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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出現在草廬中的男子, 年約五十許,留着關公似的長胡子,黑發直髯, 人高馬大。

他若年輕個二十多歲, 或許能稱得上一句英俊剛毅,只是如今, 他臉上已有兩道駭人的傷疤, 一道橫眉而過, 一道從右臉眼梢豎着劃下,一直延伸到脖子的衣襟之下。

不止面頰,他的手、胳膊以及身體上其他裸露出來的皮膚, 也都有陳年舊月留下的累累刀口, 讓人一見,就覺得這人許是從腥風血雨中活下來的,見則生畏。

說實話, 這樣一個人出現在荒山野嶺的草廬內,謝知秋第一反應,生怕他是哪裏來打劫的山賊頭子, 但聽到他對“自己”說話的內容和語氣,又發覺不是。

她對這個男子的身份多少有了猜測,但出于謹慎, 沒有立即開口。

謝知秋看人的眼神一向是疏離中帶着些許冷漠,但眼下, 該男子看到她這樣的眼神, 似乎更加生氣了——

“幹嘛?怎麽光盯着我不說話?還用這種眼神?”

“難道你對我出現在這裏有意見?”

“哼, 你以為我想過來?要不是你娘許久沒你的消息,怕你真死山裏了, 非要我來看看,我才懶得管你死活!”

兇煞的男子一邊說着,一邊熟練地摘下謝知秋額上冷敷的帕子,放水裏洗了洗,然後又給她更換包紮頭上傷口的傷布,動作還挺溫柔。

謝知秋:“……?”

這兇煞男子看着可怕,可處理傷口出人意料的熟練,簡直像真正的大夫。

他先摘掉原本的傷布,幾乎沒有牽扯到謝知秋頭上的傷。

然後,他從懷裏掏出一個小瓷瓶,抹了點金瘡藥,給謝知秋塗上。

謝知秋瞥了那瓷瓶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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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見瓶中之藥,正是五谷先前拿上山的、含有龍骨的名貴上品金瘡藥。

謝知秋心中有了計較。

這時,那男子用的力道重了一些,正好觸到謝知秋的傷口,謝知秋一痛,不由“嘶”了一聲。

“哦?知道痛了?”

男子非但不以為意,反而冷嘲熱諷。

“我蕭家的男兒,有為了保護重要物件從馬背上跳下來的,有從敵人刀槍下闖過去的,有被敵軍俘虜卻寧死不屈自刎的,再看看你,是第一個好端端從五歲小孩都能爬的矮坡上掉下去砸破腦袋差點摔死的!真是了不得啊,差點創造了從未見過的死法,真給祖宗長臉!”

謝知秋:“……”

如此一來,她可以十成十地确定了。

這個男人,果然是蕭尋初的父親——

傳說中的名将蕭斬石。

*

若說謝家和秦家是書香門第,那麽蕭家則是另一個方向的名門——

武将世家。

方國乃是武将開國,祖皇帝本是前朝末帝麾下幹将。

那時天下動亂,四方割據,祖皇帝在南征北伐的過程中立下赫赫戰功,擁有了比年幼的正統皇帝更高的威望。

一夜,尚是将領的祖皇帝打算回屋休息,卻見房間門口,他的部下與戰友跪了一地,而跪在最前面的,是他平常最信任的副将。

那副将手捧黃袍,伏身下拜。

祖皇帝大吃一驚,問:“你們這是做什麽?”

副将帶頭回答:“主上幼弱,天下形若無主。然,國不可一日無君,将軍不畏生死,率兵護國沖鋒在前,拯救天下黎民,乃衆望所歸。還請将軍從此率領天下,重振我華夏榮光。”

祖皇帝道:“叛主稱帝,乃不忠不義之行,我不可為之。”

副将攜衆将叩首:“将軍若不為天下之君,乃天下之憾,我等寧願長跪不起。”

