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往事

第23章 往事

◎不如眼前◎

前世的建元十二年冬,她也是奉旨北上,心中情切萬分。期盼了八年的旨意終于來了。

也是文襄來接人,見了面問:“殿下這是啓程回宮,還是在別院住一晚。”

趙幼澄急切:“回宮吧,別讓祖母等久了。”

夜半進宮,在東門外驚動了守宮門的禁軍,驚擾了陛下。

趙幼澄不以為意,祖母貴為太後,而她是先太子長女,出入宮門被攔截盤問,這在她看來就是恥辱。

半夜進了延嘉殿,祖母淚涕漣漣,她也哭得肝腸寸斷。

祖孫情深,一時道不盡。

趙幼澄心中悲苦,只覺得她們是這世上最苦命的兩個人。一個喪子,一個喪父,可謂相依為命。

第二日,忠義候便進宮來看太後,趙幼澄初入上京城,心中大定,終于離了姑蘇城,心中萬分歡喜。連素來讨厭的傅嘉宜都不覺讨厭了。

彼時周聿昭聽了內官的傳召,特意進宮來看望表妹,這門親事是叔父一力促成,他也沒什麽不滿意,更有甚,這位殿下生的極為出挑,當年的文敬太子妃便是一等一的好相貌。

周聿昭一進殿,給太後行禮:“給娘娘見禮了。”

周太後笑着說:“你來得正好,阿鯉快來見見你表哥。你們可是最親近不過的表兄妹了。”

趙幼澄在姑蘇從來不曾和書生們打過交道,就算在明松先生門下,但也從來沒去過,連兩位師兄都極少見,乍見周聿昭,一時間愣在那裏。

周聿昭是上京城富貴窩裏出來的公子,生的俊朗,趙幼澄幾乎一眼淪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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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太後是很願意撮合兩人的親事,娘家權勢不衰,這才能使她周家的榮耀百年。

這門親事最初就是她提議的。

周聿昭含笑問:“那我就托大,可否叫殿下一聲阿鯉表妹?”

趙幼澄羞惱道:“我又不能捂上你的嘴。”

年少無知,錯把孽緣當良緣。

……

趙幼澄最後回頭望了眼輔仁殿後的延嘉殿,意興闌珊。

她不知道她的親事有多少人盯着,但周家聞風而動,實在不得不讓她警惕。

而後也不再理會站在一邊的周聿昭,揚長而去。

周聿昭站在雀仙橋上,望着趙幼澄的背影,總覺得和這位殿下對他實在過于冷漠,而偏偏他總覺得這位殿下似曾相識。

少年的情,如同枝頭上的花,藏不住的。偏偏他将隐晦的心思埋在心底。

任誰也看不出來。

跟着的仆人見他久久沒有回頭,便說:“這位殿下性子實在孤傲。”

他回頭眼神陰鸷,冷冷說:“回去自己領罰。”

趙幼澄歸家之後,冬淩帶着管生意的人來見她。

冬青還在盯着兩個年幼的女婢熬藥。她坐在書房的西窗前,看着兩位管事,其中一位叫馮唐,一位叫馮正,這是母妃當年的老人。

馮唐行禮後到:“小殿下,糧倉已經準備妥當了,北上的糧米可以入庫了。”

趙幼澄看了眼賬本,思索了片刻:“準備吧,府兵安排妥當,不要招人眼,他們是行伍出身,有心人一眼就能看出來。不要被人盯上。”

馮唐:“殿下放心,運糧的都是雇的碼頭的腳夫,只有押送的是我們的人。”

趙幼澄點頭:“你做事情我很放心,有些錢該花就要花出去。再者,糧米生意不好做,所以要萬分小心,記住了,你們的生意走的隴西李家的路子,投的是戶部張大人的門路,出了事來尋我。”

馮唐垂首:“殿下放心。”

馮正管的是絲綢,趙幼澄連賬都沒打開,只是說:“生絲布匹的生意,就那麽多,你用心些就好,有什麽事情就找冬淩。”

馮正稱是,等兩人走後,冬葵進來說:“隴西來信了。”

趙幼澄急着打開,半晌後笑起來。

“舅舅快到了,算算時候,中秋節怕是要在路上過了,等他們來了這裏補過。”

冬青端着藥進來,笑着說:“那殿下要養好身體。”

趙幼澄心想的卻是,等舅舅來了,她就不缺人了,眼下剛回京,她實在缺人,和裴大人說話句句小心,身心俱累。

宮裏的女官還沒有來,冬青已經開始報備:“東院也收拾出來了,殿下加封後,禮部會有內官和女官充填進來,到時候東院安置。”

趙幼澄:“你看着安置吧。她們來了也越不過你去。”

加封長公主,她已經辭了修建公主府的意思,太微宮以後就是她的府邸了。

太微宮不大,但是連着永嘉寺就不小了。

這幾日上京城人頭攢動,很多都是為中秋節作準備,趙幼澄養了快兩個月,在京中沒有任何社交。

她不想加入上京城貴女們的行列中去,新加封的婉淳長公主,會讓她成為衆矢之的。且等中秋宴後,各府的女眷們一起出來,到時候都會亮眼,她混在其中也不會太突兀。

冬青對宮中的事知道的不多,上次入宮都是趙幼澄領着她,她謹言慎行,深怕給趙幼澄惹禍。趙幼澄見她很緊張,也不好安慰給她壓力。

喝了藥問冬葵:“外面鬧得沸沸揚揚的事怎麽樣了?”

