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第24章

◎愛是儲藏在罐頭中的鳳梨◎

夢筠獨自走出別墅, 走出沒多久,身後便追出來司機:“夢筠小姐,你去哪裏?沈總讓我送你。”事實上沈總擔心夢筠小姐今天情緒影響狀态,叫他跟在夢筠身後照顧對方。

想到這, 司機也忍不住擦了把汗, 心想自己可真是看走眼了。

要知道今天夢筠小姐求婚不但毫不留情地拒絕了沈總, 還說了那麽多“過激”的話語,其中簡直是信息量巨大。

例如“我從沒愛過你, 我恨你”等, 明顯是告訴所有人,她是在欺騙沈總感情!

男人向來最好面子, 誰能忍受戀人根本不愛自己,和自己相愛完全是一場騙局?

而且沈總向來是天之驕子, 人生順風順水, 一直是A市富豪圈的金字塔頂端, 走到哪裏都是被人追捧的存在。

如今他特意邀請來衆多好友名流, 見證自己求婚,結果卻被當衆拒絕打臉,可以說是臉都掉在了地上。以司機跟在沈總幾年的經驗,他完全可以大膽猜測這是沈總第一次栽那麽大的跟頭。

就在夢筠小姐說完那些話後,大家都認為沈總肯定要發火或是跟夢筠小姐一刀兩斷時。對方居然沒有生氣, 不但對夢筠小姐道歉認錯, 甚至還叫來自己跟在對方身後照看安全。

以前司機他和其他人一樣,一直堅信是夢筠小姐愛沈總愛得要死要活, 離不開對方。現在看來, 原來沈總才是那個真正的舔狗啊!!

司機此時駕駛着車跟在夢筠身後, 回想沈總剛才的表現, 油門控制在三十碼絲毫不敢多。

夢筠根本不知道司機的內心活動有多豐富,她根本沒理對方。

她知道對方追出來肯定是沈域清的意思,司機是由沈域清發工資,當然也只會聽對方的話。所以就算她說讓對方回去別跟着自己了,人家也不會同意。

所以她幹脆懶得說了。

別墅本就位于市中心,夢筠幾乎沒走幾步路就到了繁華的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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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街上,司機便不能再慢吞吞地開老爺車了。眼見身後喇叭不斷響起,他連忙從車裏探出頭,對路上的夢筠喊道:“夢筠小姐,你要去哪裏?我送你去吧……”

聽到這句話後,夢筠也愣住了。

自己此時應該去哪裏呢?

學校宿舍沒有她的位置,從小生長的城市中她沒有親人,唯一的朋友遠在海洋彼岸,名義上的男友在不久前決裂分手。

很奇怪,她生在這座城市長在這座城市。為何卻會發現自己如此孤獨,無處可去?

當她站在在繁華的商業街上,四周是來來往往的人群,她處于人流之中,卻不知道自己接下來的目的地。

夢筠想了想,也不糾結,幹脆拿着卡去開了家最近最奢侈的酒店。

這就是有錢的好處了。沒錢只能流浪街頭,有錢還能躺在五星級酒店,泡在浴缸裏數窗外的星星。

想到這,夢筠忍不住要感謝那些年辛苦織圍巾的自己。

太聰明了,太機智了。

辛虧當初沈域清轉賬她就收,而不是立什麽堅強獨立柔弱小白花人設,否則現在她身上什麽都沒有,行李也沒帶,大晚上還得流落街頭。

感謝沈域清是不可能的,這些是她憑本事騙的手藝錢,跟對方沒關系。

躺在奢侈的酒店床上,夢筠幾乎是迫不及待地撥通了江宿印的電話。

對方一接通電話,她便立馬從床上蹦起來:“江宿印!江醫生,我成功啦!!”

江宿印:……

江宿印從床上坐起來,用手摸了把自己的頭發,無奈道:“夢筠,夢大小姐,你應該知道現在不是治療時間吧?”

夢筠假裝沒聽見:“江醫生你知道嗎!!沈域清喜歡我。”反正江宿印已經要把她轉介出去了,甚至前兩天新的咨詢醫師已經聯系她了。

夢筠得知對方身份後,很沒素質地反手挂了電話,然後又去江宿印的醫院樓下蹲了一下午。那時她正在準備複試,邊背資料邊罵江宿印,時不時還要膽戰心驚地擡頭看一眼,生怕江宿印跳樓。

所以江宿印大半夜被她吵醒加班,那都是他應得的!

