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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這頂帳篷比沈令平時住的要大很多,他鋪好睡袋和賀聞帆一起待在裏面,空間都非常充裕。
“賀先生,你是怎麽認識宋曉姐他們的呀。”沈令好奇地問。
賀聞帆還在收拾行李,随口道:“是以前上學的校友,經常搭夥去山裏探險,一來一去就熟了。”
“你也會去探險嗎?”沈令驚訝道。
賀聞帆停下手上的動作,回過頭:“我看起來不像嗎?”
确實不太像啊,雖然賀聞帆身材也好,但明顯是常年在健身房裏練出來的,和陳宇夫妻那種蓬勃有野性的肌肉完全不同。
沈令摸摸鼻尖:“沒有,您也很厲害。”
賀聞帆看出他的口不對心,搖了搖頭:“讀書的時候确實經常一起去,工作後就沒去過了。”
他笑了笑:“我還是比較惜命。”
“真的有那麽危險麽?”
“确實,”賀聞帆認真了些:“他們婚禮前就因為意外在一座峽谷裏被困了二天,當時都要彈盡糧絕了,老陳還受了傷,要不是另一只探險隊碰巧經過救了他們一命,我都沒機會去當伴郎。”
沈令抱着膝蓋一臉震撼:“那他們還會繼續出去嗎?”
“怎麽不呢?”賀聞帆笑笑:“傷養好後蜜月又去爬雪上了,其實類似的危險發生過不止一次,幸運的是每次都化險為夷,所以我一直覺得他們那一行,除了技術和熱愛,還像是在和運氣博弈。”
“他們不會害怕嗎?”
賀聞帆似乎覺得這個很難回答,笑着說:“這個你只有問他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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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了想又說:“不過危險和成就是相伴的,他們經歷超越常人的危險,那看到的體會的自然也是我們這樣的人一輩子難以想象的,自然界和生命的奇詭壯麗很大程度上能消弭恐懼。”
沈令有些發愣,呆呆地坐在原地,他确實很難做出想象,那樣的生活對他來說是完完全全的另一個世界。
賀聞帆見沈令不說話了,圓眼睛一眨一眨,竟然有種心向往之的意味。
“別想了,”他敲敲沈令的額頭:“你老實一點比較好。”
沈令吃痛捂住額頭,委屈地埋怨:“我又沒說什麽……”
他當然知道自己不可能去野外探什麽險,他看個動物世界都覺得難受,所以他也只是想一想,想想又不要錢。
“沈令。”賀聞帆原本還笑着,語調卻突然變沉。
“怎麽……”
“你先別動,”賀聞帆說,“把外套脫一下。”
“…………?!”
話題轉得猝不及防,沈令眼睛都睜大了,脖子開始變紅:“你說什麽呢!”
賀聞帆扶住他的肩頭:“別動,你衣服上有只蟲子。”
“啊?”沈令立刻僵硬,下意識扭頭看:“什什麽蟲子?”
賀聞帆很輕地拉開他外套的拉鏈,幫他拿出一只手臂,“沒事,沒毒也不咬人,就是長得不太好看,你确定要看?”
他不說這話還好,一說沈令的好奇心就壓不住了,他半眯着眼睛扭頭,蟲子是從後背爬上來的,現在快要到肩膀,動作緩慢到幾乎像停在沈令身上睡覺。
沈令眼睛瞬間睜大。
卧槽好醜啊!
又黑又綠的,觸角張開快有沈令半個拳頭大。
沈令只看了一眼就差點暈倒。
他一頭栽到賀聞帆肩膀上,被惡心得渾身打顫,雞皮疙瘩掉一地,想吐都吐不出來。
賀聞帆嘆息:“所以不是讓你別看嗎。”
他還在緩慢地幫沈令脫外套,一分一秒顯得無比煎熬,沈令咬牙切齒:“就不能直接把它拍死嗎?”
賀聞帆停頓兩秒,“這麽肥厚多汁,确定要我拍死在你身上?”
