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章
第 46 章
第四十六章
邢瑛四處張望,果真在一側的窗簾上看見了濺上的鮮血,血紅的像朵寒冬中梅花,令人驚悚無比。
淩韻珠似乎很喜歡看到她這樣的反應,笑得更加開心,搖晃着手中的血水:“說吧,你對我的愛孫做了什麽,他怎麽會這麽着迷你?”
邢瑛完全聽不進去淩韻珠在說什麽,她無法挪動眼睛,直直的盯着那杯血水。
她好奇,這到底是什麽血?心中就有這樣的念頭,無論是什麽血都會叫她感到興奮,刻在骨子裏的渴望又不受控的湧了上來。
“奶奶……你殺過多少人?”邢瑛問,她想知道淩韻珠究竟了結了多少條人命,才敢如此的泰然自若。
淩韻珠品了一口血水,懶懶散散地想了下,不禁哼笑,“這雙手,數不完。你,遠不如我。”
果然,直覺是準的。
面前這個老人不光是個謊話連篇的人,還是個嗜血狂魔,殺人不眨眼。
邢瑛沒看見剛才那兩個婢女,淩韻珠識人經驗老辣,只是光看一眼就知道邢瑛在想着什麽,“我手中的就是那兩個小姑娘的血。心尖血,是不是很驚訝,怎麽會那麽快就殺了人呢?”
淩韻珠笑容燦爛,邢瑛暗暗掐手肉,企圖使自己克制住不再看向那杯血水,只要不看就不會做出無法控制的舉動。
沒想到,淩韻珠在嗜血這一點上與她極其相似。邢瑛不再繼續說話,她懂,無論說什麽都離不開這裏。
她現在就如池塘裏的魚,怎麽游都游不出來這小池塘。
斟酌片刻,見淩韻珠喝完了人血,邢瑛才問,“你不只是希望我放過白月沉吧?把我困在這裏沒打算饒了我。”
“很聰明,這也是我當初選擇你的原因。找了那麽多人,只有你,真正到了狜來,沒有白費我的心血。”淩韻珠扔掉杯子,甩了甩手,有點幽怨地望着邢瑛嘆氣,“你要知道,我花了多少錢,才能找到你邢瑛啊。好在,老天在我死之前終于給了我一個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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計劃……
淩韻珠指的心血,想必是派人尋找她,看來,她花了很長的時間。
邢瑛喉嚨一涼,呼吸開始困難了。
面對淩韻珠這樣處心積慮的人,她難以做出準确的判斷。
邢瑛的理性早已被用于祭祀,只有感性的她,做不出任何可以離開這裏的辦法,在她胡思亂想時,淩韻珠朝她攤開了手。
“你現在可以交出來了。”
“什麽?”
邢瑛再次後退,淩韻珠目視着她,臉上的笑容僵硬住,邢瑛貼着身後的門:“我沒帶。”
“什麽沒帶?我要的是魚刺金!你能進狜來一定是拿到了那個東西,只要你現在給我,我可以叫來幾個和尚讓你超度的不是那麽痛苦。你要藏,可不是長久之計,在這個房間裏我早就貼上了超度符,不出兩小時,你就會痛苦的離開人間。”
原來,淩韻珠想要的是魚刺金,大費周章的計劃這麽多年,不過也是一個被欲念控制的可憐人啊。
邢瑛已經無所謂了:“按你說的,反正我早晚是死,那我就不給。即使我死了,轉世了,我也要帶着魚刺金走過奈何橋。我要你一輩子都得不到你想要的東西!”
淩韻珠聞言,沒有動怒,她不再笑,目光直視邢瑛,烏黑的眼眸在暗處晃着光,看不透在想着什麽。
“邢瑛到哪兒去了?”
屋外,林峯還在問白月沉,林峯還分明看到邢瑛走進廁間,但裏面安安靜靜不像有人裏面,等了許久,沒見人出來。
“怎麽,你現在才有心思關心你的侄女?早些年做什麽了?”
白月沉沒耐心繼續在這裏呆着了,邢瑛肯定是出事了,外人不知道白府四處都貼着符條。
“我需要你回答下,白少爺。”林峯還一字一句道。
二話不說,白月沉就跑進廁間,低頭,擡頭,他在牆角下不起眼的角落發現了符條。一切都與他預料的大差不大,淩韻珠果真是要魚刺金!