祖皇帝相勸不得,無奈之下,只得披上黃袍,從此改朝換代,天下異姓。

登基後,祖皇帝犒賞功臣,當日跪拜求祖皇帝登基的武将皆為開國元勳。

蕭家的先祖,就在此列。

此事,按照方國正史所記載,祖皇帝是受自己的将士擁護,情不得已之下,被迫登基的。

由于年代久遠,事實是否真如史書所載,已不可考證。

不過,祖皇帝登基後,他和他的後代們顯然都很怕新朝代的将領們某一天也會像祖皇帝一樣深受部下愛戴,導致歷史再度重演。

從此,方國開始了一代又一代對武将變本加厲的牽制。

其目的就在于不讓武将有太忠誠的士兵、不讓武将有太大的兵權,以及不讓武将有太顯赫的戰功。

卻說這蕭尋初的父親蕭斬石,他已是方朝開國後,蕭家的第三代後裔,是蕭尋初祖父的第五子。

他自小就展現出非凡的作戰天賦,十二歲便跟随父親上戰場,第一次作戰就沖鋒在前,成功砍下敵軍的頭顱,可謂一戰成名。

十六歲時,他已可獨自領兵作戰,是軍中不可或缺的少将。

再後來,他二十歲那年,辛國與方國之間的摩擦與日俱增,昌平川一戰爆發,他的父親兄弟全部死在戰場上,邊疆血流成河,土地被染成鮮紅色。

他一個人從屍體如山的地獄裏爬回來,獨自接下蕭家軍的重擔,重整殘軍。

從那以後,蕭斬石的戎馬生涯就剩下一個字——

殺!

殺光敵人。

一血前恥。

奪回昌平川失去的北地十二州。

為死去的父兄報仇!

他也真的很猛。

首先蕭斬石身高九尺有餘,比絕大多數男人高一個頭多,且手長腳長,很有力量,身體素質遠超常人。

其次,他熟讀兵法,自幼随父出征,積累了大量實戰經驗,并非所謂的蠻将,是個會動腦子、有策略的人。

種種條件合在一起,終于造就了這個罕見的戰争天才。

從此蕭家軍出征,所向披靡。

光是看到蕭家軍的旗幟,敵人就會聞風喪膽、丢盔棄甲。

蕭斬石只顧沖鋒,只顧保衛疆土,只想着奪回故土,沒有理會朝中的事。

那時候他還年輕,又從小生長在戰場上,不懂朝堂中的彎彎道道,不明白槍打出頭鳥的道理。

百姓自然是希望收複故土的,而且勝仗的消息總能讓人熱血沸騰。

蕭斬石每取得一場勝利,他在民間的聲望就會高一分。

随着他的名字在百姓中越來越響亮,小孩開始為他編詩歌,茶館開始講他取勝的故事。

而這個時候,朝廷也終于開始忌憚他。

要知道,方國的皇帝已經很久沒有親征了。

人人都贊美蕭斬石,那帝王由誰來贊美?

如果天下最厲害的是他蕭斬石,那堂堂皇帝又将被置于何地?

如果蕭斬石威望如此之高,手上又有忠心耿耿的蕭家軍,那将來……他會不會效仿祖皇帝?

光是想到這些,金殿裏的先帝就寝食難安。

朝堂裏的文官們離天子近,最能察覺天子的心意。衆所周知,只要站在帝王這邊,迎合帝王的心意,就能獲得升官發財的機會。

于是,彈劾蕭斬石的奏疏如雪花一般飛進金殿。

有說他急功近利的,有說他好大喜功的,有說他傲慢無禮的,還有說他在戰場上冒進不聽令的。反正只要能說進天子心坎裏,想寫什麽寫什麽。

這個時候,被打得滿地找牙的辛國也隐隐察覺到了方國君主的為難之處。

他們趁機提出議和,希望方國君主盡快撤軍。

如果方國打了勝仗,奪回十二州,那麽功勞全是将領蕭斬石的,蕭斬石的名望會一步登天,無人可與他匹敵。

如果方國與辛國議和,那麽功勞就是他方國天子的,将領只不過是略微協助了一些罷了。

在這個問題上,本國君主和敵國的利益,居然是一致的。

*

蕭斬石遠在前線浴血,不知道前朝風雲變幻。

第一次他收到朝廷的急令,讓他立即撤兵準備議和,還以為是在開玩笑。

朝廷是瘋了?

