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第39章

跟蹤?

怎麽會有人跟蹤沈令……

賀聞帆皺了皺眉,腦海裏浮現一個讓他生氣的猜想。

他環視四周,目光銳利地逡巡着。

夜色深黑,晚風凄凄,這一帶向來行人不多,前方幾十米處是漉水苑氣派的大門,後方則是綿長幽深的街道。

道路兩旁種植着高大的樹木,賀聞帆仔仔細細掃視一圈,除了一兩位散步的行人外,沒人任何特別之處。

他拍拍沈令的後背:“沒有人,沈令。”

沈令還是不願意擡頭,嗡聲嗡氣地說:“有的,雖然看不見,但真的有。”

怎麽會吓成這樣?

見沈令如此堅持,賀聞帆也更警惕了幾分。

他捏捏沈令的後頸,從光滑的皮膚上摸到一層細密的冷汗,沈令連後頸都是冰涼的。

“沒事,不怕,”賀聞帆安慰道:“那我們先回家,好嗎?”

沈令立刻點頭:“好!”

他是一秒都不想在這個地方待了。

賀聞帆把沈令從自己懷裏拎出來,給他大致擦了擦臉,帶着他往大門的方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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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令一路都緊緊貼在賀聞帆身邊,拽着他的衣袖,經過草叢時格外小心翼翼,甚至進小區後也沒能放松下來。

漉水苑占地面積大,綠化豐富,夜晚比外面街道更加幽深清淨。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因素作怪,沈令總覺得這個白天看着花團錦簇的地方,到了晚上被零星的地燈照着,竟然說不出的吓人。

他們住的那一棟在最深處,從大門進去得走上好一會兒。

沈令全身緊繃着,不一會兒就覺得吃力。心跳得很快,腿上卻沒勁,好像全身的力氣都用來供心髒跳動了,它跳得又墜又沉重,仿佛下一秒就能剖開胸腔蹦出來。

路邊草叢裏窸窸窣窣響了兩聲,一只貍花貓竄出來,越過漆黑的路面,飛快隐沒進對面的花壇後。

精神高度緊張下,就這麽一點點風吹草動都吓了沈令一大跳。

他條件反射地躲到賀聞帆身後,緊緊抱住他的胳膊,大眼睛不安地眨巴着,直到對上賀聞帆的視線。

賀聞帆将他護在身邊,哭笑不得地看着他,沈令這才漸漸反應過來,剛剛飛過去的只是一只貓。

而且是他認識的,在小區裏常駐的,被百家投喂的肥胖貍花貓。就連沈令自己也喂過好幾次。

他看着賀聞帆,肩膀抖了抖,既丢人又崩潰地垂下頭,“啪”一下把臉埋到賀聞帆的胳膊上。

賀聞帆無奈地嘆口氣,拍拍他的發頂。

他想了想,問:“背你回去好不好?”

沈令立即點頭。

卻又在賀聞帆蹲下前拉住他。

賀聞帆回頭:“怎麽?”

“那個……”沈令摳着手指,看上去十分糾結。

一句話在嗓子裏堵了半晌,他扭頭看了看四周,确定一個人都沒有,才卸下矜持,破罐子破摔:

“可、可以抱麽……”

聲音小得像蚊子叫。

幸好夜晚寂靜,幸好夜風不重,幸好他聽得耐心。

于是沈令小小要求沒有被錯過。

賀聞帆彎了彎嘴角,張開雙臂:“可以。”

沈令便鑽了進去,如同水流一般輕盈地環住賀聞帆的脖頸。

他臉頰貼在賀聞帆頸側,是一個相當依賴的姿勢。

賀聞帆稍稍一用力,就将沈令抱了起來。

他的胸膛溫暖而寬闊,沈令能夠汲取到最大程度的安全感。

恐懼被隔絕在賀聞帆的呼吸之外,精神漸漸松懈,沈令以為自己終于可以放松心神。但好一會兒過去了,心髒依舊跳得飛快,重重撞擊着胸腔,有點疼。

他閉上眼,靠在賀聞帆肩頭,有點不舒服了。

恍惚中,賀聞帆寬大的手掌撫摸着他的脊背,“沈令。”

沈令含糊地應了一聲。

賀聞帆手又上移,幾根手指貼上他頸側,瞬間沈令也能感受到自己的脈搏在賀聞帆指腹下洶湧的跳動。

“沈令,放松一點,”賀聞帆說:“你心率太快了。”

