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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啓然……喜歡……我？”路尋鲲的表情明顯有些不自然。

“是啊。”雲千渺重重點頭，卻又不确定地問，“你……應該不喜歡他吧？你還是個直男麽？被掰彎沒有？”

“當然沒有。”路尋鲲正色道，片刻後，又露出為難的神色，“不過……要是真的被學校的老師喜歡上，這可真的有點麻煩。”

“那是相當的麻煩！”雲千渺又點頭——看着路尋鲲這樣糾結的神色，他的氣兒當即就順了，立刻一拍胸脯，把活攬給自己，“不過，你別擔心，你是我小弟，大哥會幫你擺平的。”

說完這句話，還沒有等路尋鲲反應過來，雲千渺已經飛速地将自己的手挽進了路尋鲲的胳膊。

雲千渺的手臂細細白白的，長得也沒有路尋鲲高，和他挽在一起，頗有一種“小鳥依人”的感覺。

看着方啓然目瞪口呆的表情，雲千渺捋了捋自己的頭發，盡量壓縮自己的緊張。

“也不瞞着你。”雲千渺硬着頭皮說，“你看，我和路……副校長，就是這種關系，明白嗎？”

方啓然：……我應該明白什麽？

雲千渺：“你……反正自己知道就好！不要抱一些不切實際的希望……咳，聽到沒。”

方啓然：……請回答：被暗戀的對象親自拒絕，是一種什麽體驗。

雲千渺：“不……不許出去亂說啊！我……我當你是哥們才說的——那什麽，以後還是好好表現，校長提拔你！”

方啓然：……我不應該在這裏，我應該在車底。

方啓然內心驚濤駭浪，但表面卻還是一派鎮定，或者說，完全已經震撼了，不知道如何開口了，可能更正确一些。

路尋鲲和方啓然擁有同樣鎮定的表情，但實際上，他的唇角一抹藏也藏不住的笑意，已經完全把他給暴露了。

路尋鲲：嗯，被暗戀對象親自挽住說我們是戀人是一種什麽樣的體驗，這道題，我會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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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雲千渺頭頂并沒有長眼睛，他看不到路尋鲲的表情，只是繼續勸慰剛剛被打擊了的方啓然：“行了——都是成年人了，咱們成熟一點，不如聊一下明年學校的教學計劃吧。”

這個轉折，可堪稱鑽石一般的硬度，但方啓然已經被打擊得目瞪口呆了，俨然是雲千渺說什麽是什麽，連忙接過了這個稍微不那麽尴尬的問題。

“咳……”方啓然呆滞道，“行……教學計劃，什麽計劃？”

“是這樣的。”雲千渺一邊說，一邊還把路尋鲲的手臂挽得更緊了一些，以加深他們的“親密戀人”人設，“我先問你一個問題，你認為，現在育賢已經達到他所能夠達到的最高層次了嗎？”

聽到雲千渺這麽問，剛才恍恍惚惚的方啓然，終于正色起來。

思考一分鐘，方啓然搖了搖頭：“我不這麽認為——當然，在國內唯高考論英雄的情況下，也許已經算達到最高層次了。”

“我也不這麽認為。”雲千渺說，“在過去的兩年裏面，我們的學生其實是成為了一部精密的學習機器，我們除了關注學生的學習之外，對他們其他方面的關注，真的太少了。”

方啓然沒有說話，路尋鲲也沒有說話，他們只是安靜地看着雲千渺。

雲千渺說這些事情的時候，也暫時忘記了剛才那些兒女情長的紛争，變得格外認真起來。

“教育最終的目的，應該是培養完整的人，培養有成熟人格的人，這一點，在我們目前的教育裏面，哪怕連一點點，都沒有展現出來。”雲千渺說。

“我并不是說我們過去的工作毫無意義，在當時的情景之下，我們能夠做到的其實非常少，那個時候，我們提要培養‘完整的人’，也不是一個成熟的時機。”看了方啓然一眼，雲千渺侃侃而談，“但是現在，我覺得時機已經成熟了，我們必須往前發展，變成和現在截然不同的學校。”

“但發展的過程必然是曲折的。”方啓然道，“你就不怕守不住現在所得到的成績麽？”