他們離奪回北地十二州只剩下八十裏路了!

這種時候議和,千裏之功毀于一旦!多少将士獻出的性命将毫無意義!

蕭斬石居然沒理這令,斷言是僞造聖言,繼續沖鋒。

誰知很快,梁城中又來了三道金令,催他班師回朝。

蕭斬石還是沒理。

然後,朝中又來了最後一次诏令,嚴厲申明若他再不回朝,便判他抗旨謀逆之罪,全家問斬。

那年,蕭斬石已娶妻室,并生下長子蕭尋光,這孩子剛滿周歲。

他拿着送來的金令,騎在馬上,望着只剩下最後十裏路、近在咫尺的北地十二州,目眦欲裂。

*

蕭斬石班師回梁,兩次抗旨果然給他惹來了大麻煩。

他剛一回來,先帝迫不及待地以抗旨為名将他下了獄,一大群等着天降功名利祿的官員迫不及待地開始上書,迎合先帝,準備給他按各種罪名。

萬幸,這世上也不是所有人的良心都給豬吃了。

另有一群官員或因利益沖突,或因看不過眼,見形勢不好,冒着被先帝疏遠的風險,奮力上書,開始營救蕭斬石。

整整三個月,整個朝堂劍拔弩張,腥風血雨,每天都是唇槍舌戰,簡直要大打出手。

謝知秋當時還沒出生,但她隐約記得家中長輩提過,謝家人雖然不太看得起武将,可當時謝家與秦家在朝中為官的長輩們,全都在上書營救蕭斬石之列。

謝家甚至上了死書。

若是聖上賜死蕭斬石,他們這些謝家的文官也當場一起去死。

謝家的小爺爺如此說道:“我不喜歡蕭斬石這人,沒見過,也跟他們武人聊不來,但基本的道理我清楚。

“若是沒有他們這些武人,辛國兵馬早已攻入梁城,從此男為奴,女為娼,我等何來如今安居樂業的踏實日子?

“若是聖上殺了蕭斬石,邊境其他将領如何能安心在外作戰、繼續保家衛國?日後國境如何能安穩?只怕要人心惶惶,一個不好,亂世又要卷土重來。

“所以,唯有殺蕭斬石一事,哪怕老夫拼上這條命,也決不能讓他們成功。”

*

此刻,這個謝知秋只在傳聞中聽說的一代名将,正活生生的在她面前。

他滿臉刀疤,大手裏捧着一碗粥,正小心翼翼地吹着,似乎是打算喂給她這個傷病未愈的“兒子”喝。

他一邊吹,一邊嘀咕:“你這山上的米怎麽回事,怎麽都潮了?你整天搞那些烏七八糟的東西,終于把自己搞得連飯都吃不上了嗎?”

謝知秋端詳着對方的臉,揣度了一下蕭将軍和蕭尋初之間的關系,毫不猶豫地以蕭尋初的身份道:“我早已和家中斷絕關系,現在吃什麽米,和你無關吧?”

“我——好你個小兔崽子!你這是和爹說話的态度嗎?!”

“我又沒有求你上山來和我說話。”

“你——”

