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幻想

第19章 幻想

許落戰戰兢兢地敲開辦公室門,露出一個腦袋來:“鄧老師,我,我進來啦?”

段之恒坐在電腦前,視線沒有移開,只是點了點頭。

許落謹小慎微地捧着保溫桶,一步一挪地走到鄧中華辦公桌前。

“鄧老師,請問,您,吃過早飯了嗎?”

“吃了。”

段之恒言簡意赅地說道,随即又喝了口咖啡。

“哦,哦,您吃過了啊。”

許落忙把保溫桶放下去,試圖掩蓋他出現過的痕跡。

他有些不知所措地站在一旁,良久,才一聲不吭地坐到了一旁的小辦公桌旁。㊣本㊣作㊣品㊣由㊣

整個過程中,他沒敢發出聲音,鄧中華沒搭理他一句話。

連看都沒看他一眼。

許落只好硬着頭皮,默默拿出筆記本電腦來,準備忙活一下他剛接的兼職,結果手一抖,電腦砸在桌子上,發出一陣不大不小的聲響。

許落只覺得心髒在狂跳,連那聲悶響的回聲,都好像持續了一陣。

鄧中華還是沒有反應。

他只是淡然地看着電腦,仿佛外界的一切與他無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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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落的手摸上冰冷的電腦時,才發現自己手心全是汗。

後背也都是汗。

“我要去開個會,你自己先呆在辦公室裏吧。”

鄧中華忽然起身,許落渾身都一震,下意識看向Alpha,又很快挪走視線。

男人站起來,把咖啡杯收拾到一旁,又拿起電腦,徑直走向房門。

“鄧,鄧老師!”

許落叫住了他。

但鄧中華的手已經搭在門把上了,他只把背影留給了他。

男人依舊沒搭腔,等他的姿态也透露出不耐煩來。

“鄧老師,我,我是不是有什麽事情做,做錯了……”

句尾的聲音很小,但沒贏得鄧中華的憐憫:“沒有,別亂想。”

随即男人便走出門去,留下許落一個人獨自在房間裏抹眼淚,他抱着男人剛才喝過的咖啡杯,淚水在杯底積成一小窪水潭。

——以上全是段之恒的幻想。

現實是,許落十分冷淡地走進來,手裏也沒有拿着保溫桶,和他打了個不鹹不淡的招呼,就坐在了一旁,手指在鍵盤和鼠标上飛舞。

就好像白得了一個安靜又不會被人打擾的自習室一樣。

而段之恒可憐巴巴地處理着公司文件,有一搭沒一搭地回複着下屬們的請示,還時不時通過桌子上的鏡子偷看一旁專注的許落。

都怪金曜曜,和他說什麽落落一大早準備了好多早餐,害得他從早上六點餓到了現在,現在兩眼昏花,肚子也叽裏咕嚕地叫,他得彎着腰摁住才能讓饑餓的聲音小點下去。

不過估計落落也聽不見。

他那麽認真地在幹嘛呢?

-

許落想,只要他足夠專注,那麽任何奇怪的思緒,都無法影響到他。

昨晚他又做了很奇怪的夢,明明白天的時候他把那顆不知從哪裏冒出來的扣子扔了,想着自己不再沉溺在虛無缥缈的臆想之中,好好過生活,結果段之恒又出現在他的夢裏。

只不過這次和以往不一樣,他夢到了B面的段之恒。

許落從小就知道,人都是有AB面的,比如說父親的A面是風光無限的成功人士,有恩愛的妻子,有兩個優秀的孩子,有一套很大的房子,有規模龐大的家族企業。

父親的B面,則是茍延殘喘的家族接班人,他的妻子因為常年操勞過度外加生二胎時沒調理好身體,得了血癌,他的孩子們都有嚴重的心理問題,他在外面有和小兒子差不多大的私生子,而他們的企業也早已是夕陽産業,很難像老一輩一樣風光無限。

A面是優雅,B面是掙紮。

同樣的,段之恒也有他的AB面。

A面是無線熱情,B面則是偏執敏[gǎn]到無可救藥。

他的B面,在許落11歲那年,

暴露無遺。

“我想要落落住到莊園裏去。”

通常來說,段之恒的話總是能被重視的,因為對于兩家聯姻而言,除了最開始的一小段時間,天平幾乎都是傾向後起之秀的段家的。

但唯獨這次,段之恒的父親搖了頭。

“他才11歲,他需要呆在自己的父母身邊。”

小段之恒牽着小許落的手,臉上幾乎就是寫着不悅。

彼時的小許落才一米五,坐在班裏的第一排,長得也很瘦,細細長長的,好像風都能把他帶走。

而那時候的小段之恒,就已經有接近一米八的個子了,站在小許落身邊時,要低下頭來和他講話。

小許落知道,對方只是因為馬上要第二性別分化了而感到焦慮,于是陪着他玩秋千,寬慰着他:“沒關系的,之恒,我會經常去看你的。”

“你不想和我回莊園嗎?”

