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

第68章

姜懷雪是這樣想的。

首先, 李老板可能會像上次那樣，先把他的話本扣下，再把她叫進屋子教訓一番, 讓她改劇情。

然後她再動之以情曉之以理, 李老板自己打自己的臉。

最後, 在諸位讀者的敲門聲中, 急急忙忙地抄寫新卷，發行新卷。

但是——

李老板看完她的稿子之後，只是神色淡淡地“嗯。”了一句, 然後慢悠悠地呷一口茶，揮揮手招來一個夥計把他的話本給送去抄寫。

姜懷雪：“咦……？”怎麽沒教訓她, 這劇情不對啊。

“嗯？”李老板送走小報, 發現姜懷雪還在這裏, 詫異道, “你怎麽還在這裏？不去寫稿子？”

“哦……”姜懷雪有些搞不懂李老板的操作，恍惚地走了。

等到衆人抄完小報, 支起小攤子準備賣小報的時候，姜懷雪找到喝茶的李老板。

“老板，你就不阻止我一下, 我寫那劇情……”

姜懷雪還沒說完話就被李老板給打斷了。

“我阻止你什麽？”李老板看着支起來的小攤, 反問, “反正我阻止也沒用, 而且你寫的每次都很好, 我阻止什麽？”

“最後打臉的還不是我自己！”

姜懷雪：“哈哈哈哈哈！”

也是哦！

富貴書局準時開攤, 外面的人排隊, 早已排到了珍味酒樓的門口, 沒一會兒小報就賣完了。

等輪到墨之的時候, 小報已經賣完，據說下午才會有。

墨之可不想等到下午，畢竟這小報是王爺要的，于是就打算使用金錢的力量。

一張小報二十文，墨之拿着一兩銀子想高價買，但書局确實也沒有了。

墨之就說先給他留一份，但書局的人表明買小報者只看排隊次序，無高價買小報的例子。

最後，墨之于是只得兩手空空地回到旁邊茶攤。

顧宴清正坐在茶攤上，戴着上次在珍味酒樓中見姜懷雪用的面具。

他點了一杯茶，但沒喝。

他雖然隐藏了樣貌，但周身的矜貴氣質依舊沒變，光是看着就讓人覺得此人不好惹，于是本來喧嘩的茶館都安靜不少。

“少爺……”墨之垂頭喪氣地回來，“話本太少，買的人太多，我沒排到，高價買也沒買到。”

“……”顧宴清，“嗯。”

然後顧宴清起身就走。

墨之緊随其後。

“嗚嗚少爺我真沒用，上次買不到畫，這次買不到話本子，”墨之傷心欲絕，只覺得自己作為一個小厮的作用完全消失了。

顧宴清目不斜視：“閉嘴，吵。”

墨之趕緊閉嘴。

旁邊的老板過來收茶杯，插了一句嘴。

“客官是來買姜懷雪的小報的？”老板收了茶杯放到盆子裏洗漱，“那客官你恐怕要五更來排隊哦。”

“姜懷雪的話本火熱，也不高價先賣給別人，只看排隊次序。”

顧宴清轉頭看了眼老板：“多謝。”

然後走出茶館。

外面依舊有人在排隊，墨之便自告奮勇。、

“少爺，要不我繼續排隊？”

“排隊，排什麽隊啊？ ”有個清朗的聲音響起，“顧兄沒買到話本，若是不嫌棄，我可以把我的原稿拿給你看，不過字寫得随意，沒那麽端正。”

“上次吃火鍋你讓我拼桌，這次我給你看稿子啊。”

墨之回頭，只見一長得特好看的少年正笑着看向他們，白皙纖長的手裏夾着好幾張紙。

姜懷雪是出來幫着賣小報的，茶攤就擺在富貴書局旁邊，她就無意間聽到了顧宴清和他旁邊人的對話。

她對顧宴一見如故，于是就想到了看手稿的辦法。

“多謝，”顧宴清拱手，“不嫌棄。”

姜懷雪就把手稿給顧宴清了。

順便把顧宴清給引到書局裏，給人拿了椅子，還上了茶。

“瘦金體寫得不錯，”顧宴清打開紙張，就看到幾行風姿綽約的瘦金體。

姜懷雪接受他的贊美，然後讓他慢慢看劇情。

顧宴清看得很仔細，很慢，看書的時候整個人身上流淌着一股靜谧的氣息。

顧宴清和姜懷雪在角落裏，可能是受到顧宴清的影響，前面在熱熱鬧鬧地賣小報，夥計步履匆匆，門外讀者喧鬧。但是他們這個小角落卻是十分安靜。

安靜到了舒适的地步。

姜懷雪是覺得舒适了。

她自認為是個吵鬧的人，曾經和朋友夜談，把嗓子給說啞了，是以就覺得能安安靜靜的人特厲害，也喜歡這樣安靜的人，期待和這樣安靜的人做朋友，把自己的性格變得穩健些。

話本不長，顧宴清很快就看完，把手稿還給了姜懷雪。

只是眼中有一絲疑惑。

姜懷雪笑了。

“是不是在疑惑，為什麽陳珍馐要和哥哥家裏斷絕關系？”