謝知秋大大方方地直視蕭斬石的臉。

如今二十餘年過去,這位昔日大将身上傷疤猶在,但看上去已經沒了傳說中大殺四方的氣場,反而像個笨拙的老父親。

先帝的策略,最終是奏效的。

由于沒有奪回十二州,蕭斬石本應得到的聲望大打折扣。

當然有人同情他的遭遇,但也有人将沒得到十二州的結果歸罪于他,遷怒他當時沒有抗旨,認為他當時就應該硬奪十二州,等回了梁城再奪位,那才是一代英雄。

後來随着時間的推移,百姓習慣了如今的安穩太平,年輕一代也不在意要不要收複遙遠的十二州了,于是關于蕭斬石的讨論漸少,頗有英雄遲暮之感。

待風頭過去,先帝看着收斂鋒芒的蕭斬石,也覺得有點不好意思。他收了蕭斬石的兵權,補之以高官厚祿,算安撫民心,也算補償蕭斬石。

後來先帝見蕭斬石挺老實的,偶爾也會召見他,裝模作樣地聊聊天敘敘舊,感念一下當年祖皇帝與蕭家先祖之間的過命友誼。

那一場風波後,蕭斬石也不是完全沒有再帶過兵。

現在方國能用的将領少,有時候情況危急,實在不能不用他。不過,君主再也沒有讓他長久帶過相同的軍隊,基本就是用一下又趕緊召回來,生怕再贏得太快。

好在蕭斬石人也配合,年紀大了以後,他圓滑許多,不僅不再有過激舉動,甚至讓兩個兒子都從了文,算是徹底投誠。

此刻,謝知秋嘴皮利落地和蕭斬石父子鬥嘴。

她以前很少說話,但畢竟是個聰明人,真要吵架思路很快,還非常刁鑽,一下就把蕭斬石吵得吐血。

待吵得告一段落,謝知秋若有所思,看了看自己的手。

沒記錯的話,蕭尋初比她大兩歲,今年十九,和她一樣,是在蕭斬石那場風波後才出生的小孩。

蕭尋初從小在梁城長大,養尊處優,又被扔去讀書,生活的環境應當相對舒服平穩。

不過,蕭家自己的事,蕭尋初不可能完全不知道。

蕭尋初對此是怎麽想的呢?

為何……他既沒有從武,也沒有按父親的意願從文呢?

當謝知秋思索的時候,蕭斬石緩了緩,也決定暫時不跟這兒子鬥嘴,給自己找氣受了。

他給兒子換了傷藥,又見對方喝了粥,基本放心,便在他屋裏轉起來。

“你平時就住在這兒?我們當年出征,住得帳篷都比你這屋子牢靠一點。”

蕭尋初的草廬上确實有個洞,如果是蕭尋初自己,大概是可以補的,但謝知秋不會,而且她尚且病着,還補不了。

謝知秋沒吭聲。

蕭斬石又拿起她桌上一物,那東西像是個機關。男人用粗糙的手指一扳,就發出咔噠咔噠的聲響。

他又皺眉道:“這又是什麽玩意兒?有什麽用嗎?”

蕭将軍笨拙地扳着那個機關,像一個小孩在擺弄沒見過的複雜玩具。

說老實話,這東西謝知秋也不認識。

她和蕭尋初交換不久,基本不清楚蕭尋初這些年都在幹什麽。

萬幸,蕭将軍也一知半解的樣子,應該能糊弄過去。

她故作鎮定,只道:“是重要的東西,你不懂,別亂動它。”

“重要的東西?我不懂?”

父子之間關系不好,蕭斬石到蕭尋初這裏來,顯然也是憋着口氣,此刻一點就燃。

他指指屋子裏的一堆雜物,還有屋頂上那個洞,道:“你看看你自己現在是個什麽樣子!聽說你那個所謂的師父死後,師兄弟也都下山了,就你一個還硬要留在這鳥不拉屎的地方!

“結果你沒兩天,一個人都能把腦袋摔這麽個大洞!若不是我湊巧上山,若不是這兩天恰巧有五谷在,你以為你還能有命在?!

“這些到底是什麽鬼東西,讓你書也不讀了,家也不要了,非要留在這山上受苦?!”

謝知秋擡眸,迎上蕭将軍的目光。

說實話,謝知秋對蕭尋初在鑽研的東西一無所知,而且聽蕭将軍這麽一說,她也有點好奇。

要知道,不止是衆叛親離,蕭尋初為了這山裏的東西,還被整個梁城的人叫作怪人。

謝知秋所認識的蕭尋初,雖然做事的确有點随性,但并不是一個沒道理的人。

她目前沒機會去搞清楚,但她隐約覺得,蕭尋初可能也是有什麽理由的。

不過,她現在就是蕭尋初了,這種疑問當然不能表現出來,反而得表現出很有底氣的樣子。

謝知秋道:“我自然有我的原因,待我取得成果,父親自會明白。”

“成果?你還想取得什麽成果?”

