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二十四封情書

第二十四封情書

鄭雯擦桌子時忽然聽到有人叫她的名字，她擡眼看去，是班裏的男生齊威。

齊威走近幾步，“真的是你啊。”

鄭雯點點頭，禮貌性地打聲招呼，“你好。”

齊威沒應話，走進來四處打量起小吃攤，眼中不加掩飾地露出嫌棄意味。

他伸手抹了把桌子，眉頭皺在一起。

鄭雯抽了張紙遞給齊威，齊威卻沒接，用另一只手在兜裏翻出一包餐巾紙。

鄭雯伸出的手僵了僵，兀自垂下來。

“這是你家……店？”

鄭雯察覺到齊威話語間的嫌棄和不懷好意，冷淡地點點頭。

劉媛娣從後廚出來，看見個年輕小夥子站在自己女兒身邊，警惕地走過去。

“小雯，你認識這位客人？”

“是我們班同學。”

劉媛娣的表情立馬變得和善，林禮嘉給她留得印象太好，以至于她現在覺得女兒班上的每位同學大概都跟小林一樣好相處。

“哎呦，是同學啊，快請人家坐下。”劉媛娣樂呵呵的把齊威按在座位上。

“想吃什麽随便說啊，阿姨不收你錢。”

齊威饒有興趣的看看鄭雯，對劉媛娣笑道：“阿姨，我們還來了幾位同學，我能把他們叫上嗎？”

鄭雯莫名心裏有種不舒服的感覺。

“叫啊叫啊，聽我們家小雯說她的新同學人都特別好，阿姨早就想認識一下你們了。”

齊威走到遠處打了個電話，不一會張岳就到了這裏，又過了一會周一妍和馮芊芊也挽着手走過來。

“你今天怎麽突然要請客？”張岳奇怪地問道。

“這不是支持同學嘛，你們看那是誰？”

順着齊威實現望去，目光盡頭是抿着嘴正擦桌子的鄭雯。

“鄭雯？”馮芊芊驚疑道。

鄭雯心知齊威沒懷好心，禮貌地點點頭就走進後廚，沒與幾人多交流。

“什麽嘛，我們來支持她家生意她還那副表情，我以為她家裏什麽條件呢每天那麽拽。”周一妍不滿道。

馮芊芊看着鄭雯離開的身影兀自沉思了一會沒說話。

幾人找桌子坐下來，齊威拿着菜單開始點菜。

“服務員，服務員呢？”齊威扯着嗓子喊道。

張岳猶豫地拉住齊威，“你這麽說，不太好吧。”

齊威滿不在乎道：“這有什麽的。”

劉媛娣聽到齊威的聲音手下動作一頓，有些不安的看向鄭雯，“小雯，你和那個男生關系不好嗎。”

鄭雯背對着媽媽深呼吸幾次，而後轉過來笑道：“沒有，他們跟我開玩笑呢，我去問問他們吃什麽。”

劉媛娣還是有些不放心，目光緊緊追随着鄭雯，見她走到那桌學生旁邊後幾人也沒起什麽矛盾才稍安下心回到後廚。

“你們要吃些什麽？”

“這個，這個，這個，還有菜單上的所有葷菜都給我來一份。”

鄭雯寫字的動作頓了頓，“這麽多你們吃不完的。”

“是啊齊威，我們就四個人，周一妍和馮芊芊飯量還小。”

“我待會要上舞蹈課的吃不了多少。”周一妍也勸道。

齊威擺擺手，“又不讓你們幾個付錢。”

“就按我說的上。”齊威盯着鄭雯把菜單輕輕往前一甩。

鄭雯看了眼齊威，神色冷淡地默了默。

齊威見慣鄭雯唯唯諾諾的樣子，此刻被她盯得有些發毛，梗着脖子硬撐道。

“看什麽啊，快去點菜吧。”

鄭雯深深呼吸一口氣，轉身去了廚房。

馮芊芊沉默不語的雙手環抱在胸前，她是不喜歡鄭雯，可看着齊威這副趾高氣昂的樣子感到莫名不爽。

“你們吃吧，我走了。”

