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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夏天的夜晚也并不都是靜谧的,哪怕西角路綠化率并不高,野蠻生長的灌木不會嬌氣地挑個好地,連帶藏匿其中的昆蟲也一樣。

也不知道是蟋蟀還是螽斯,到了晚上就可勁叫,灌木與灌木相連間,蟲鳴聲響成了一片。

春生逼自己去聽屋子外的蟲鳴,努力忽視緊貼在自己背上的溫暖軀體,還有摟着他腰的健碩手臂。

可一切努力在當下都是徒勞的,并不強烈的蟲鳴聲還是逐漸遠去,取而代之的是背後一起一伏的呼吸,纏纏綿綿地響在他耳畔。

更叫春生難以忽視的是臀上那絲殘留的異樣,好像那團肉能硬擠進來似的,他不禁一遍遍回想,又疑惑,那擠進來又能怎麽樣呢?

沒有答案,但他的思緒跑了,這一跑自己那聲貓叫一樣的呻吟也被抛到腦後。

他不算輕松地脫出尴尬,可男人還浸在其中。

從春生發出的那聲呻吟開始,他的心跳就失去了該有的平穩,連呼吸也亂了節奏。

怎麽會有那麽軟的聲音?軟得像只貓兒一樣,尾音婉轉發甜,和春生平時給人的感覺完全不一樣。

若非那聲就響在他的懷裏,他都有些不敢相信那是春生發出來的。

因為他平時給人的感覺太老實了,也太幹淨,幹淨到讓人不會把他往那個方面去聯想,甚至因他氣質裏難以掩藏的那份淳樸青澀,他就算說自己從未自渎過男人都不會懷疑。

畢竟有誰會想到,一個看上去老實巴交的男人竟然會發出那麽色的聲音?

男人都有些控制不住地想,如果碰到他其他地方,他會發出比那更好聽的聲音嗎?

盡管這個疑問只存在了一秒,但切實存在過,缱绻地留下了淡而輕的旖旎。

男人緩緩收緊手臂,臂彎緊貼着春生的腰線,那沒有一絲贅肉,在日複一日的勞動中鍛煉出來的弧度有不盈一握的纖細,讓人不禁想象用十指是否能掐得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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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論有多少狎昵的疑問男人都沒有付諸行動,他只是沉默地盯着春生的脖頸,視線撫摸般從他的脖頸線條爬上他耳後的皮膚和肉嘟嘟的耳垂,直到心跳慢慢恢複平穩,直到他發現春生睡着了。

春生睡着了就是雷打不醒,鐘敲不動,除非他起夜,否則這一睡就得到天亮才會睜眼。

也說不清楚出于什麽念頭,意識到這一點後男人悄悄撐起了上半身,身下小床發出輕微吱嘎聲響,他微微探過頭去,以一個如果春生是醒時大概會吓得睜圓了眼睛說不出話的距離無聲地描摹他的臉。

确實算不上出彩,至少肯定算不上是一個美人,皮膚不夠白,五官也不夠精致,雖然他閉着眼,但男人知道他有雙特別幹淨澄澈的大眼睛,眼黑大于眼白,眼尾向下,是濕漉漉的狗狗眼。

白天時他從未留意過他的嘴唇,此時借着夜晚,在連昏暗光線也沒有的角落,他讓自己的目光肆無忌憚地落在上面,上唇有肉下唇微薄,有一點不太明顯的唇珠,唇形整體偏小,但肉感飽滿,給人一種……很好親的感覺?

男人不知道為什麽他會覺得一個同性的嘴唇看上去很好親,如果可以抛開那些落在心頭的旖旎,那或許這就是一個普通的,不沾染任何顏色的既定事實。

男人緩緩躺回枕頭上,原本只是摟着春生腰身的手臂不知何時退至腰眼,張開五指扶在其上,佯裝不知地丈量,賦予不輕不重的力度。掌下肌膚微涼,不滑膩也不柔軟,但富有彈性,叫人不舍得收回手。

這個動作可能有一定的催眠作用,男人摸了一會兒睡意就如潮水湧來,将他溺進沉軟的溫床裏,一夜安眠無夢。

清晨第一縷陽光照進窗時床上兩人都沒醒,晨曦天光切割鐵制窗欄,在平整的水泥地面投落寧靜的光影。

窗外是日複一日迎着朝陽走向早高峰的人們,對于大多數人來說這天也和往常一樣沒有任何不同,早八人犧牲吃早飯的時間換多五分鐘睡眠,再步履匆忙地去擠公交地鐵,這座摩天大樓鱗次栉比的城市緊密追随人類的作息,在寂靜一夜後蘇醒,恢複喧嚣與熙攘。

懷裏人一動,哪怕只是很輕微地動了一下,男人也在下一秒裏睜開眼睛。

流連眼尾的睡意是柔軟的,收緊手臂的動作是下意識的。

感覺到腰身上的手臂一緊,春生也不敢妄動了,因為他發現那只手沒在衣服外,而是伸進了衣服裏,溫暖的手掌和手臂正親昵地貼近他腰腹的皮肉,真實的觸感刺激得他後脖頸連着後腦勺一片酥麻,雞皮疙瘩都浮起來了。

“醒了嗎?”

