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章

第 37 章

這酒過半巡,差不多是談正事的時候。

白勝津不管靳夫人前半場對白家多有怠慢,厚着臉皮硬是撐到後半場,是談訂婚見面禮和彩禮的時候。

他肯撇下他這張老臉堅持到現在,全是因為他心中認定,精明一世的靳夫人絕不可能為了一個區區白柚柒,放棄他們白家這登對的門第,去選擇程家這種鄉下人家做親家。

但他等了好一些時候,眼看着飯局即将收尾,他不免有些着急了。

“靳太太,今日的正事……”白勝津開口提醒一旁與親戚聊開了的靳夫人。

靳夫人愣了愣,恍然想起來,起身對大家說:“按道理呢,我們靳家應當按習俗走,要請媒婆上門提親,但我考慮到以靳家跟白家的情分,加上阿玦和柒柒的緣分是命定的,不能太過草率,想請當初點化阿玦和柒柒姻緣的那個老先生來給訂婚做個見證……只是很遺憾,老人家外出雲游沒有回來。”

說到這個,白勝津挺了挺腰板。

當年他們和靳夫人一家去郊外游玩,在深山裏一間古廟中歇腳,裏面有個老道仙,言明靳玦的命數需要命定的姻緣才能化解。

這命定的姻緣,不正是他們白家嘛。

靳夫人又接着說,“雖然沒能請來老先生,但是我請來了族裏德高望重的長者到場。”

在靳夫人的介紹下,大家注意到一直坐在她身邊的老人家,一頭白花花的頭發,慈眉善目的面相。

他抱拳向天,“阿玦今日能有如此福澤,是老祖宗在天庇佑啊……”

“勞煩三叔公了。”靳夫人請三叔公上前。

程柚柒與靳玦遵從靳夫人安排,站于三叔公兩側,當訂婚書呈到兩人面前,三叔公點頭道:“可以開始了。”

兩位備受矚目的身影,在長輩的安排下,面對面站着,隔空相視。

全場忽然安靜下來,屏息專注着他們每一個動作,只等簽下訂婚書那激動人心的時刻。

在三叔高聲暢讀祝詞之時,程柚柒與靳玦皆用拇指沾了印泥,正要落下按印時,白勝津高聲制止。

“等一下。”白勝津看向靳夫人,“靳太太,你好像忘記了一件重要的事。”

大家紛紛露出疑惑的表情,什麽重要的事啊?

自然是兩家之前在飯桌上洽談好的彩禮問題。

靳夫人心中了然白勝津指的是什麽,她拍了拍手掌,便有人把東西呈上來了。

一行人在白勝津面前站定,手中端着的東西看不出全貌,蓋着紅綢布。

“一百八十八萬現金、八十八斤黃金,十八串南洋金珠、八套玉器南嶼地産一份、商鋪六十八套、鎏金花園商品房八套、東灣別墅一套……”

随着一聲聲禮名,紅綢一張張的掀開,場面極度震撼。

只見那紅木托盤上,亮出排列整整齊齊的紅鈔,黃金以及首飾珠寶,還有一疊疊的房産證。

白勝津露出十分滿意的笑容。

這高出當時與靳夫人談的見面禮和彩禮,想來靳家還是很重視這樁婚事的。

不過,這些都是次要的,還有一件最重要的,便是龍城盛譽的合作合同。

白勝津聽到最後,都沒聽到關于那份合同的消息,他一副坐地起價的架勢,态度有些嚣張,“看來靳太太求娶白家女兒的誠意還不夠啊。”

“勝津啊,”靳夫人有些為難的看着他,“不是我不給你,只是以白家現在的實力,實在不适合接下這個項目,你要知道龍城盛家可不是善茬,你要這份合作項目無異于與虎謀皮啊……”

靳夫人這番好心勸他,他不以為然,心中冷哼一聲,什麽與虎謀皮,只怕是她舍不得這個項目吧。

白勝津眯着眼,道:“靳夫人是反悔了?”