她對着周一妍和張岳微微颔首就站起身離開，從始至終沒再看齊威一眼。

齊威有些懵圈，反應了半天也有些惱火：“我好心請她吃飯，她這是什麽态度？”

周一妍和張岳面面相觑，誰也沒搭話。

菜一一上齊，齊威招呼着剩下兩人動筷子，周一妍沒幾分鐘就說要上課，張岳察覺到氣氛的尴尬也随意扒拉了幾口便回家了。

齊威一頓飯越吃越惱火，啪的一聲摔了筷子。

劉媛娣被吓了一跳，以為出了什麽事慌張地準備出來查看。

從放假前一天開始，鄭雯就覺得齊威對她有種莫名的敵對，敏感的人難以捕捉愛意，卻能清晰抓住絲絲縷縷的惡念。

她不想讓媽媽擔心，安慰地對劉媛娣笑了笑：“沒事，我同學不小心把東西碰掉了，我去看看。你這還有好幾個菜呢。”

劉媛娣不疑有他，“你多陪陪你同學吧，我這不要你幫忙。”

鄭雯乖巧地點點頭。

她走到齊威身邊：“你是哪裏不滿意嗎？”

“哪裏值得我滿意了？”齊威挑釁道。

小吃街魚龍混雜，鄭雯不是沒遇到過難纏的客人，可齊威到底是自己的同學，她不想讓媽媽覺得自己在學校和大家相處的不好。

“有什麽意見可以提，但是拜托你不要無理取鬧，這裏不是只有你用餐。”

齊威這才發現周圍人不知何時投來的視線。

他不自然的清清嗓子，站起身上下掃視鄭雯一眼，嗤笑一聲便起身離開。

鄭雯看看桌面，一桌子菜基本沒動幾口。他點的都是些葷腥，劉媛娣還因為是鄭雯同學偷偷加了好多量，即使小餐館性價比高也要不少錢，生意慘淡些的時候，劉媛娣賣上一天也不一定能賺回這麽些錢。

她拉住齊威，直直對上他的眼睛嚴肅道：“付錢。”

“你媽說的，請客。”齊威不耐煩地擺開鄭雯的手。

“請客也可以，你把這些都吃了，就算做是我請客。”

“鄭雯，”齊威低低冷笑，“你不是剛拿了貧困生補助嗎，連請個客都不行？”

鄭雯眼裏出現片刻詫異，而後又恢複平靜，“那又與你何幹，補助金是學校發給我讓我學習的，不是讓你用來鋪張浪費的。”

鄭雯平日裏總是像個鹌鹑一樣怯懦，這會卻展現出異于常人的固執。

齊威沒理她，轉身就要走。

鄭雯小跑幾步，兩只手再次死死拽住他袖子。

“撒開。”齊威提高了些音量，鄭雯被他吼的眼睛下意識微微紅起來，卻還是不動如山。

“我他媽說撒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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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禮嘉下車，晚風灌進衣領，下意識縮了縮脖子。

國慶五天假，他一眼也沒見過爸媽。

他們好像總是很忙。

忙于工作，忙于生活，忙于做自己。

林禮嘉知道或許他們做的沒錯，可他回望關于父母近乎空白的童年還是難免感到遺憾。

牆壁上的全家福一塵不染，他端着泡面站在對面，突然想起那個晚上一碗熱氣騰騰的菜湯。

坐上車，司機問他去哪，林禮嘉下意識報了小吃街的地址。

本想發短信叫蘇霖曼和尚澤明一起，林禮嘉想了想又收回手機，站在路口猶豫半天，最終獨自走了進去。

遠遠瞧見個熟悉的身影和夜光蘑菇站在一處，看着像起了争執的樣子。林禮嘉下意識快走了幾步，看清了那人長相，竟是齊威。

夜光蘑菇紅着眼抓他袖子，齊威看上去被他惹急，甩手時力氣使大了些。

鄭雯一時不察，沒把握好平衡，眼見着要摔在地上，下意識閉上眼睛。

想象中的疼痛并未襲來，鼻尖傳來一股陌生又熟悉的清香。

鄭雯擡頭，是林禮嘉。

“你說巧不巧，好像每次你摔倒我都恰好在你身邊。”