“将來自有分曉。”

謝知秋說。

她望了蕭将軍一眼,問:“倒是父親,你本來是武将,自己都沒讀過那些個科考的東西,為什麽非要逼我去學?”

蕭将軍對上謝知秋的視線,竟是一凜。

“我……”

他一時沒接上話。

這時,謝知秋身體一晃。

謝知秋本想一直保持氣勢,可她畢竟是大病初醒,身體不是很好,忽然便一陣暈眩,不得不吃力地扶住牆壁。

蕭将軍本被她一句話問住,見她這一搖擺,當即就想去扶她。

但看“蕭尋初”倔強的眼神,蕭将軍想了想,最終沒動。

“你……唉,罷了。”

他皺着眉道。

“父母本為你鋪好了路,你非不走,寧願留在這山上吃苦,這倔脾氣……真不知道像誰。”

他搖了搖頭,起身道:“算了,我還是回去了,留在這裏,我們兩個都生氣,不利于你養病。你自己待着吧,要是在山上熬不下去了,記得叫五谷下山來尋我。”

*

城西蕭府。

蕭将軍回到家中,将軍夫人正在園中舞劍。

将軍夫人名為姜淩,她原是邊域漢民,在蕭斬石還是少将時,她便在機緣巧合下與他相識。

姜淩雖是漢族女子,但由于生在所謂的胡漢交融之地,身上難免沾染了些外邦的少數民族習氣。

她會騎馬,會使劍,會使弓,甚至還會用飛刀。

若去問以前的蕭家軍,不少人都知道将軍夫人的光榮事跡——

将軍夫人當年随軍時,有一回與将軍大吵,心情極差,當晚營地不巧遭遇偷襲,将軍夫人暴怒之中比将軍先一步暴起,搶了一匹馬拿了把大刀就沖出去,窮追敵将三十裏不舍,最後砍了兩個人頭拎回來,将一衆士兵吓得夠嗆。

不過,這些在關外能受人尊敬的特長,一到梁城就成了女子中的異類。

姜淩在蕭斬石被飛令召回之前,從沒來過梁城。

她不知道那些在梁城長大的文官武官的妻子,接受的教育都與她不同,還以為自己和其他人沒多大區別,自以為憑着一知半解的漢禮和一顆赤誠的真心,就能在梁城交到朋友。

結果當然是處處碰壁,她那天然直率、未經雕琢的言行被其他圈中女子認為是粗鄙不堪,氣得姜淩再也不和其他人社交了,要麽在家裏練劍練飛刀,要麽去遠郊騎馬。

這時,她見丈夫回來,爽快地收了劍,跑過去問:“怎麽就你一個人?我兒呢?”

蕭将軍兩手一攤:“你的兒子,你還不了解?那小子,一不小心就倔得跟牛一樣,怎麽可能拉得回來?”

姜淩“啪”地打開他的手,嫌棄道:“真沒用!”

她掃了掃蕭斬石吹胡瞪眼的樣子,又問:“那初兒現在如何了?傷勢沒事吧?看樣子,你們又吵得很厲害?好幾年沒見了,他瘦沒瘦,身體還好嗎?”

“哼,當然還是老樣子,依舊是那個逆子。”

蕭将軍毫不客氣地道。

但轉眼,他稍作停頓。

“不過……”

“嗯?”

“那小子……一個人在外面幾年,眼神倒比以前有骨氣不少。”

蕭斬石想起今日“蕭尋初”那犀利的眼神,面上逐漸浮上不明顯的欣慰之色。

“終于,他也有點男子漢的樣子了。”

姜淩:“……?”

這人怎麽好像不僅沒生氣,反而有幾分欣賞?

“但是,逆子總歸是逆子!”

蕭斬石明明是有點高興的,可要他就此承認,又心有不甘,于是馬上又板起臉來,作出嚴父的樣子:“一見面就跟我吵架!沒大沒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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