“勝津,我是真心要和白家結親的,我與阿蘭相識這麽多年,早和親姐妹一般,今日定下這門婚事,我們兩家的關系更是親上加親,我喜歡的不行,怎麽會反悔呢。只是這個合作項目白家是真的不好接手。”靳夫人臉上端着和氣的笑容,對白勝津好聲好氣的說。

白勝津聽着她這番場面話,氣得心裏罵娘,若真心要和白家結親,把程家人請來幹什麽?這不是當着衆人的面,直接打白家的臉嗎?真是好賴都是她嘴裏說的算,果真如阿蘭所說,這女人陰險得很。想空手套白狼,把他家的女兒套走,若是這樣,這門親事還不如不結的好。

他一腔怒火湧上心頭,半是賭氣半是威脅,“既如此,這門親事就不必結了。”

那位老道可是說過,她兒子需要一門命定的婚姻,才能挺過死劫,那小子的身子骨雖然看着還算精神,但內裏虛空得很,就是個短命之相,靳夫人要是不想讓她寶貝兒子早死,應當好好考慮,兒子和錢,孰輕孰重?

白勝津這話一出,全場鴉雀無聲,大家好似被按下了定格鍵,呆愣住了。

白勝津見衆人如此反應,心中反而得意起來,哼,怕了吧。

白母知道自己丈夫好面子,說的是賭氣的話,但她看今日的情勢,怕是靳家并沒有将他們家放在眼裏,丈夫這話,怕是威懾不到他們,反而還會如了他們的願。

她急忙拉扯白勝津,想要勸說他。

她還未開口,那邊一直沉默的程家夫婦露了頭,“這門親事結不結,不是你一人說了算的。”

這話又像是開關,将衆人點醒,靳家的一衆親戚紛紛點頭,“是啊,人家親生父母還在這呢,人家還沒說什麽,怎麽就他說了算?”

“雖說養恩大于生恩,但再怎麽說,也不能當着親生父母的面,算計着養女能換幾個錢的……”

“這白家也算是都城裏有頭有臉的人家,怎麽如此行事?”

靳家的親戚們你一言我一語,說得白家三口臉色五顏六色的難看,白母後悔來前沒多帶幾個親戚為自己助陣,也不至于落得如此下風,想還嘴都插不上一句話。

“哼,我說了不算,我看你們不經過我,如何結婚!”白勝津冷笑。

他手裏握着戶口本,登記結婚沒有這個,白柚柒和靳玦這婚就結不成。

“如何結不成?”靳玦冷眸含笑看着他,淺底的眸色透着淡淡的涼薄,好似在看一場笑話。

白勝津對靳玦這個病秧子一向不放在眼裏,聽他愚蠢的發問,冷笑一聲,擡眼往他的方向瞥了一眼,只見他臉上的笑容從容淡定,哪裏有不解疑惑的樣子。

他不由得一頓,看了看靳玦,又看了看站在他身邊的程父程母,登時瞪圓了眼,明白過來今天是什麽局。

靳玦這是要釜底抽薪,讓白柚柒與白家徹底脫了關系,與那好被拿捏的程家認親,屆時,踹開白家也就分分鐘的事。

白勝津想通這一點後,瞬間像是洩了氣的皮球,焉趴趴的垂下了頭,摸着額上的冷汗,琢磨着怎麽轉圜此事。

靳玦沒有等白勝津的回答,徑自開口道:“白叔叔,我知道你手上拿捏着戶口本,但程父程母和柒柒也是法律認可的血緣關系,您覺得打起官司,誰的勝算比較大啊?更何況您已經把自己的女兒迎回了家,沒理由占着人家的女兒不肯放手吧?”