鄭雯腦海飛速滑過一些畫面，發現好像的确是這樣的。

“發生什麽了，發這麽大脾氣。”這話是說給齊威的。

齊威本意不是想真的傷害鄭雯，揮開手時沒來得及反應，眼下見鄭雯無大礙才暗自松一口氣。

林禮嘉和班裏大部分同學都相處的不錯，齊威見到他面色也緩和些。

“沒什麽，鄭雯說要請客來着，沒想到臨時反悔，這麽小氣。”

鄭雯被他不要臉的态度氣到，“你明明就是在故意挑事！”

林禮嘉與大概了解齊威是個什麽性格，聽着兩人的話在結合一桌子的菜，心中明了剛才是什麽情況。

“齊威，付錢吧，人家賺的都是辛苦錢。”林禮嘉看着齊威的目光不起波瀾卻莫名壓迫。

齊威還想開口。

“這條街人這麽多，那邊幾個人已經看熱鬧看得很久了，別到時候再傳出去說你在這吃霸王餐欺負人。”

“而且，到底什麽情況，我相信你心裏有數。老老實實付錢吧。”

齊威環視一圈發現圍觀的人确實不少，幾個大媽在旁邊表情不掩嫌棄的指指點點，他不甘心地指了指鄭雯，最後在桌子上拍了三百多塊錢轉身離開。

“還差七十二塊呢……”鄭雯拿起錢數了數，眉間寫了一個“川”字。

林禮嘉掏出一百塊錢壓在鄭雯手心。

突然的溫度讓鄭雯有片刻宕機，而後很快回神。

“你這是幹嘛呀，也不能讓你吃這個虧。”

“誰吃虧了，我這是飯錢。”

鄭雯急道：“都過去多久了，說了那天是請你的。”

林禮嘉坐下來拆了雙筷子，“誰說是上一次了，我今天還沒吃飯呢。”

他說着怡然自得的吃起來。

雖說那桌菜齊威等人根本沒動幾口，但到底算是上桌客人剩下的，按理來講應該全部處理掉才對。

鄭雯急急去搶林禮嘉手裏的筷子，“我們再給你做一些，這是人家吃過的。”

林禮嘉反應迅速地舉起筷子。

“之前班級聚餐也不是沒一起吃過飯，不礙事。”

“更何況一百塊錢能吃這麽一桌肉，我血賺啊。”

方才的争搶讓兩人間的距離變得很近，鄭雯對上林禮嘉的眸子，甚至能感受到他呼吸間的熱氣。

她瞬間大腦一片空白。

林禮嘉也意識到這距離有點不合适，輕輕咳了一聲坐直身子。他皮膚白，有一點紅就會暴露出來，此刻更是從脖子延伸到了耳尖。

氣氛一時間陷入莫名的尴尬。

“欸，小林又來啦，剛才那幾個同學呢，都走了嗎？”劉媛娣走出來，看到林禮嘉時眼中不掩驚訝。

“嗯，阿姨好。他們有事先走了。”林禮嘉溫和地笑着站起身對劉媛娣微微鞠躬問好。

劉媛娣還沒來得及說什麽，突然注意到鄭雯手裏捏着的錢。

“哎呦小雯！你讓我說你些什麽好，不是說了不要收同學錢的嘛。”

鄭雯不想告訴媽媽剛才的事讓她白白擔心，卻又不知道如何解釋。

身邊清悅的男聲響起：“他們不像我這樣厚臉皮，第一次來都不好意思，等下次來的時候就不會這樣了。”

劉媛娣聽着笑眯眯的走到林禮嘉身邊和他唠起家常。

林禮嘉配合的認真聽劉媛娣念念叨叨，卻抽空偷偷對着鄭雯眨眨眼，示意她不必擔心。

鄭雯看着他不禁莞爾淺笑。

好神奇，她對這個城市陌生，抗拒，不适應，可認識他以後心裏像是淌着一條四季常溫的河。

林禮嘉他，真的是溫暖又善良的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