“邢瑛現在在我奶奶那裏,她出不來了,如果你想救你侄女就立即去找一碗新鮮的烏雞血!”
刻不容緩,白月沉跑到房間裏,翻開抽屜,他之前就練咒時花了很多符,不曉得這麽久了還管不管用了。
白繕坐在白府大廳,他喝茶,點香,都蓋不住後院飄來的血味。
“你記下數,老夫人這段日子殺了多少人了?”
白繕身邊有個專門記數的下人,平時就跟在淩韻珠身邊默默伺候着。這人是個啞巴,挨罰時叫不出聲音,滿足不了淩韻珠變态的嗜好。久而久之,淩韻珠就不再罰她,偶爾呼來倒倒茶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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啞女随身攜帶了本子,白繕翻開一看,眉頭緊鎖始終不能松緩下來,白繕深深嘆一口氣:“今天這兩個,加起來一共是四十一個?”
啞女搖頭,給他比個數字。
“四十四?”白繕不可置信,反複詢問啞女。
啞女嗚嗚的說不出話來,跑走了,白繕任由她,他揉揉眉頭,今日右眼皮跳個沒完。
早晨一起就被坦克的炮轟給吓了一跳,差點心髒病犯了,到現在以為沒事兒了,眼皮還是不停的跳。
白繕閉目養神,沒一會兒,後院傳來急促腳步聲,而後又傳來白月沉的聲音。
“林峯還,你心裏究竟有沒有邢瑛這個侄女?她都快死了!”
白繕猛地睜眼,白月沉飛快從他眼裏掠過只留下一道殘影,緊接着,林峯還不緊不慢地跟在白月沉身後。
白繕也跟着站起來,盯着那地,眼皮跳個不停,很快,啞女又跑過來了。
手上拿着紙,白繕掃一眼,不怎麽相信:“邢家那姑娘被老夫人帶走了?還要朝她動手。”
啞女用力點頭,比劃着手,白繕見啞女指着嘴角滑下,“邢小女……受傷了?”
啞女在紙上寫字,一遍又一遍,她想告訴白繕,她看見那個房間裏的女孩傷的很嚴重。
終于,白繕明白了啞女一遍遍寫的字,原來是:血!
白月沉跑到淩韻珠房前,一靠近,被一股強大的力量彈飛,他艱難的站起來,捂着胸口強忍住蠱蟲帶來的疼痛。
阿澤給的解藥不管用了,他沒時間去找解藥,一心只想救出邢瑛。他早該知道淩韻珠的目标是什麽,居然還會帶她來白府……他簡直就是在害她啊……
帶着愧疚與頑強,白月沉定了定神,站起身子,這次他冷靜下來思考該如何破除這陣法。
林峯還在遠處注視這一切,并沒有伸出援手的打算,不光是因為對這種非科學的道術不懂,更是因為他,和淩韻珠是一類人。
作為一類人,林峯還的思維模式和淩韻珠十分相似,有一點他不是很理解,為何這屋子裏的人要不敢見他林峯還。
是瞧不起晚輩,還是……林峯還忽然有了個模糊的答案。
林峯還注意到,這後院的建築風格與那個舊社會的清朝十分統一,幾乎就是按着清代的風格建築而成的。
而他,恰恰又聯想到了方恒水提到的‘皇後’,再聯系這滿清的建築風格,林峯還眸光冷冽,不再觀望白月沉,而是走出假山,光明正大的站出來。
“你聽,聽到了我愛孫的呼喊了嗎?”淩韻珠瞧着她精致的長甲,毫不将邢瑛放眼裏,哪怕邢瑛口吐鮮血,态度也沒因此而軟下來,反是繼續說,“我早說過,要你交出魚刺金,你看看,時間被你消磨的這樣快,承受不住了吧。”
“老奶奶,你指的魚刺金,是不是一塊魚形狀泛着金光的玉佩啊?”邢瑛不停用袖子擦掉嘴角的血,她知道白月沉在屋外想方設法的解救她,所以她不能氣餒向這個老太太妥協!
“是,沒錯!”