要讓學生全面發展，就勢必會讓他們面對試卷的時間減少。

雲千渺的想法正确，但卻是真的冒進，真的大膽。

創業容易守業難，很多人就是因為害怕失去自己所有的一切，才會終身裹足，不敢前進一步。

雲千渺聽完方啓然的話，立刻大笑了一聲，搖了搖頭：“怕什麽——守不住就從頭來過，不往前走，你怎麽知道自己能走到哪一步？”

聽着雲千渺的話，方啓然嘴角忍不住露出一絲苦笑。

當初在燕京師範大學的招牌會上，他也是被雲千渺這種“雖千萬人吾往矣”的氣勢給鎮住，才會義無反顧地加入他不切實際的校園改造計劃裏面。

而如今，他更覺得雲千渺帶給他的驚喜，遠在他的想象之上。

可是……這麽好的人……卻已經……

擡頭看了一眼被雲千渺拉住的路尋鲲，後者臉上始終挂着對雲千渺欣賞的笑容，安靜地看着侃侃而談的雲千渺。

壓抑住心中的苦澀，方啓然聽完雲千渺的話，這才表态：“我明白你的意思——我同意校長的改進方向。”

“能得到你的支持，我感覺非常好。”

方啓然是第一個願意加入育賢的優質教師，得到方啓然的贊同，對于雲千渺而言，是一個非常大的心理支持。

這句話并非客套，确讓方啓然的笑容更苦了。

雲千渺卻沒時間察覺方啓然這些小情緒——就正如他也沒那個意識整理一下自己為什麽非要拆散方啓然和路尋鲲一樣，這些“不重要”的事情，他就不願意多去想了。

他又如同一片雲一般地回了辦公室，花了一個下午制定了大的發展方案，再和路尋鲲一起制定出詳細的方案，這一天末尾召開全校教師大會，一點兒沒耽誤地，把學校未來的方向就這麽敲定了。

又是一天之後，廖天，李樂以及豐凱這畢業三人組，出現在了雲千渺的辦公室裏。

豐凱在家休養了一年，今年已經回去上大三了，但廖天和李樂看見他的時候還是絲毫不敢怠慢，把大哥簇擁其中，添茶倒水。

雲千渺看到這做派，直接翻了個白眼，拿文件夾給了豐凱腦袋一下。

廖天＆李樂：“……我靠。”

雲千渺：“你看看你，一身官僚主義臭毛病，還全校學生的精神領袖呢，我看不怎麽樣。”

豐凱被他罵得沒頭沒腦，當即有點怒意，卻被自己壓了下去：“校長先生，你把我大熱天的叫到學校裏面來，就是為了教訓我的嗎？”

“嗯啊。”雲千渺道，“玉不琢，不成器；看你這個樣子，我就不想把學生會會長代理這個事情交給你了。”

“誰稀罕——你說什麽？”

聽到雲千渺說道學生會會長這件事情，豐凱終于認真了起來，他先讓廖天和李樂坐下，這才坐直身體，看向雲千渺。

“學生會會長？我？”豐凱說。

“是代理，直到學生推選出真正的會長之前。”雲千渺掃了豐凱一眼，慢慢地說，“給不給你還兩說呢，我是特別不喜歡你那種讓人端茶倒水的官僚主義作風，一點也不像我心中的學生會會長。”

“你心中的學生會會長是什麽樣子的？”豐凱認真道。

“為學生鞠躬盡瘁？全面代表學生的意志？”雲千渺思考道，“反正不能像你這樣高姿态，姿态一定要低，态度一定要溫和，讓每個人都敢于跟你說心中的真實想法，這才可以。”

“如果我能做到呢？”

說實話，豐凱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就這樣和雲千渺杠上了——他明明已經畢業四年，并且看到學校走向正軌，這個任務幾乎可以說是和他毫無關系的。

可他就是不想拒絕雲千渺，哪怕是這種近乎奇葩的要求。

“我也相信你可以做到。”雲千渺正色道，“說實話，豐凱，我需要你。”

