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章

第 10 章

第十章

靈州城相距京城有着小半日的水程，好在晏國的婚宴一般都在黃昏時分進行，如此他們到了京城，都還需要停下整頓一番再去王府，如此時間才會剛好。

柳月明出門的時候，頭上是有蓋頭的，可他們出了村上快要到碼頭之時，他眼前卻一下子明亮了起來，頭上的蓋頭被身後的人揭開了。

“世子？”眼前一亮的時候，迎來的不是心安而是疑惑和擔憂，柳月明先前分析過的，他覺得這世子應該不是個惡人，可如今他這行為去讓他擔心了起來。

他們還在路上，這人怎麽當着這麽多人的面就揭掉了他的蓋頭。

按照規矩，這新人頭上的蓋頭得要拜過了天地，在新房裏才能揭開的。柳月明有些害怕，他害怕那人求來賜婚的聖旨，并不是因為他真的說話算話，為那天的冒失行為負責來了，而是還有別的原因。

心中的疑惑和擔憂在對上身後那人的臉時，柳月明又再次的愣了一下，他總覺得這張臉他在哪裏見過，可是卻又記不起來。

今日是個天高雲淡的好天氣，一層淺淺的白雲擋住了秋末的陽光，只剩秋日的涼爽讓人通體舒暢，而此時，柳月明的面前也有一張笑的爽朗明媚的臉。

兩人共乘一騎，離得自然近，柳月明只是微微側了下頭，就感覺自己耳朵好像能感受到那人呼吸，因此身後那張笑臉也是一閃而逝，他快速轉頭回來了。

“要那玩意兒作甚？多不方便啊！”

解釋的話語也随之而來，柳月明正想着他這話又是什麽意思，卻越想越覺得有些不對勁兒。

“？”把他的蓋頭揭開，只是因為覺得他會不方便？

頭上蓋着一個東西，确實是不方便的，且，不只是不方便還不習慣。

因為，頭上那方喜帕對于柳月明來說，蓋不住的不只是他的視線，還有他未來的一切，那方喜帕對于他來說就是一個哥兒的一生，哥兒嫁人之後，就要被困在方寸之間不得自由了。

眼前明亮的視線和心頭明朗的心情一起降臨，柳月明不自覺上翹了嘴角，他方才忐忑的心情也因為一句短短的話語，被平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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登船之際，柳月明的手被人拉了起來，他也沒有反抗一直跟着人往前走，直到他們上的船去，那人還是沒有把他放開，他也沒覺得有什麽不對勁兒，還是他身後的小竹着急的拉住他，不斷地朝着他使眼色，他才趕緊的将被人握住的手掙脫了。

“世子，我家少爺和您還沒有拜堂。”小竹可是知道的，新人拜堂之前不能太親近的。

小竹沒發現，他硬着頭皮對世子說話的時候，牙齒都在打顫，顯然是害怕的不行，可他還是記得那些習俗，還是大着膽子去阻止了兩人的親近。

小竹的話讓柳月明一下回過了神，是啊，這人怎麽親自來迎親了？他們兩家家室懸殊，按說他根本不需要來迎親的。

柳月明心頭疑惑剛起，一邊的封湛卻全然沒把小竹的話當回事，一臉的風輕雲淡道：“那是成親前，今天可是咱們成親的日子了，再說了，那些繁文缛節都是些迂腐之人定下的，都是他們胡說八道！”

封湛的話音越到後面，感覺怒氣越重，就連一邊還不熟悉他的柳月明，都察覺到了他心中不快。

而一邊的裴雲小将軍聽了自家世子的話，默默地轉過了頭，心想着，世子因着那些所謂規矩，這幾日被迫抹了個大黑臉跟在世子妃身邊，心裏憋屈得很，可不得抱怨那些個規矩啊。

封湛面上的笑容消失，柳月明終于想起來他為什麽會覺得這個人熟悉了。

這個人和之前那個臉黑黑的大個子長得很像。

兩人除了一個正常膚色，一個偏黑之外，好像一模一樣，特別這身形身高，完全別無二致。

心裏有了懷疑，可柳月明卻無從解釋他扮作做小兵的緣由，只能再次偷偷地看向人，他想要确認一下是不是方才眼花了，他覺得這兩個人是一個人的概率太小了。

柳月明小心的看着就在旁邊的人，卻不知道旁邊的人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偏生還要裝出一副淡定模樣，而一邊的裴雲小将軍也不由偷偷祈禱‘老天保佑啊，世子妃可千萬別人那大黑個子哪裏去了啊。’

老天爺好似聽到了裴小将軍的心聲，他家的世子妃還真沒有問起，可他不知道，他家世子妃早疑惑了，只是世子爺就在眼前，他不敢問起別人罷了。

柳月明不是第一次去京城，可這一次去往京城的船只卻好像格外的快，路家村離了他的眼前之後，沒一會兒功夫就連靈州城都看不到了，之後，幾乎是一眨眼的時間他們就到了京城了。