淩韻珠眼睛登時就亮起來,腦子裏是翻閱數萬遍的書籍詞條,與邢瑛描述的一模一樣。
邢瑛就是嘴上說說罷了,她沒帶魚刺金離開狜來,一旦讓這種可怕的東西出現在人間,必然又會引起糾紛,那時,死的就不是一座城了。
她勾起唇,眼神得意起來,淩韻珠瞥一眼,邢瑛忽然就變成了淩韻珠十分害怕的女人。
她那副眼中的倔強,渾身脆弱的不堪一擊,卻絲毫沒有害怕,反而是愈發堅定。像一位在戰場殺敵,即使四面楚歌也不高舉白旗投降的女将軍。
“你,終于也有把柄了。”邢瑛不再膽怯的貼在門上,她直起背脊,朝淩韻珠走去,她用力抹掉嘴角的鮮血,背後是陣法的白色螢光,慷慨的撒在邢瑛身上。
面前這位勝利歸來,肆意張揚的‘少女将軍’站在淩韻珠面前,高高在上的俯視着她,淩韻珠無可避免的擡頭與她視線接觸。
“皇,皇上……”
那一刻,淩韻珠腦海裏閃回出過去的畫面,她第一次見皇上,就是在朝堂之上,那時淩韻珠是只蝼蟻,毫無尊嚴的跪在皇上面前,也是和此刻一樣,高高的昂起脖子,仰望她此生最恨最害怕的人。
白月沉用自己的符覆蓋上淩韻珠的符,不出一會兒,便被燃燒殆盡,淩韻珠是下定了殺手,誓要将邢瑛折磨致死!
“長生花醫院,與白府有什麽關系?”
身後是林峯還的質問,白月沉後腦勺被抵上一支槍,“林先生,請您看看現在是什麽情況。如果您急着拯救那些科學家,不急這一時。”
“這麽說,你很清楚那家醫院,想必你應該也知道科學家被關押在哪個地方吧”
餘光裏,進來一個身影,是白繕,林峯還見狀沒有放下槍,他就是要讓白繕知道,寶貝孫子的命在他手上。
“林晚輩,你這是做什麽?”白繕急了,比任何人都疼愛孫子的白繕見不得愛孫被槍指着腦袋,“你要什麽你盡管說。請你不要拿月沉做人質。”
“林某只想知道,長生花醫院和你們白家究竟有什麽關系。我只有救出那些科學家,才可以撫民憤。”
白月沉丢掉手裏的符,扔的一幹二淨,踩在腳下,白繕比他還早發現這些符咒,明明有能力可以出手破陣,但熟視無睹。
這漫天的寒風,都不及白月沉的心冷。
“林峯還,你滿腦子都是你的百姓,你是個合格的軍閥總令。北平城的百姓有你這般野心勃勃又富有責任感的領導者是他們的幸運。現在,只要你殺了白家所有人,再冠一個合理的交代,不光是北平,只要你堅持,整個中國都将會你的。”
“你,林峯還,就是未來這個國家的皇帝。”白月沉擡手鼓掌,笑起來,“恭喜你,無數人的血換來的新時代,又被你給颠覆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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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繕多想捂住白月沉的嘴啊,他這個寶貝孫子分明聰慧得很,什麽東西都是一學就會,怎麽現在卻沒個眼力見呢。林峯還手臂青筋凸起,食指落在扳機上,心裏有了殺人的念頭,正随着語言而騰起。
“你是個領導者。但你又是一個可憐人,你應該不知道吧,邢瑛有多麽恨你,恨你送她出國留學,讓她變成現在一個人不人鬼不鬼的存在。是你,一手将她變成了嗜血的魔鬼,在她羨慕其他姑娘能穿戴漂亮的旗袍時,而她只能日日夜夜的待在靶場裏,渾身沾滿硝煙,一點喘息的空隙都沒有。”
林峯還潛意識裏被這些話撥動,他淡淡瞥一眼那個房間,外面陽光大,邢瑛的影子被打在窗上,她呼吸明顯,空中的血味愈發濃烈,林峯還不由得收回扳機上的食指。
白繕見林峯還緩緩收回槍,也悄悄的收回手,那一刻如果林峯還真的開槍,白繕就真的打算叫整個白家毀滅掉。
幸好,幸好啊。
白月沉失望地垂下頭,他以為的言語可以刺激到林峯還使他按下扳機。
面對白繕的冷漠,林峯還的猶豫,白月沉不再繼續試探,冷冷的擡眼,又看了眼那道貼上符咒的門,他掏出邢瑛的□□,快而狠的按下保險閥。
林峯還反應比他還快,擡手抓住他的手臂,一擰,槍即将掉落的間隙,被按下了扳機,一枚子彈,朝淩韻珠的方向飛快過去。
邢瑛再次聽見耳邊傳來的槍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