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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關将至,臘月二十朝廷将正式‘封印’,文武百官從那日開始可以有為期一個月的休假,所以,在休假前,各公署衙門,商戶佃農,各行各業都忙的熱火朝天。

東城的花市是全京城最大的市場,每到年節,花市中的特色的,反季的花草都十分走俏,特別是為□□頭而特意培育出來,有喜慶、吉利寓意的花哨盆景,售賣的非常火熱。

有些豪門望族,還特意早些時候就到花市定下成百成千盆,普通花農們光是賺一個年節的錢,就能頂上下一年的家中開銷,若是大戶花農,賺的可就更多了。

今年下半年,花市裏開了一家名為‘蘭蝶軒’的花鋪,專賣蘭花,蘭為花中君子,高潔典雅的象征,古往今來,多少文人墨客為蘭着迷,為蘭寫詩,而蘭有千百種,可以滿足各個階層的需求。

而這家名為‘蘭蝶軒’的花鋪之所以能在城東花市這麽大的市場中迅速占領高地,年前就訂單飛起,而之所以這麽成功的原因就在于這家花鋪的老板委實會做生意,他家的蘭花,年前賣出的都是一些夏季或春季才會出現的品種,其中最名貴的,當屬夏季盛放的素鼎荷晴,此蘭花嬌貴無比,對氣溫的要求十分苛刻,一般在夏季盛放,秋季便萎靡,冬季的時候,更是不可能會出現的,但‘蘭蝶軒’卻做到了,讓素鼎荷晴在冬日盛放。

當然了,反季的蘭花銷售價格也相當驚人,一盆素鼎荷晴夏日的價格在三千到五千兩不等,而蘭蝶軒的冬季素鼎荷晴的價格則在三萬到五萬兩不等,饒是這般天價,仍有那愛蘭如命的富豪貴族為之買單,只不過,這麽貴的蘭花若買回去,只開個十天半月就謝了,可如何是好。

所以,只要是蘭蝶軒賣出的反季蘭花,随蘭花一同賣出的還有養護方法,會有蘭蝶軒的專門侍花師父入府搭建暖棚,并在府中看護,侍花師的一切開銷,則由蘭蝶軒全權負責。這般負責與豪氣,可不是一般的花農能比的。

京城每年都會有流行的時花時草,今年不用多說,肯定是蘭花奪冠,因為蘭蝶軒的緣故,不少今年種植蘭花的花農都飽賺了一筆。

有些眼紅的掌櫃粗略替蘭蝶軒算過一筆賬,單單是年節期間,他們光素鼎荷晴就賣出了二十多盆,另外綠雲、文漪,關頂,翠碟等名貴蘭花一日百盆打底,更別說其他成千上萬走量的普通蘭花盆景,少說這年前幾個月,除去蘭蝶軒的成本之外,其實說白了,也沒多少成本,養蘭花吃的是技術飯,便是些田地,棚子,與這背後的利益相比,實在算不得什麽成本,這麽一刨算,蘭蝶軒這半年來,少說也能賺到五六十萬兩,甚至更多。

齊甯在西窗前坐了好長時間,覺着屋裏燒的炭火太盛,非要坐到窗口清醒。

手邊的矮桌上放着一只黑色的木頭匣子,匣子裏壓着一只青白色的玉獸,玉獸下面是厚厚一疊面值萬兩的銀票,匣子旁邊還有一封寫滿了五六張紙的書信,這些都是午飯之後,薛玉章派人給送來的。

齊甯原以為又是些什麽騙人的小玩意兒,薛玉章自從住到國公府客院去之後,就真把自己當個客人般,也不日日過來騷擾,有時候在院子外遠遠的站着,齊甯不想看他那樣心軟,便總故意讓自己忽略他。

她是鐵了心要與他和離的,只不過他說什麽也不肯,便是在父親面前,他也從未松口,在國公府這段時間以來,他恭恭敬敬,并未犯什麽錯,便是有不歸的情況,歸來之後,也會特意讓人禀告給她知曉,齊甯想抓他的錯漏,便讓人去核查他是否說謊,核查之後,發現他倒是沒說謊。

薛玉章在書信裏告訴她,前陣子他賭輸了八萬兩的前後緣由,之前因為确實犯了大錯,不敢以這些微借口,直到自覺有了點像樣的反省道歉意思,如今才敢全盤說出來。

據薛玉章說,那回他有一半是自己行為不端,但還有一半因為被人給騙了,薛家西郊外有幾處田莊,近山谷,遠塵嚣,最是适合養蘭花,薛玉章去年就有想在那片田地中種植蘭花的意思。

但當時還缺一個會養蘭花的師父,那時他得知有個從宮裏出來的侍花公公,養護蘭花一把好手,便想請他出山,不料消息有誤,被人騙進了賭局,開始就把他用來買蘭花的萬把兩銀子輸掉了,他一心找回本錢,才會越輸越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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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甯搬回嫁妝之後,他痛定思痛,先是把那從前害她小産的妹妹送去了庵堂,年後便要嫁去外省,再是與她那個不講理又善妒的婆母畫下界限。