小許落當然想,他不想呆在自己那個壓抑的家裏。

但他不敢這麽回答:“還是聽你爸爸的話吧,我先住在自己家裏。”

小段之恒跳下秋千,居高臨下看着他的時候,把太陽擋得嚴嚴實實:“你不想和我回莊園。”

他重複了一遍剛才的話,但不再是個問句。

“我……”

“你就喜歡跑出去玩,我知道。”小段之恒繼續道,那個時候,他的普通話已經開始流利起來了,至少比許落會說多了,“昨天你和隔壁的小孩打了不下三次招呼,下午還打電話,和一個人有說有笑的,你的書包裏有一本不是你的筆記本,那個人在背面寫了很多你的名字。”

小許落愣住了。

他不知道,小段之恒一直在注視着他,他甚至想不起來,自己做這些事情的時候,對方具體在什麽地方。

連他的書包,對方都已經翻過了。

“你是我的未婚夫,你招這麽多人喜歡幹什麽?”

“對,對不起……”

“我把那本筆記本撕了。”

“什麽?”小許落怔住了,慌裏慌張地想往樓上跑,“那,那是別人的東西……”

那是班裏成績第一名的同學的筆記,是夫親要求他借過來,學習別人的學習方法的。

結果他還沒跑兩步,就被人拽住了衛衣的帽子,脖子上傳來痛感,他被小段之恒拽到了地上。

“你為什麽這麽着急?”

“不行,之恒,你放開我,你這樣做是不對的。”

“不對嗎?”

小段之恒從褲袋裏摸出來一張揉成團的紙,展開在小許落面前。

小許落認得出那是同學的筆跡,在草稿的縫隙裏,寫着他的名字。

他從來沒有注意到過。

小段之恒把紙放在他面前,一條條,一點點撕開,零星的紙屑被扔在他臉上。

小許落想哭,他又不敢哭。

小段之恒打橫抱起他,往屋裏走去:“這幾天,你還是別出去了,待在家裏,我會教你的。”

那段時間他請了十多天的長假,後來又因為右臂骨折沒能給同學把筆記抄完,回校拿着本破破爛爛的本子還回去的時候,周圍同學看他的臉色都不一樣了。

自那以後,他也笑得少了些,盡量把笑容都留給段之恒。

但他也從未向別人提起過B面的段之恒,就像一個只屬于他們的秘密一樣,被他保守了起來。

“在做什麽?”

許落猛然回神,這才意識到,自己盯着一張白和安的照片時間太久了。

昨晚他的小藍書上終于來了新單子,是白和安的粉絲點的白和安剪輯視頻,雖然錢不多,但蚊子腿也是肉,許落就接了。

結果一個早上,視頻剪輯沒剪多少,光顧着看各種場合的采訪了,剛才還發了一會呆。

還在鄧老師面前出洋相。

“在,在做一點,兼職的工作。”

段之恒眉頭一擰,他記得這段時間裏,他為了讓許落能空出時間來,沒給他布置過任務啊?

更何況許落的小藍書,因為價格過高的原因,除了他,應該沒有人會去下單才對。

段之恒摩挲着下巴,很快黑進了小藍書的後臺,查找到了許落主頁的訪客記錄,定位到了一個小號。

這小號也沒遮遮掩掩,同樣的IP地址下,還有另外一個賬號。

是白和安的助理。

這男的,知不知道檢點怎麽寫,年紀都能當許落爺爺了,還在這裏沾花惹草。

段之恒彈開Lucy的對話框:“什麽時候安排我的雜志訪談?”

Lucy:“最近沒有合适的話題。”

段之恒:“沒有話題就創造話題,我也要拍雜志帥照。”

Lucy:“您可以考慮拍點gay片,再植入進夫人的電腦裏。”

段之恒:“好主意。”

段之恒:“那gay片要和別人拍嗎,那我豈不是變相出軌了?”

Lucy:“那請您大白天就別做白日夢,踏踏實實工作,別來打擾我。”

Lucy:“建議您看看自己的工資,清醒一點。”

Lucy那邊發來一張圖片,段之恒點開一看,實發工資那一欄,寫着碩大的3524元。

一個月才賺三千五。

段之恒關閉了和Lucy的對話框。

許落在這片詭異的安靜中擡頭,看見鄧中華看他的樣子,像路邊可憐的流浪小狗。

心中憐愛之心立馬泛濫了起來。

“鄧老師,我早上,包了點包子,您要是不嫌棄,可以吃一個。”

許落從兜裏拿出他一直準備着的早餐。

實際上他早起是想給鄧中華做點吃的的,畢竟對方35歲還單身,沒人照顧,學校給講師的工資也不高,他還要供這麽多器材。

他總想為對方做點什麽。

只不過今天早上金曜曜看着不太開心,吃多了,就只剩一個了。

段之恒看見包子時眼睛都亮了,拿過去三兩口就吞下了。

啊,完蛋,這是落落第一次給他做的包子。

他應該拍照留念給它做成标本啊!

他怎麽吃了!

“還有嗎?”

段之恒睜着雙無辜的眼睛。

“呃……”許落不好意思地低下頭,“我,我明天,給鄧老師您做。”

“好!”

段之恒春風滿面,把之前想的“一定要讓許落遠離鄧中華”方案,一股腦地抛在腦後。

落落給我做包子吃。

嘿嘿,嘿嘿嘿,落落太愛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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