冬葵打聽不到這些,只說:“附近不遠有一家在賣宅子。”

趙幼澄嘆氣:“還是要去問裴大人。”

又想,哦,還沒有恭賀他喜得良緣。

她故意起了心思,吩咐冬青:“去準備禮單,還沒有恭賀裴大人喜得良緣,按照禮單給裴家女眷都準備好。”

她随手寫了幾句。

冬葵看了眼,都是上等的名貴品,金彩提花緞,越州绫,松江錦。

趙幼澄見她看了眼,笑說:“送裴大人多少禮,都不虧。不用心疼。”

冬青想說,你這樣不像是誠心送禮。

徐氏因為丈夫升遷回京,最近十分忙碌,又因為裴岘要定親,正逢長女回娘家來了,午膳就安排在老夫人院子裏,她正商量:“蘊玉要定了親,這兩相願意了,中秋要給劉家準備節禮。到時候讓蘊玉去上門拜訪劉大人,翁婿兩也該聊一聊。”

老夫人也說:“劉大人是做學問的人,國子監祭酒是從他父親手裏接過來的,父子倆的名聲很好。”

正說着,夏守忠進來,說:“外東苑的禮到了,送到內院來了。”

徐氏詫異:“什麽禮?怎麽送到內院來了?”

等人将東西擡進來,她才明白。

都是江南上等的絲織,徐氏驚訝問:“這是送給蘊玉的?”

“二爺讓交給夫人。”

“什麽人送的?”

夏守忠:“二爺剛回來,一會兒也過來了。”

裴岘進來的時候,徐氏正和老夫人商量着這些绫羅,花色十分多,将家裏的女眷們全都照顧到了。

老夫人見了就問:“這些是誰送來的?”

裴岘想起趙幼澄也無奈,太精明的人,總讓人有所提防。

“殿下送來的。”

徐氏:“加封的那位長公主?”

“是。”

老夫人笑說:“若要認真論起來,她是你的小輩。從朝堂論起,她是長公主。緣何送你這樣周到的禮?”

他習得了一手夢譚先生的好字,有了師生名聲。但世人并不知道。因為夢譚先生是以書畫出名,裴岘的一筆字更是極其出衆。≥

裴岘知道趙幼澄是故意的,随口說:“當日在通州別院,我讓人随楊總領去接的人,安頓在太微宮。中秋節禮,母親不用擔心。”

徐氏贊道:“好周到的心思。”

裴岘看了眼東西,沒所謂,心想她又遇上麻煩了,獻殷勤這種事她做的倒是很順手。

徐氏說完就說:“這匹越州绫十分難得,過幾日給劉家送去,中秋節你到時候拜訪劉大人也好讨杯酒喝。”

裴岘只知道劉之州,國子監祭酒,人有些固執,但為人正直。上次大嫂生日宴那位劉夫人也來了。

至于劉家女兒怎麽樣,他确實不知道。

聽着老夫人安排,他略想了片刻,便說:“改日吧,過幾日我要出去一趟,等回來再去劉家拜訪。”

老夫人以為他是不滿意這門親事,嘆氣:“劉家女兒我見過了,學問也很好,你的學問好,我也不可能給你配一個目不識丁的人,我也盼你能和和美美。至于從前的事情,那是意外,和你沒關系。”

她怕裴岘因為從前定親的王家,心裏有想法。王家女兒去了這麽多年,他始終不肯定親。

裴大姑娘坐在一邊陪着祖母,看着小叔抿嘴笑。

裴岘絲毫不以為意,也不見害羞,問裴芝媛:“東陽沒回來?”

“夫婿還在讀書,不曾回來。等中秋後再回來。”

裴岘和小不了幾歲的大侄女閑聊着,老夫人安排:“若不然,你在出發前去劉家拜訪吧,這樣也不算失禮,劉家答應年前完婚,本就是我們失禮在前。”

裴岘這次是巡查之責,但陛下的意思讓他探探滞留的夏糧的發賣情況和之後的秋糧,這本是戶部的差事,可陛下不信戶部,撒出去的全是年輕的按察使。若不然內閣的大人們也不會勸谏陛下不可行鷹犬爪牙之事,有悖明君所為。

裴岘:“不用這麽着急,等我回來後,再登門拜訪,認真詳談。母親不必這樣心急,若是等不得,只管讓大嫂請人府中一敘就是了。”

老夫人見他不像是不滿意,便放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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