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忠義候

第13章 忠義候

◎當年的長公主驸馬◎

趙城這幾日一直在永嘉寺陪着她。

隔壁的太微宮都安排妥當了,留值的是一個小內官,見了趙幼澄便說:“楊總領吩咐了,讓奴等侍奉殿下到太微宮靜養。”

趙幼澄牽着趙誠,笑着說:“那走吧。”

冬青真是怕極了她再生病,幾乎寸步不離的跟着,身邊的女婢們開始整理這邊的東西。

穿過院子,這邊開了門,像是新開的,冬青解釋:“等殿下搬過去後,這門就會封死。”

母妃最後住在太微宮,身體很不好,自父王去世後,她就不太好了。生下下阿弟幾乎耗盡了她的生命。

後院裏有一顆參天的槐樹。

穿過游廊,太微宮還是從前的樣子,褪色的紅,斑駁的漆,石縫裏的草……

每一處看起來都荒涼。

她站着看了會兒,笑起來:“挺好的。”

小內官原本以為她會生氣,畢竟倉促間整理出來的,都來不及翻修。

他不知道趙幼澄就喜歡這半舊不新的太微宮,沒有人闖進過這裏,仿佛還留着母妃的痕跡。

堂屋的日光正好,姑蘇城的東西都搬來了,東廂房做了書房。

冬青說:“還是和姑蘇的書房一樣,奴已經整理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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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開始她就住在太微宮了,趙誠要回宮繼續去讀書了。

太醫署的人也住在太微宮照料她。

這幾日她圈在永嘉寺養病,但是上京城都知道她回來了。

上京城裏那麽多打聽消息的人,都只知道小郡主從姑蘇回來了,因為傷心,在永嘉寺給文敬太子上香,并住在太微宮了。

無不贊她一聲孝順。知道她養病的人很少。陛下那裏是不肯漏出一點消息。連宗室中的老王爺們打聽她,陛下都推脫不肯說實話。

延嘉殿的氣氛倒是不低落,周太後因為頭疼的毛病犯了,靜義公主領着傅嘉宜坐在一邊侍疾。

傅嘉宜對上京城十分好奇,對宮中的生活更是好奇。那日進宮和太後見禮後,便被太後娘娘留在宮中了。

她心中的雀躍無人能說,無人可以分享。她見識的無上的權力、尊貴和榮耀都讓她震驚。

周太後頭上戴着抹額,面色有些憔悴,溫和說:“阿鯉年紀小,難免性情驕縱。嘉宜性情就十分乖巧,像你小時候。”

此刻,周太後也認了這個結果,孫女被留在宮外養病。甚至都沒有給她這個祖母捎來只言片語。她心裏是在埋冤她這個皇祖母嗎?

靜義公主絲毫不敢大意,傅嘉宜卻十分會賣乖立刻答:“母親總說我沒有規矩……”

“嘉宜不可放肆!”,靜義公主有些惱了。

周太後笑起來,溫和道:“阿貞不必太苛責她,我年輕的時候也覺得孩子們吵鬧令人心煩,如今上了年紀,很喜愛孩子們的熱鬧。可惜……”

靜義公主知道她說的意思,可惜她膝下的兒女全都沒了,文敬太子和長姐泰昌長公主都沒了。

但靜義公主絲毫不敢大意,太後娘娘的慈母心腸,她不太敢相信。

這一招卻對傅嘉宜十分管用,她正是青春年少正義心泛濫的年紀,最是見不得有長輩這樣示弱,更見不得長輩這樣傷心。

立刻化身成開心果一般:“我祖母也說她最喜歡兒孫繞膝,我最舍不得祖母了。”

周太後笑得慈祥,“那我留你在宮中,豈不是讓你祖母難過。”

傅嘉宜聽得心花怒放,滿口道:“怎麽會,我進宮也是盡孝,在祖母身邊也是盡孝,臨走前祖母還囑咐我,要将姑蘇城的美景告訴外祖母。外祖母身體康健了,我才會開心。”

她嘴甜的時候,是真的會哄人。

周太後聽得十分開心,靜義公主卻心裏一點都不輕松。

正笑鬧着,聽到外面內官報:“忠義侯到了。”

傅嘉宜就坐在母親和太後中間,聽到門外的聲音一回頭,只見門外進來的男子猶如玉面郎君,比她見過的在姑蘇城的所有的郎君都好看。

她一時間看呆了,想不到形容的詞,忽想起曾在趙幼澄的書房中看到一句詩:舉觞白眼望青天,皎如玉樹臨風前。

周太後笑着問:“你今日怎麽有時間過來了。”