夢筠心中陰暗地想着小心思,一邊嘴甜哄道:“江醫生,你是我第一個想要分享這個喜悅的人!”

江宿印怔在戴眼鏡,聞言差點氣笑:“夢筠,你……算了。”

他揉揉眉心,說:“怎麽回事?”

夢筠立刻開始從今天的那場求婚講起。她喋喋不休地描繪今天的場景,聲音興奮,語氣難掩激動。

“原來沈域清真的喜歡我。”到了這種時刻,她甚至依舊不肯說愛這個詞。

江宿印對于這個結果也很錯愕。

他和沈域清素不相識,對對方的所有認知都來源于夢筠描述。而在夢筠口中,沈域清對她冷漠忽視,看不起她,把她當作白月光的替身。

這樣的人,完全不可能愛上她。

即使是有時在接受治療途中,江宿印在得知夢筠和沈域清兩人相處時的細節,猜測沈域清對她的感情後,對方仍然矢口否認。

而那時江宿印因為對夢筠過去遭遇的了解,以及對方确切肯定的答複,便也相信了對方的言辭。但在這時,所有基于這個答案的猜測被推翻。

而現在看來,事實明顯和夢筠的認知有誤差。

沈域清明顯是愛夢筠的,而且時間絕對不會晚。

那麽問題來了,為什麽夢筠在此前的治療中,一直要不斷撒謊否認?

又或者說,夢筠在治療過程中從未撒謊,而是她真心如此認為。

在這一刻,江宿印的心沉了下去。

他忽然意識到,在經過漫長的治療後,夢筠絲毫沒有好轉。

在治療過程中,夢筠所有關于沈域清不會愛她的抱怨崩潰,都源于她的自我厭棄和否定。

她表面是在怪罪沈域清不愛她,實則卻是認為自己不配被愛。

耳邊是夢筠歡快的聲音,江宿□□情沉重得要命,口中卻鼓勵道:“小夢,你做得很好。”

夢筠聲音難掩喜悅:“是吧?我也覺得自己做得很好,你不知道我今天有多開心!我當着好多人面罵他,那些人都是沈域清的朋友,他們以前都高高在上地看不起我,背地裏罵了我好多壞話……”

“我對沈域清說,我不喜歡他們,我也不喜歡他的戒指。其實我撒謊了,他送的戒指很好看,是我小時候最喜歡的設計師……”

夢筠講着講着,歡快的聲音漸漸小了些。

她沉默片刻,忽然說:“江醫生,其實沒什麽意義對吧?”、

起初只是一個無聊幼稚的報複計劃,誰知道最後會到如今,成為支撐自己繼續走下去的支柱動力。

在短暫的喜悅後,夢筠的內心漸漸歸于平靜。

她深知,愛無法報複任何一個人。

在這個快餐時代,愛是儲藏在罐頭中的鳳梨,遲早會過期。

而人們在短暫的傷心後,便會迅速抽身離開,甜蜜開始下一段感情。

即使沈域清說喜歡她,說愛她,但最後他還是會忘了她。

就好像青梅竹馬時,沈域清也曾信誓旦旦,說會永遠照顧自己。但最後他還是放棄了她,明月柔他們同進同出歡聲笑語。

而自己作為被抛棄的舊友,只能像條尾巴似的跟在他們身後,執着地等待沈域清回頭。

從始至終,根本沒人會記得無關緊要的她。

夢筠忽然笑了笑,說:“怎麽辦,我還是好恨沈域清啊。”

是沈域清,讓一腔熱忱的她不敢再相信愛。

夢筠躺坐在陽臺,望着天上閃爍的星光,忽然對電話那頭說::“沈域清說,他希望我開心。”

“他很認真地跟我道歉,他說希望我開心……在他讓我去死的幾年後,在他讓我這輩子都別出現在他面前後,沈域清忽然改口說他愛我,說他希望我開心。”

夢筠撩了把頭發,冷靜點燃一支煙,說:“但你知道嗎?我不會原諒他的。”

“我不會原諒沈域清,也不會原諒我媽媽,更不會原諒所有傷害我的人。我平等地希望大家一起死。”

電話另一頭,江宿□□沉了下去。

他明顯感覺出,夢筠在完成自己的報複計劃後,糟糕的心理情況并沒有得到好轉。

相反,相比于從前她積極進取僞裝的姿态,如今的她甚至表現出厭世消極傾向。

江宿印沉聲說:“夢筠,你不是不肯原諒他們。你是不肯放過自己!”

“你已經完成了自己的計劃和目标,你完全可以開始新的人生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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