白勝津捏了捏拳頭,果然如此,這病秧子想要白柚柒,又不想和白家搭上關系,設這樣的局,讓白柚柒回到容易被拿捏的程家,好擺脫他們白家。

若是放在以前,靳家如此看輕他白家,他必定扭頭就離開,但他深知自家公司出了問題,急需一筆資金周旋,雖說靳家不給龍城盛譽的合作項目,可那禮單裏,單是東灣別墅一套就價值一個億,便足以解決他眼下的困頓。

他心中盤算,眼下形勢不如退讓一步,先把這彩禮搞到手?

他心中這麽想,便當即抛下臉面,哈哈笑了起來,“賢侄誤會了,我剛才只是一時氣話。怎麽就上綱上線要與我打起官司來了?”

衆人:“……”

程柚柒:“……”

這臉轉變的也太快了。

“哦?白叔叔可是揚言不經過你,我和柒柒這婚事就不成,這麽明确的指示也是我理解錯了?”靳玦有意放他臺階下,且欣賞欣賞他如何表演。

白勝津被一個小輩壓至如此窘境,即便他心有不甘,但此時也只能忍下屈辱,抛下老臉,向靳玦示弱。

“是,是我一時失言了。”

這張老臉,他自掴得啪啪作響。

“其實我和你母親一樣,對染染和你的婚事,是十分的看好……”

他扯出靳夫人來,想讓靳夫人替他和和稀泥,好叫他下得來臺。

誰知靳夫人撇開臉,并不搭理。

他咬了咬牙,狠下心,豁出一張老臉。

“其實我剛才那番是想試試靳家是否對柒柒真心實意,畢竟是養了二十年的女兒,就算沒有血緣,也不比親生女兒的感情少。為了兒女,這做父母的,還需多方考量一下的……”

這話他越說越心虛,偷偷抹了把汗,觑了一眼其他人的臉色。

衆:“……”

演。看你演。

“沒想到你們能做到如此地步,真是不枉我的一番苦心啊!呵呵呵……”

衆:“……”

頂着一衆鄙夷的目光,他有些不自然的咳了兩聲,“當然我知道,我只是柒柒的養父,是有點操心過多了,但她畢竟養在我們身邊二十年了,這感情是不是說放下就能放下的……”

程柚柒:“……”

哪來的感情?真是睜着眼說瞎話。

“想必程家父母對染染也是如此吧?”白勝津又想拉着程父程母與他一起共情。

可惜,程父程母在程子豪添油加醋的把斷手原因推到白顏染身上,又從中得知白顏染污蔑陷害柒柒的事,對白顏染這二十年的感情放不下也放下了。

白勝津未得到程父程母的回應,有些尴尬,握着拳又咳了幾下,繼續說,“當年我們兩家陰差陽錯,抱錯了對方的孩子,如今各自找回了自家的女兒,這也是兩家難得的緣分啊。我想,不如就在今日,兩家結一家之親,共同養育兩個女兒,也免得斷了這難得的情誼……”

白勝津自知真要打官司,他不一定能打贏,免得纏上官司,不如以退為進,将關系拉近一步。

程柚柒對此無語得很,這人真是想得到美。

“這敢情好啊!這樣便真是一家人了,我們染染之前還老念叨你們呢……”白母連忙扯上笑臉,在一旁附和。

“程先生程太太你們……”白母正要問程父程母的意思,被毅然決然的聲音打斷。

“不必了!”

一直保持沉默的程父,态度十分堅決的拒絕了白勝津的提議。

若是以前,他或許會被忽悠着答應下來,自從聽子豪說他的斷手是白顏染害的,白顏染還想害柒柒名聲掃地,他便堅定了要回柒柒的心思。

何況他只是憨厚,不是傻,眼看這白家人,沒有一個心思正的,他堅決不能任由女兒受其擺布。

“我們家惹不起你們豪門大院的,更搭不上你們這門親戚。”

“今日,我們過來只有兩件事,一是來參加柒柒的訂婚宴,二是來要回柒柒的戶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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