“我需要你。”這句話再次戳中了豐凱的軟肋，他直起身體，定定地看着雲千渺，等着他繼續說下去。

“你是最熟悉如何帶領學生的人——哪怕是如今，高三的學生們也記得你曾經的風姿。”雲千渺說，“但這和以前那樣，成為學生們的老大絕對不一樣。”

“你不再能夠帶領他們，不再能夠發號施令，相反，你必須去詢問他們內心最真實的想法，關于對高中——還有對未來，最真實的渴望。”

“我還要你把學生會的體系做起來，等到新學年開始，在你的體系之下，尊重學生的意見推選新的學生會成員，讓這個學生形成的機器來監督學校，反饋學生意見，讓我們永遠不走歪路。”

“我相信你有這個能力，你能做到嗎？”

說完這句話，雲千渺便擡起眼睛，安靜地看着豐凱——那雙眼睛并不蘊含非常複雜的感情，但卻讓豐凱的整個靈魂霎時燃燒起來。

“你想把這所學校變成什麽樣子？”豐凱問。

“每一個人都能夠獲得尊重，成長，成為理想的自己的樣子。”雲千渺淡淡說。

“可以。”豐凱點頭，“你的任務，我接下來了。”

說完這句話，豐凱也不跟雲千渺客氣，便坐到了雲千渺的電腦前面，開始和兩個以前的小弟讨論應該怎麽才能把雲千渺布置的兩個任務做好。

當天，豐凱和兩個小弟便設計出了一張問卷調查表——調查表采用了五分制模式，含納：興趣愛好，家庭背景，人際交往能力，學習能力，情緒健康等五個維度。

這樣的五分制表導入SPSS很好做分析，豐凱完全是按制作學術論文的标準在制作這個表格，比起那種單一讓學生自己随便填寫的模式，這種表格更容易窺伺一個人的內心。

十天之後，包括新一屆招錄的高一學生在內，豐凱把所有人的意見彙總成統計表，填上分析和意見，發給雲千渺。

意見一共三條。

第一，實行走班選科制度，讓學生自由選擇自己真正喜歡的科目學習。

第二，開創各類興趣社團，充分發展學生的興趣愛好。

第三，開展特色課程，給學生深化學習興趣愛好的時間和空間。

這三條無論是哪條，其實質都是花在學習考試科目的時間的縮短，和對課堂效率要求的提高。

雲千渺看完統計表格，先給方啓然和路尋鲲分工——方啓然負責招聘和培訓新教師團隊，同時開啓暑期課程，提高老教師的各種綜合能力。

路尋鲲則是主要負責基建方面——為了應對學生辦社團，走班制的要求，必須有更大的場地才可以。

公立學校修新樓是個很麻煩的事情，要有設計圖，要上報預算，然後再進行招标，一切都要走流程，走流程的時間就不好說了。

誰也不知道路尋鲲是怎麽處理這些事情的，總之最後的結果就是，他僅僅花了十五天，便走完了全部的流程，開始新教學樓和新綜合樓的修建了。

不僅如此，連操場、宿舍、舊教學樓外牆的翻新也同步開展。

加上雲千渺購買的道具，至暑假結束的最後一天，包含環境污染檢測的各項測試收工，新家具進駐新樓，一切穩妥得不能更加穩妥。

公歷八月三十一日。

照慣例學校開學的前一天，學生們來學校報道。

向小美來得很早——從今天開始她就是高三的學生了，她想從高三的第一天起，便成為當之無愧的第一名，随後把這個好運氣延續整個高三。

就在向小美的白色板鞋踏足校園鐵門的一剎那，她又迅速收回了自己踩在鐵門上的腳，站在門口，目瞪口呆地看着這個根本不認識的校園。

兩棟新的教學樓拔地而起，民國風的外牆裝修品味極高，整個操場已經全數換上了嶄新的塑膠草皮，不遠處的兩棟民國風的樓房，除了布局之外，根本看不出哪裏是他們學校的樣子。

狐疑地回到門口看了看育賢高中的牌子，向小美想了半天，終于還是沒敢進去。

站在門口給自己的閨蜜撥打了一個電話，電話通的那一剎那，向小美忍不住哭了起來。

“凡凡……”向小美哭着說，“我們可能再也見不了面了，我……我好像……好像穿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