顧宴清點頭。

新卷講的是陳珍馐的哥哥一家來京城找人，哥哥一家過得很辛苦，哥哥的妻子也生病了，就想向陳珍馐借點錢，還想在陳珍馐的酒樓裏打工養活自己。

但一向脾氣好的陳珍馐卻用掃把把哥哥打了出去。

自己的親人，為何要如此對待？

姜懷雪笑了，她看向黑漆漆的屋頂，于是黑色的發就軟軟地垂落在椅子上。

她輕輕晃動椅子。

“人人都說血濃于水，血緣是聯系我們的紐帶。這是在大家關系都很好的情況下。但是當親人傷害了你，這血緣不是紐帶，是枷鎖，是讓大家糾糾纏纏都痛苦的東西，不如斷了爽快。”

“什麽親人啊？我在路邊撿一條狗都比這玩意兒厲害。

“我下一卷會寫具體原因的。”

姜懷雪說着，突然想起了那渣爹。

那渣爹，想必現在正美嬌娘在懷，可愛的女兒膝前繞吧，真是幸福的人生。

還有那遠在江南，霸占了芸娘一家財産并且逼得他們來京城找渣爹的大伯和二伯，想必生活過得也挺滋潤吧？

世界真是不公平，有時候壞人總是過得比好人好。

“但是——”姜懷雪給自己找補，“若是沒有涉及到自己的底線，那麽親人永遠是親人。”

“嗯，”顧宴清點頭，“你寫得很好。”

“嘿嘿，直接誇人，搞得我都不好意思了，”姜懷雪不再看向黑漆漆的屋頂，而是看向顧宴清，椅子也不晃了，“但是我收下你的誇獎。”

“你要去吃火鍋嗎？我請你。”姜懷雪看着顧宴清發出邀請，說實話她現在心情有些不好，就想吃火鍋。

沒有什麽事是吃一次火鍋不能解決的，如果有，那就吃兩次。

墨之聞言，趕緊替顧宴清回絕，他們王爺一般不吃外面的食物，更別說是和別人一起吃飯了。

而且聽剛剛這人說了那麽多話，好像也是個話多的，那王爺就更不可能和他一起吃飯了。

他們王爺喜清淨。

墨之：“不好意思，我們少爺一般不和別人一起用膳的。”

顧宴清朝姜懷雪微微點頭：“可，走吧。”

墨之：“……”

打臉來得好快！

顧宴清看了一眼墨之：“你先自行回去。”

然後就和姜懷雪走了。

被留在原地的墨之：“……好的少爺。”

墨之突然有股危機感。

他好像越發沒用了。

畫買不回來，王爺自己去買的。

小報買不回來，王爺自己去買的。

現在王爺用膳居然也不帶他了……

與此同時，工部。

周若煙的父親周藩也帶着女兒看過的小報帶到工部看。

自從上次從女兒那兒看了《我在京城開酒樓》之後，周潘也喜歡上了這話本。每每等到女兒看過之後，就會帶到工部去看。

忙完工部的事情之後看一看這話本，放松也挺好。

周潘忙完事情之後休息，就拿着話本在座位上看。

“周大人實為我輩楷模，忙了這麽久也不休息，我一人在一邊叉着手休息，倒是有愧啊，”姜文彬看到周潘休息之餘也捧着什麽東西在看，趕緊就不動神色地奉承一下，“我也得學習學習您，也要繼續看公文了。”

“哈哈哈，”周潘笑着擡頭，“我這哪兒是在看公文啊，這工部的事情忙得我頭暈眼花的，我這是在看一話本，放松放松。”

姜文彬馬屁拍到了馬腿上，卻也面色不變地恭維。

“被周大人看上的話本想必不是一般的話本了，這話本一定寫的巧妙無比！恐怕可沒人能逃過這話本子的魅力，敢問這話本子是什麽名兒？在哪裏買的，我有空也去買一本看看。”

周潘把話本直接遞給了姜文彬。

“叫《我在京城開酒樓》我也不知道哪兒買的，是我家若煙帶給我看的。你若想看，現在就看吧。”

姜文彬笑着把話本子給接了過來。

他自然是看不上這話本的，但為了能和新上任的上司打好關系，他什麽都能看。

話本不長，姜文彬很快就看完了，出乎他的意料，這話本寫得還不錯。

不過他可不同意書中作者的做法，既然哥哥都帶着生病的嫂子來了，怎麽也得給接濟一下不是？

這也讓他想起芸娘和姜懷雪，若是當初芸娘答應做他的外室，也不必再辛辛苦苦地回到江南，每天種地過活，而他也可以給姜懷雪找個老實人家嫁了。

他也知道他那兩個哥哥的德行。

芸娘回了江南，準沒好日子過活。

這作者寫的劇情他實在不喜，就連買來看看而去讨好上司也不想幹了。

姜文彬笑着把話本還給周潘。

“這話本寫得确實不錯。我也想看看，只可惜我方才太高興，一時忘了家中妻子慣常不喜歡這些市井東西，若是我帶了這話本回去，定是要被她給念叨一會兒，我不想讓螢兒傷心。”

“姜大人對家中妻子可真好，”周潘把話本接過來放在桌上，笑了。

姜文彬聽着只覺得刺耳。

作者有話說：

懷雪：渣爹現在一定過得很好吧。

渣爹：正在看姜懷雪寫的話本以讨好上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