他聲音慢悠悠的,聽起來像是在認真詢問沈令的意見。
沈令不說話了,脊背僵硬。
須臾,沈令埋在賀聞帆肩膀上悶聲悶氣地哼唧起來,像被賀聞帆吓得要死又不敢亂動,只好奔潰地耍賴。
賀聞帆哭笑不得。
幸好沈令外套寬大,脫下來不費勁,賀聞帆穩穩地從沈令身邊離開。
把蟲子包起來扔出去之前,那只蟲子卻好像突然醒了過來,閃電之間跳了起來,在帳篷前亂蹿。
沈令簡直要心梗了,尖叫着縮到角落。
幸好賀聞帆身手還不錯,用一只塑料袋二兩下将它套住。
緊閉的帳篷突然晃動起來,外面二人都愣了一瞬。
帳篷搖晃得挺激烈,伴随沈令難以壓抑的尖叫,一時吸引了不少目光。
陳宇震驚,饒是他在外漂泊這麽多年,都不知道一頂帳篷能鬧出這麽激烈的動靜。
他攬住郁季的肩,一臉震撼:“老賀這麽有手腕兒?”
郁季嫌棄地搖頭:“哎呀,非禮勿視非禮勿聽。”
落日垂墜,天際漫起橙紅霞光。
營地裏各家帳篷前都逐漸冒出做飯的騰騰熱氣。
陳宇兩口子煮了一鍋湯,又和郁季一起添置烤架做燒烤。
沈令被那只蟲子惡心得不輕,現在精神都是委頓的,他不願意再穿那件外套,賀聞帆就把自己的衣服給他套上,雖然大小很不合适,但至少幹淨。
番茄牛肉湯賣相很好,沈令捧在手裏卻沒什麽胃口,賀聞帆烤了些素菜讓他吃兩口,沈令接過來時忽然停住。
“怎麽了?”賀聞帆
沈令神經欲言又止,兮兮地看了他兩眼,小聲問:“你洗手了吧?”
“…………”
賀聞帆是真沒想到他會這麽問,一時喉間滞澀,失聲笑了笑。
且不說他根本沒有親手碰到那只蟲子,就是碰到了,他也在烤串前仔仔細細清洗過自己每一根指頭。
沈令圓圓的眼睛充滿戒備,像個草木皆兵的受氣包,賀聞帆突然就來了點逗弄的心思。
他把烤串放到盤子裏,舉起手佯裝要掐沈令的臉蛋,沈令果然吓得彈起來,差點躲到宋曉身後。
等反應過來後,他委屈巴巴地拍賀聞帆的胳膊:“你別吓唬我了!”
賀聞帆終于笑出了聲,清了清嗓子:“好好好,不吓你了,我過洗手了,還特意用了消毒液,不信你聞。”
“真的麽……”沈令将信将疑。
他輕輕湊近嗅了嗅,賀聞帆手背上确實有股消毒水的味道,不好聞還有點刺鼻,但讓人心裏舒坦。
賀聞帆把烤串給他,“好了,吃吧,沒放太多香料,偶爾吃一次燒烤也沒關系。”
沈令垂着腦袋點點頭。
解決掉晚飯,賀聞帆幫陳宇一起清理場地,兩人順勢去湖邊坐了會兒。
陳宇拿出一根煙熟練點上,賀聞帆皺眉:“掐了吧。”
“怎麽了,你不是聞得慣煙味兒嗎?”
“沈令聞不慣。”
陳宇沒說話了,定定地看了他兩眼,而後掐滅煙。
他輕輕“啧”了聲,“挺難得。”
賀聞帆也垂眸笑了笑。
“行吧,到哪一步了,開始談了嗎?”
賀聞帆咳了聲:“沒那麽快。”
陳宇挑眉:“小沈不答應?”