帶點鼻音的低沉嗓音就響在腦後,磁性的音色性感得叫人面頰發燙。

春生心跳又開始變得慌急,支支吾吾地,“醒,醒了。”

男人沒有收回手,反倒更加貼近春生,像吸食人精氣的妖精,不嬌軟的嗓音柔得脆弱又委屈,尾調拉得長長的,好像撒嬌一樣。

“春生……我的頭好重好痛……”

一聽男人說他不舒服,春生心口猛然攪緊,又疼又慌,他白着臉翻過身,大眼睛裏擠滿藏不住的擔憂和心疼,猝不及防地把男人一顆心撞成一灘水。

“晚晚,你生病了嗎?”

春生又露出那種要哭不哭的表情,但這次沒再像上次一樣稍縱即逝,就這麽清楚地挂在他的臉龐上,讓人毫不懷疑,他快心疼壞了。

“怎麽辦啊?晚晚生病了,我們,我們要去醫院,晚晚不怕,我帶你去看醫生,看完醫生吃藥就不疼了。”

春生好像自言自語又好像在跟男人說話,他倉皇失措地從坐起身,從躺着的男人身上正要爬過去,他要去找錢,要帶男人去醫院。

只是他還沒來得及下床就被拉住了手。

男人把要下床的春生拉了回來,柔聲哄他,“不嚴重,只是有一點疼,不用看醫生。”

“一點疼也是疼!”春生生氣男人不懂事,他以為他是害怕去醫院害怕看醫生,罕見一臉嚴肅地勸他,“晚晚不怕,我陪你去。”

男人看着他這樣嚴肅的表情有點想笑,但更多是心軟,還有難以名狀的觸動。

他不是沒想象過春生的反應,可對方每一秒的反應都在他的意料之外。

今天之前多少被小心翼翼地讨好都遠遠抵不過當下,他真實地感受到自己在被春生小心翼翼地愛護着,呵護着。

就好像自己身上發生任何一點不好都能輕而易舉地碾碎他,叫他傷心欲絕。

男人被這個認識極大程度地取悅了,他拉着臉色發白的春生,握着他的兩只手腕,鼻子像被堵住似發出悶重的鼻音。

“我可能有點感冒了,吃點感冒藥就好了。”

畢竟昨晚洗了涼水澡,看來就算是夏天洗涼水澡也是會着涼的,男人心想。

“那我去買藥。”春生掙出雙手又要往床下爬。

這次男人沒攔住他,只道:“我跟你一起去。”

兩人輪流洗漱,男人晾在外面的襯衣西褲已經幹了,春生給他收回來。

換好衣服,男人眼看着春生趴在地上,上半身探進床底下,吃力地拉出一個生鏽的鐵皮盒。

春生完全沒有避諱他的意思,當着他的面拿出鐵皮盒,又當着他的面把盒子打開,露出裏面一卷卷紅色百元大鈔。

這些錢也不知道春生攢了多久,看上去舊舊的,還有股說不出的黴味。

春生拿出了好幾張一百,男人見狀急忙阻止他,“一張就夠了。”

男人不讓他多拿,春生堅持也沒用,因為他不肯把拿出來的幾張一百放回去,男人就從他手裏抽走塞回鐵皮盒裏。

“春生,財不外露,你把錢藏起來是對的,但不能當着別人的面把錢拿出來。”

春生把鐵皮盒放回去,起身拍拍衣服上沾到的灰,“我知道,可是你是晚晚。”

春生是真沒把男人當外人,他一直把對方說的“我們可以現在就成為家人”放在心裏,藏在一個只有自己知道的鐵皮盒裏,封存一輩子。

如果有一天他又變回一個人了,他可能只會在夜深人靜的時候悄悄打開。

距離春生家最近的一家藥店步行大概要五六分鐘。

男人跟在春生身後走進藥店,穿白大褂的店員熱情迎上來,圍着男人詢問。

春生被擠到一旁,手足無措地左顧右盼。

男人擡手示意他過來,又對店員道:“請幫我拿一盒感冒藥,不要含麻黃堿的。”

店員拿來一盒标價28的感冒藥,男人看也不看地搖頭,“太貴了,有沒有幾塊錢的?”

店員一頓,還是轉身去給他拿。

春生目光不舍地看着店員拿走那盒28的感冒藥,小聲對男人道:“可能效果好。”

“感冒藥成分大同小異,沒有什麽區別。”

最後店員拿出一盒6塊錢的感冒藥,男人這才滿意。

春生很有基本生活常識,知道有些藥不能空腹吃,出了藥店就去給男人買肉包子和豆漿。

兩人站在熙來攘往的人行道上吃早餐,春生扭頭對男人說,“我們還沒有買內褲。”

男人點頭,和他對視,“你今天不用上班嗎?”

春生搖頭,“今天不去了,你生病了我要照顧你。”

在春生的世界裏生病了是很辛苦很辛苦的事情,因為他小時候生病一個人躺在床上的時候就特別希望可以有人陪陪自己,所以他覺得男人也是這樣的。

晚晚生病了需要他,那他怎麽能丢下他去上班呢?

春生:晚晚生病了,他需要我!我一定要好好陪他!

晚晚:他好像很愛我。

(小子,先動心的那個是你^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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