得找角度。

照片乍一看,像抱在一起,十分親密。

像是掐着點似的,手機來電了。

季池臉上看不出任何波瀾,把手機随意地放在桌子上。

鈴聲如同什麽催命符,他卻跟沒聽到似的,毫無反應。直到最後一秒,才動動手指,大發慈悲地點了接聽。

那頭是一個年輕的男聲,很悅耳。

“你在圖書館的時候,是生氣了吧?”

說的是問句,語氣确實肯定的。

季池語氣很冷,帶着毫不掩飾的厭惡和壓迫,“兩分鐘。”

那頭倏地安靜幾秒,緩緩斂起笑意。

“季池,季先生活不久了。”

男人壓低聲音:“只要你願意回來,季家的一切都是你的,金錢,權力和地位,這是他對你的承諾。”

季池譏諷地嗤笑一聲,語氣散漫:“你為什麽會覺得,我感興趣。”

“那程家小少爺,也不感興趣嗎?”

聽懂潛臺詞,季池表情瞬間陰沉下去,“所以?”

“你對他好像很不一樣啊。”主動權回歸,男人笑了笑。

“最起碼,肯定感興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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