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劍出山河

第35章 劍出山河

(“他就是謝絕塵!”)

是夜, 夜空流光皎潔,星輝入戶。

地面上投映着銀白色的窗格紋路,涼風勁吹。傾風躺在床上, 呼吸間聞嗅着從半阖窗戶中湧來的暗香。

半夢半醒中,混沌的意識裏又響起今日劍意裏蘊藏的那句叩心之問。

那一聲猶如天雷,轟隆隆從九千尺高空劈落而下,帶着灼熱的雷光,瞬間燎起空氣裏浮動的妖力,幾要将傾風吞沒殆盡。

傾風猛然驚醒, 渾身一震,疼得直接從床上翻滾下來。

落地時的一聲悶響,叫她陡然意識到自己的處境,咬緊牙關,沉沉兩個喘息,将險些出口痛呼聲扼斷在喉嚨裏。

下午還以為那道劍意沒有影響,不想是留到了晚上。

傾風用手肘支撐着半爬起來,想回到床上,可視線之中黑白交際, 大腦更是神智不清,已完全分不清東西南北。

四肢百骸裏像有無數個滾燙的鐵鈎從血肉深處挑破, 她終是堅持不住,強撐着的手臂一軟, 又摔回地上, 不一會兒全身衣物已被冷汗打濕, 身上肌肉痙攣似地抽纏。

傾風覺得自己仿佛置身于無盡的深淵, 沒有肉體, 只剩靈魂在罡風烈焰中摧磨, 下意識擡手去摸索身邊的物品,以求借由真實的觸感,将自己從這場殘酷的嚴罰中解脫。

她的動作将盛放衣物的竹籃從凳子上撞了下來。灑落在地的衣服被她抓在手裏,因為過于柔軟又很快松開。直到手指觸碰到一片堅硬的東西,死死攥緊手心。

那物體發鈍的邊角割破了她的皮膚,一點微末的痛覺反減輕了經脈中痛苦。

傾風睜開眼,水光彌漫的瞳孔倒映出柔白月色下的一地狼藉。

她換了口氣,重新蓄起一點力氣,摸到一側的床腳,艱難爬回床上。

Advertisement

等做完這一切,傾風的意識已近迷離。

她平躺在冷硬的木床上,如野狗一般垂死掙紮,卻是扯着嘴角無聲笑了出來。

那笑容涼薄而諷刺。

是卑微蝼蟻卻敢仰天直視天穹,道說不過如此的那種蔑然。

蟲鳴風吟聲裏,傾風默數到五百,痛意終于開始減退。

這次妖力的反噬比以往結束得要早——傾風恍惚間閃過這個念頭,胸膛劇烈起伏,在沉累疲倦中逐漸睡去。

迷蒙中,似有萬千星河随之入夢,在她渾然漆黑的世界交織出一片绮麗的景色。

傾風倏然睜開眼睛,發現自己已站在一座靜谧的高山之上。周遭光景肖似今日鐘聲劍意中曾出現過的那座邈邈仙山。

她垂眸看去。

下山的路通到底部,是一片還映照着灰藍色的湖面。

太陽将出未出,一片淺淡的霞光投在上面,連成一線,在白蒙蒙的視野中,仿佛是天地相接的盡頭。

風聲,哭聲,笑聲,都寫在湖面的褶皺波紋裏。

傾風只覺自己無比清醒,大腦沒有半點虛妄的感覺,甚至荒誕地認為這裏與現實一般無二。

如同莊周曉夢,或許此時才是久夢方醒。

她沿途走下山,站定到湖岸邊,低頭看向淡藍水面裏浮動的身影。

有一瞬間,傾風幾乎忘記了自己姓甚名誰,從何而來。

憶不起自己的面容、來歷、過往,也無甚負累、追求、責任。

她不過是在天地間千裏游蕩的一名游子,孑然一身孤立于世。萬般紅塵過客皆如雲煙,旁人牽絆不過一場清夢,醒來便了無痕跡。

傾風感覺自己好像初來這人世,心神與此地山水融合到了一起。

她擡腳往前走了一步,淩波踏在水面上。

悠揚蕩漾的水影裏,她手中不知何時出現了一柄長劍。

形随意動,人随劍走。

傾風在璀璨星河籠罩的湖泊中揮出了那套奧妙至深的劍法。

今日不曾參悟到的劍意,因為此時此刻的心境,了然于胸。

劍氣激起水花無數,半空如沐銀河。

湖面驚濤不止,一時竟分不清天與地、人與影。

劍停、風止,大小水珠砸回湖面,蕩開波紋無數。

傾風回過頭,淋濕的發梢随之甩出一條水線,岸邊不知何時已多出一道身影。

林別敘一席白衣盤膝而坐,輕薄飄逸的長袖鋪灑在草地上,他一手支着下巴,在幽涼夜色中低笑着問道:“如果你不是你,你有沒有想過,如何為自己活,為自己死?”