賀聞帆看他一眼。
陳宇了然:“哦,你還沒開口。”
落日最終消失在天際,暮色漸深,往湖面罩下一層深藍的薄紗。
賀聞帆盯着玉盤一樣湖面注釋了很久。
陳宇點點頭:“行吧,雖然不知道你什麽時候突然變成同性戀了,但也無所謂,喜歡就追呗,都不叫事兒。”
他拍拍褲腿站起身:“咱回吧,蚊子也忒多了,天熱了它們都活泛了——”說着擠眉弄眼地撞撞賀聞帆的肩:“你也活泛了。”
賀聞帆揮手趕走身邊的蚊蟲,深深嘆息:“閉嘴吧。”
陳宇笑得更大聲。
回到營地時天已經完全黑了下來,天幕月明星稀,渾圓的月亮高高懸着,草叢裏盛滿了銀色月光。
沈令正從郁季的帳篷裏出來,懷裏抱着一本書,臉上笑開了花,看樣子是要到簽名了,樂得跟什麽似的。
賀聞帆搖頭,帶沈令去簡單洗漱了一番,把他塞進睡袋裏:“月食在淩晨,先睡一會兒吧。”
沈令聽話地閉上眼,不一會兒又睜開,拉拉賀聞帆的衣袖。
賀聞帆正看着郁季的那本新書,費心琢磨到底哪裏吸引到沈令,扭頭一對上沈令水汪汪的眼睛,心裏就一軟。
“睡不着嗎?”
沈令抿着唇,輕輕搖了搖頭:“對不起啊。”
賀聞帆眉心一跳,放下書:“怎麽突然說這個?”
“我、我今天太矯情了,”沈令垂着眼簾,認真地反思自己:“只是一只蟲子而已,我不應該鬧出那麽大的動靜,還懷疑你沒洗手……”
賀聞帆失笑。
沈令一下一下摳着賀聞帆衣袖的扣子,愧疚道:“明明是你幫我把蟲子趕走的,我都沒跟你說謝謝,真的對不起。”
賀聞帆沒想到沈令會說這些,在他的潛意識裏,沈令怕蟲子再正常不過,沈令害怕所有東西都沒關系。
他只覺得沈令可愛,甚至還惡趣味地逗了他一下。
可沈令心思多,思來想去後竟然向他道歉,二言兩句輕而易舉讓賀聞帆的心化成了一灘水。
賀聞帆彎起唇角,手掌合上沈令的眼睛,輕聲說:“好了,睡吧。”
沈令就竟然真的迷迷糊糊睡了過去,手裏還攥着賀聞帆的衣袖。
不知道睡了多久,半夢半醒間他被賀聞帆叫醒。
賀聞帆托着他背讓他坐起來,給他套上外套,兩人坐到帳篷邊緣。
“要開始了。”賀聞帆說。
沈令眼皮沉重,費力地擡了擡,才發現四周早已一片黑暗。
先前明亮的月光從草叢裏消失了,世界萬籁俱寂,漆黑而曠遠,只有其他帳篷前懸挂的小燈發出零星光點,像靜止的螢火蟲。
沈令望向天空,天邊的圓月一點點被黑影侵蝕,逐漸變得殘缺不全,僅剩的月光更加稀薄。
沈令靜靜地看着,沒多久腦袋就點了點。
原以為自己會相當振奮地看完一場月食,但沒想到的是,一場月食會持續這麽久,沈令脖子都仰得酸痛,天上的變化依舊微弱。
他精神體力都比常人要弱,淩晨被強制喚醒的結果就是,根本無法徹底清醒,大腦裏是漿糊,眼皮上是膠水。
“困了?賀聞帆輕生問。
犯困被抓包沈令耳根發燙。
他搖搖頭努力睜大眼,可不一會兒視線又開始迷離。
頑強堅持十幾分鐘後,沈令身形一晃,倒在賀聞帆肩上。
賀聞帆條件反射攬住他,低頭一看,這家夥已經困得神志不清了。
他穿着賀聞帆的外套,松松垮垮,裏面的薄毛衣領口也寬松地敞着。
賀聞帆視力絕佳,于是即便在如此昏暗的場景下,他也一眼就将沈令深陷的鎖骨和單薄的胸膛看了個精光。
徹底睡熟前,沈令恍惚聽到一聲沉沉的嘆息,随後衣領被人用力收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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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