忠義候是她大弟,周聿昭是她大弟的幼子,周家一門兩侯爺,是京中的佳話。

她的大弟加封忠義侯,幼弟加封忠勇候,這是先帝朝,周家的榮耀。先帝大概是覺得周家太甚,替太子擇了李家女兒,李家隴西出身,但并無根基,太子妃更是性情溫順。

不想太子過世後,李家老爺子也跟着去世,子孫舉家歸鄉。朝中都知道知道李家被周家壓着,不可能出頭。

周家這些年因為太後大弟過世,大侄子也過世,長房兒孫凋零,小兒子繼承忠義侯,一門雙侯是周家的,周太後不會允許周家式微。

所以這一輩,長房的忠義侯和忠勇候其實是叔侄。

周聿昭年少就繼承了爵位,确實是上京城獨一無二的尊貴身份。不知有多少人盯着他的婚事,再加上生的容貌出衆,學識過人,要不然趙幼澄當年也不能這麽滿意。

傅嘉宜可不知道這些,她知道這是外祖母的侄孫,這麽一算和她也算連着親的表兄,再一聽他已經是侯爺,更是心花怒放,心中猶如萬人敲鼓,躁動不安。

周聿昭應了太後的話,恭敬給靜義公主行禮,傅嘉宜羞羞答答起身問了聲:“見過侯爺。”

周聿昭溫和的笑起來:“不必這樣叫我,我們算起來還是小表親,我喚你一聲表妹也是可的。”

傅嘉宜聽着他的聲音,只覺臉上發燙,低頭不敢看他。

周太後見孩子們和睦,笑着說:“怎麽不算,你姑姑這麽多年在姑蘇,你還沒見過。”

靜義公主一時間拿不出像樣的禮物,周太後見她面上尴尬,繼續說:“你姑姑的小子懷齡和你一般大,他比你大,你要叫一聲表兄,而且他學問可是頂好,比你好不知多少,江南的才子名聲勝過你許多。你等會兒去找你表兄,虛心求教。今天的晚膳就留在宮中,我這幾日拖累的你姑姑都不得安寧。”

人老成精,總能幾句話将場面圓的體體面面。

更是将靜義公主摘的幹幹淨淨。

靜義公主惶恐:“母親言重,侍奉母親是兒臣該做的。”

是該做,而不是願意做。

周太後笑笑也不在意,溫聲說:“你也是,回去準備準備,做姑姑的,我代小輩向你讨禮了,這個惡人我來當。”

靜義公主笑起來,她知道自己根本不是太後的對手,多說多錯。應付了幾句,帶着女兒退出來。

周聿昭也跟着出來了。

周太後看着人都走了,收起笑容,問身邊的文墨:“文襄怎麽樣了?”

“幹爹好多了。就等着老娘娘一聲召。”

她輕嘆了聲:“行了,讓他晚膳來侍奉吧。”

文墨聽的大喜,立刻跪下來給周太後磕頭,看的周太後感慨:“你倒是……對得起他疼愛你。”

“永嘉寺……”

阿鯉是她的心頭肉,他們本是最親的人,可是離開的太久了,親情也淡了。

盡管每年不停的送去東西,總盤算着她惦記着阿鯉,可到底太遠了。

她也想讓阿鯉回來,可那是先帝的旨意,是先帝讓阿鯉南下,去明松先生門下求學。她不得不承認,先帝對阿鯉的命數是有懷疑,畢竟太子和太子妃都沒了。

這樣一深想,她自己也是忌諱的。想的多了那些疼愛就會減一分。

出了門的周聿昭十分健談,跟在靜義公主身邊,依舊十分謙和,落後了靜義公主半步,立刻道:“表兄若是參加明年三月的考試,正好京城書院的國子監都可以,我建議姑母晚膳的時候可以和老娘娘提一提,畢竟關系到表兄的前程大事。”

他講話就是這樣,平緩且不徐不疾,很難讓人對他生出反感。

傅嘉宜聽着不敢多說話,只覺得他見識高遠,身份尊貴自不必說,謀事還能這樣周全。

靜義公主被他說的有幾分心動,為了兒子的前程她是願意開這個口的。

一時間也很喜歡這位便宜侄兒,周家的身份不必說,他的建議是很不錯的。

宮中有宮中的前程,趙幼澄卻對宮外的生活更喜歡,眼下就很滿意,書房門口的那棵青槐茂盛,樹蔭如蓋,冬葵将躺椅搬出來,她躺在樹下看着院子裏的女婢們穿梭,有時候會生出不真實,她會有自由。

前世初進上京城,已經是深冬,她就住在延嘉殿偏殿,皇祖母見了她大哭了一場,對她幾乎是寸步不離的帶着。

她滿心都是祖母,以為這是對她唯一的偏愛,也是她全心信任的至親。

第一次遇見周聿昭,和傅嘉宜幾乎是一模一樣的。

周聿昭對她一直都很恭敬,一直稱她為小殿下。

“小殿下,這是老娘娘讓我準備的東西。”

“小殿下,這是你要的東西。”

“小殿下……”

他一邊恭敬,一邊稱“我”。

可見狼子野心,從開始就是敷衍她。

上京城的高遠廣闊,她望着湛藍的天空,心裏嘆氣,自己只能走一步下下棋,才能謀得這一方栖身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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