薛玉章住到國公府之後沒多久,老郡王妃便來尋過他,但被他三言兩語趕了出去,後來又來了幾回,薛玉章亦是态度堅決,當着齊家衆人的面,對老郡王妃直言齊甯一日不回郡王府,他便在齊國公府守她一日,老郡王妃勸不回兒子,也只好悻悻而歸。

齊甯是真沒想過,薛玉章說要養蘭花,還真給他養成了,并且做出了這般大的買賣,那匣子裏的銀票,光拿肉眼看,少說也有好幾十張,不僅全然填補了她替郡王府墊付出去的銀錢,還多了許多許多。

齊甯也不知道自己這麽想對不對,她也不是那麽在乎銀錢的人,可薛玉章給她一下子送了這麽多錢來,她居然真的有點想相信他在改邪歸正。

心裏頭矛盾極了,齊甯實在拿不定不注意,所以也不管是不是年節,各府最忙的時機,便派人去了攝政王府,給齊妤送了個信兒,急急忙忙的把齊妤給請了過來。

齊妤急忙來了國公府,齊甯派人傳話的人說有急事,齊妤放下手裏的活兒,馬不停蹄趕過來,以為是薛玉章又招惹齊甯,惹出禍端。

進了屋以後,齊妤連裘衣都沒解,就進了齊甯寝房的內間,見齊甯好端端的坐着,臉上也沒有哭過的痕跡,甚至眉梢帶着淺淺笑意,齊妤懸着的心才放下。

讓丫鬟替她解了裘衣,松快快的坐下問道:

“你這丫頭只當我是與你一般無需料理家事的閑人嗎?說讓我過來,我就眼巴巴的過來了。快說何事,若不要緊,看我下回還搭理你不搭理。”

齊妤喝了口茶定定神,才有心情與她打趣。

齊甯抿着唇,沒有說話,只是将手邊的黑匣子和一封書信推到了齊妤面前。

齊妤放下茶杯,疑惑的将那封信展開閱讀,從第一張看到第六張,一字不落,看完之後,她就明白齊甯把她喊過來的意思了。

“這信寫的倒是言辭懇切,就不知有幾分真假。他從未養過什麽蘭花,又有幾分勝算。”

齊妤将信重新合上,裝進信封裏。

齊甯聽齊妤說完之後,把手裏帕子放到一邊,主動将黑匣子打開,讓齊妤看見匣子裏的東西。

“這是……”

齊妤很是意外,将匣子裏的玉獸拿到一邊,将匣子裏厚厚一疊,嶄新嶄新的萬兩面額的通兌銀票拿在手中,随便翻看了一遍,笑問:

“他掙的?”

齊甯點頭:“嗯。說是東城花市中,如今最大的蘭花鋪子,叫什麽‘蘭蝶軒’的,就是他開的,他還弄出了好些名目,一個年節,便掙了這麽多,全給我拿來了。除了這些銀票,還有他鋪子的賬本,像是怕我疑他私吞似的,把賬本都給我送來了。”

齊甯的貼身丫鬟伶俐的把賬本遞給了齊妤,齊妤拿過賬本從頭到尾看了一遍,确定是貨真價實的賬本,不是糊弄事兒的。

薛玉章此舉倒是大大出乎了齊妤的預料。

“他還真給做出來了,倒是小瞧了他。”

齊甯抿唇沉吟片刻後,說道:“每回我貼補了家用之後,他都會煩悶一陣子,其實我也知道,他并不是那種會心安理得用女人銀錢的人,只不過被家事所累,他自小給捆着翅膀,他要做什麽,我那婆母都不支持,久而久之,他便也頹廢了。”

齊妤看着心軟的妹妹好一會兒,問道:

“你掉孩子那陣兒,他還在外與那什麽花魁不清不楚,這帳他認嗎?”

齊甯低頭擰眉:“他倒是跟我解釋過,是永寧伯世子吃醉了酒,要強了那花魁,他是替花魁出頭,沒想到跟永寧伯世子惹上了官司,鬧得滿城風雨。他自己是這麽說的,我也不知真假就是了。不過在那花魁的事情鬧過之後,他就再也沒有在外面胡鬧過倒是真的。”

齊妤冷哼:“他倒是想胡鬧,有那本事嗎?”

齊甯一愣,沒聽懂齊妤的意思:“有什麽本事?”

“沒什麽。”

齊妤低頭整理自己的衣袖,目光落在薛玉章寫給齊甯的陳情信和那一匣子銀票上,若他真心悔改,齊妤也不是非要拆散他們,不說別的,就說她這個傻妹妹,嘴上說了大半年要和離,要和離,最後還是拖拖拉拉,什麽都沒辦成,若她真心實意想和離的話,這麽長時間,只怕都能再嫁了。

“所以,你喊我來就是為了問我,你該不該原諒薛玉章?”齊妤問。

齊甯也不隐瞞了,直接點頭。

她對薛玉章确實餘情未了,考量事情的時候,未免偏頗,這個時候,她怕再次做錯決定,所以才特意征求姐姐的意思,若姐姐覺得可疑,那她也決然不會再與薛玉章假以辭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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