戰王家的世子今日娶親，娶的還是個哥兒，這事兒鬧得全京城都知道了，且柳家的嫁妝昨日就到了京城了，足足停了幾大船只的嫁妝在碼頭岸口。

幾大商船的嫁妝啊！這場面，讓先前大嘆柳家撿了大便宜的人轉了口風，都說柳家是大傻子。

封家給去的陪嫁竟然都給陪回來了不說，還又添了許多的東西。

柳家雖然沒有打算過讓兒子嫁人，但一直也在為兒子的親事做準備，因此先前一年年攢下來的娶媳婦兒的聘禮，也成了嫁妝不說，加之封家的聘禮，這份嫁妝便是京中的高門貴女出嫁，也就這場面了。

這日一大早的，城中好些愛看熱鬧的百姓就到了碼頭處，沿路都熱鬧的不得了。

封家迎親的隊伍到了之後，沒有立即出發，而是到了一處提前搭好的營帳休息，待到時間一到直接去往封王府。

進了京城，柳月明又再次的想起了自己的義父，也不知道義父到底又去了哪裏，何時才能回來，等到義父回來之時，知道了他嫁人的消息，也不知道會有多難過。

下得船來的時候，沒有迎親的花轎，只有一匹通體烏黑只額間一點紅的高頭大馬，柳月明心思還沒有轉過來身體便一空，他又坐到了馬背上。

封家迎親的隊伍早上卯時正出發，如今只到未時，而拜堂則是在戌時，也就是說離着拜堂的時間還有兩個多時辰，他們至少還能再次修整一個多時辰。

耳邊依舊有吵吵嚷嚷的聲音，但下了馬進了營帳之後，大多都被隔絕在了帳外。柳月明揉了揉額頭，稍稍眯了眯眼睛，昨晚整夜不睡的後遺症，好像在此刻跑了出來，他覺得頭有些漲漲的難受。

小竹照顧了自家少爺多年，對自家少爺自然是極為了解的，一看柳月明揉着頭的模樣就知道他不舒服，趕緊上前給人輕輕安了起來。

“少爺，您是不是昨晚沒睡好啊？今日可還有許多的事，您怎麽吃得消啊。”小竹不輕不重的按壓，讓柳月明覺得舒服了不少，他輕輕地眯了眯眼睛竟然有了點睡意，于是幹脆的直接趴到了眼前一個簡易的小桌上，開始打起了盹兒。

封湛拿着吃的進來之時，正好吃柳月明睡過去的時候，小竹趕緊的給人行禮，但依舊壓抑着聲音解釋着自家少爺累了，還滿臉祈求的看着封湛。

封湛看着趴在桌上的人，并沒有開口說話，只是對着小竹擺手讓人出去。

小竹即便不願，也不敢反抗，一步三回頭的出了大帳之後，整個人都貼在了大帳簾子處，心想着要是世子責怪，他就進去救他家少爺。

“小竹，再按按，還是難受。”柳月明身體不舒服有些昏昏欲睡，可頭又隐隐作痛讓他不得安眠。語氣軟軟還帶着撒嬌語氣的喊了小竹之後，一雙手便落到了頭上，之後他覺得舒服得很，不只是頭上全身都放松了起來，便完全睡了過去。

柳月明再醒來的時候，外面的天色已經有了變化，方才明亮的天空多了許多的色彩，天邊的白雲被染上了五彩的顏色，落在了那江連接着他家裏的江中，讓江水也染上了顏色。

安安穩穩睡了一個時辰，身體舒服了不少，盡管柳月明是在一片鑼鼓喧天和人聲鼎沸裏慢慢前行，但出嫁前的忐忑如今全都變成了激動和隐隐期待，他覺得或許他運氣還是很好的。

大晏的都城占地寬廣，最中心的位置便是皇城，皇城之外乃是皇親國戚，和朝中親貴大臣居住的內城。內城外圍便是一些普通官員還有富商的居所，再往外圍便是普通百姓的居住地了。

封家是異性親王，王府不止占地廣甚至比鄰宮闱，進宮也只需一刻鐘罷了。

既是離得宮闱近了，必然是離得外城遠了，柳月明覺得自己屁股都坐痛了，竟是還沒有到達王府。

輕輕左右動了動，柳月明看着沿路的百姓，腦子裏突然出現的卻是那年如今看見的狀元游街的場景。

“馬上到了。”腦子裏的畫面被耳邊的話打斷了，柳月明趕緊坐好，輕輕點了個頭，馬上就到了，至多再過一個時辰，他們兩個便是拜了天地父母，被綁在各自姻緣線上的人了。

自進得城來，沿路都有看熱鬧的百姓，而這封家門口更是熱鬧非凡，原因無他，竟然封家在放錢施米，從今早到如今，已經不知道送出去多少銅錢和白米了。

柳月明只知道大戶人家遇上大喜事，會辦流水席，讓百姓也沾沾喜氣，可這發錢發米的還是頭一次見。

被簇擁着進王府的時候，柳月明心裏才真正的安穩了下來，他一路上沒有遇見一個懷有敵意的人，沒有看見一雙不善的眼神，也沒有聽到一句貶低的話語，這門算是他高攀的親事，到如今倒是從沒有讓他難堪過。

“娘子，小心。”

“......”耳邊又是一聲小小聲的‘娘子’響起，柳月明才反應過來，他方才不知道踩到了什麽差點摔了，待他穩住心神之後，‘娘子’兩個字便一直在他心頭萦繞。

這人怎麽一直喚他娘子？哥兒嫁人之後該喚夫郎的，莫非他喜歡的是女子？

那以後......他會納女子為妾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