他聲音急促幾分,像是突然慌了神。

沈令扯了扯嘴角。

他自己也知道啊,不僅跳得快,而且還挺疼的呢。

但是沒辦法,調節不好了。

他無力地垂下手,點了點頭。

下一秒,周圍的風聲大了些,也颠簸不少,像是賀聞帆倉促之下加快了腳步。

他甚至跑了起來。

回到家,賀聞帆把沈令放到沙發上,第一時間接水找藥。

沈令蜷縮在沙發的角落,趴伏在靠枕上,柔軟的靠枕緊貼着胸腔,耳鼓膜裏似乎都傳遞着和心髒同頻的震動。

他感覺後背發涼,大約是因為疼痛冒出的冷汗打濕了衣服,被風吹一下就冰涼濕冷。

其實沈令這種情況死不了。

不說今天确确實實被吓到了,就是平常,放在幾年前他身體還要差些的時候,什麽都不做也能突然出現這樣的心悸。

通常,他只需要吃過藥,歇一會兒就能好。

他想告訴賀聞帆別急,不是什麽大事,他不至于兩眼一翻厥過去。

但他确實太累了,張了張嘴卻發不出聲,只好由着他去。

反正就算現在只有沈令一個人,他在沙發上歇會兒之後,也得自己爬起來吃藥。

賀聞帆幫他拿的話,他正好可以坦然地癱在沙發上一動不動。

他靜靜注視着賀聞帆忙碌的背影。

雖然眼前被生理淚水模糊了,有點花,看不太清,他還是很努力地在看。

賀聞帆端着水杯過來,高大的身影步履穩健,在他身前蹲下。

彎腰時,被遮擋的光線傾瀉而出,餐廳頂部吊燈的一束亮光從他肩頭溢下,刺進沈令瞳孔。

沈令眯了眯眼,就被賀聞帆托着後頸慢慢坐了起來。

他捏住沈令的下颌,把藥塞進他嘴裏,沈令便聽話地喝水咽下。

賀聞帆把水杯放回茶幾上,扶着沈令的肩膀,凝重地觀察他的臉色。

“還好嗎?”

其實已經沒有很疼了,只是沒力氣。

沈令點點頭,緩慢而僵硬地彎腰,額頭抵在賀聞帆胸膛,賀聞帆順勢抱住他。

“沒事了,”沈令有氣無力地說道:“再緩一緩。”

“好。”

賀聞帆一下一下順着沈令的脊背,另一手握着手機,做好了但凡有一丁點不對就将他弄去醫院的準備。

不過沈令還是自己緩過來了。

十幾分鐘後,他輕輕推開賀聞帆,自己靠在沙發上坐直,臉上雖然還是沒血色,但至少不再像剛才那樣青白得吓人。

賀聞帆用濕毛巾給他擦了擦臉,把冷汗和淚痕都抹幹淨,然後攬住他的肩,問:“今天到底怎麽了,怎麽會吓成這樣?”

沈令喝了口水,輕輕地嘆氣:“這幾天,我一直感覺有人在跟着我。”

賀聞帆眸光深沉:“确定嗎?”

沈令搖頭,緊接着又點了點頭。

“一開始我也不清楚,”他說:“我最近看了個恐怖片解說,就是說殺人魔跟蹤殺人的,所以我一直覺得是自己膽子太小自己吓自己。”

他驚惶地看向賀聞帆:“但不是的。”

“雖然沒有看見人,但剛剛我确定了,真的有人在跟着我,太吓人了,最近我們片區有發生惡性事件嗎?”

見他說着說着又開始害怕了,賀聞帆連忙安撫住。

“好了好了,不想了,”他輕輕拍着沈令的背,“沒有的,我們片區治安很好,不可能出現那種惡性事件。”

“真的嗎?”沈令揪着他的衣袖,大眼睛裏滿是恐懼。

“真的,沈令,不怕,”他手掌貼到沈令胸前:“乖,深呼吸,不想了,等下又要難受。”

沈令垂下眼簾,睫毛抖着:“那真的是我神經質到這種程度了嗎……”

“沈令,”賀聞帆托着他的下颌讓他擡頭:“不要懷疑自己,也不要多想,交給我來處理?”

“你?沈令不解。”

賀聞帆點了點頭。

他擁住沈令,眉眼淩厲地下壓,“我會解決好,給你一個交代的。”

沈令覺得,賀聞帆像在壓抑着某種情緒。是憤怒、煩躁,還是愧疚?沈令便品不出來。

但他知道這種情緒不是針對自己。

所以哪怕不懂賀聞帆的意思,但沈令問了問自己的內心,他是信賀聞帆的。

他咬唇,點了點頭:“好。

晚上洗漱完,沈令鑽進帳篷裏,卻翻來覆去睡不着。

這是他第一次躺在帳篷裏還如此嚴重的失眠了。

總覺得到處都涼飕飕冷冰冰的,就算開着小燈也還是難以讓人安心。

糾結半晌後,他輕手輕腳從帳篷裏爬了出來,盤腿坐到地上,趴在床邊,好像這樣都能感受到賀聞帆身上的溫度,心裏也能安定一些。

只是他又覺得自己現在的樣子,非常像那種半夜出沒偷偷吸人精氣的小鬼,于是又羞又臊不敢發出聲響。

可能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賀聞帆莫名其妙地醒了。

一扭頭就對上沈令的眼睛。

倒是不至于被小鬼吓到,畢竟這只小鬼明顯更加慌張,身體動了動想逃,在發現逃不掉之後,又僵硬地坐回原地。

賀聞帆起身,哭笑不得:“怎麽到這裏來了?”

沈令小聲說:“睡不着……”

賀聞帆想了想:“害怕?”

沈令就洩氣一般趴回床沿,下巴搭在手背上,眨巴兩下圓圓的大眼睛。

模樣實在太招人憐了。

賀聞帆沒忍住,揉了揉他的腦袋:“那也不能坐地上。”

沈令可憐巴巴地吸了吸鼻子:“沒關系,有地毯。”

“有地毯也不行,”賀聞帆拍拍床沿:“上來。”

沈令抿一抿下唇,擡眸小聲确認:“可以麽?”

賀聞帆無奈地笑了笑,認真注視着沈令的眼睛:“你不介意就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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