他的聲音溫潤清和,與這夜的風月交襯,卻短短兩個字将她從這幻夢之中驅逐。

“傾風。”

傾風手腳失重,天旋地轉,整個人墜入冰湖,猝然睜開眼睛,在床上挺身坐起。

她又幹坐了許久才分清夢境現實,擡手想擦額頭的冷汗,突如其來的刺痛感叫她動作一頓。攤開手指查看,發現林別敘送她的那塊妖力碎片還握在手心。

邊緣處的血漬已經幹了,那碎片同先前一樣,看起來平平無奇。

耳邊還彌留着林別敘的那一句問話,傾風抿着唇角自嘲一笑:世上哪來那麽多如果?若是奢望過多就能成真,世上又有誰不想一動撼乾坤?

傾風端詳片晌後将它放下,也把昨夜那黃粱一夢壓到心底,轉頭環顧四周。

衣服依舊散落在地,但是床頭的窗戶關上了。前方門扉半開,地上擺着一碗清粥,還散着袅袅熱氣。

傾風走下床,撿起衣服,拍了拍上面的灰塵随意穿上。到門口彎腰端起陶碗,出去與在院中的陳冀一起吃飯。

她用冷水随意潑了把臉,聽見山道上此起彼伏的喧鬧聲,奇怪問道:“外頭怎麽那麽吵?”

開口詢問才發覺聲音粗粝嘶啞,幹咳清嗓,又問了一遍。

陳冀坐在石桌旁,面色如常地答道:“持劍大會開始了,附近的農戶與京城的百姓,今日都可前來觀禮。”

傾風說:“是嗎?”

她快速喝完一碗粥,捧起桌上的碗筷過去清洗。整理好後,一面放下袖子從後廚出來,一面問陳冀:“我也過去看看。師父你不去嗎?”

陳冀說:“我不去了,今日只是報名,沒什麽好看的。你也早點回來。”

傾風應了聲,随意将頭發紮在腦後,矯健地往山上跑。

她今日早晨起晚了,到地方時儀式已進行到一半。

廣場正中搬來一個巨大的香鼎,斜後方是一個木制的高架。林別敘單手執筆,身後還跟着兩名小童,一個手捧木牌,一個手捧檀香。

銅鼎四面各站着一位持劍的前輩,上前報名的弟子能從前輩劍下突圍,成功取到檀香,點燃後插入鼎中,才算報名成功。便可将名字寫上,挂上木架。

第一炷香是白澤點的。先生正站在殿前高臺上,目光澄淨地注視着熙攘人群。

弟子們站在空地兩側,列成豎排,而百姓們則被攔在長階與廣場外圍。人數倒不是很多,刑妖司将大部分百姓攔在了山下,只放了百餘人上山觀禮。

傾風剛從石階上來,人群前方的柳随月便激動朝她招手。

弟子們交頭接耳,只等先生宣布開始,便争搶着去做第一個挂名牌的人。

待白澤拂袖一揮,原本還摩拳擦掌的人群卻愣在了原地。子弟間一陣騷動,紛紛面帶驚訝地朝長階方向看去。

傾風順着諸人視線偏過頭,只見一名二十四五的青年從人群中間走來。

傾風第一眼落在他的衣服上,因為他穿的衣服有些奇怪。左手袖口是收緊的,但右側衣襟所連的袖子卻又長又寬,将他手臂整個籠住。

腰身勁瘦,肩寬腿長。腳步沉穩帶風,可面色卻有種憔悴的白。五官擔得起他的名字,清隽俊逸。氣質也不似大多習武之人那般張揚,反倒像是斯文的讀書人。

柳随月扯着傾風小聲說道:“他就是謝絕塵!”

傾風點頭說:“我看出來了。”

衣服是紅黑兩色的錦緞,布料上繡着繁複的金線,身上倒沒有什麽昂貴的佩飾,該是打架不方便。

該說不愧是江南巨富。傾風多瞅他一眼,便覺得陳冀可憐一分。

衆人一瞬不瞬地盯着他闊步上前,走到廣場中間,彎腰朝白澤行禮,再轉身朝各個方向的前輩施禮。

輪守的四位前輩同樣擡手抱禮,并未出手阻攔,任由他走到小童身前,從托盤上取過一炷香,點燃後插入銅鼎。

林別敘為他寫上名字,将名牌抛到他手中。謝絕塵躬身道謝,順手一擲,将木牌挂到高架最上方。

全程竟無一人提出異議。

傾風暗自考量,覺得謝絕塵的修為應當很是厲害,不僅僅是能壓制龍脈妖力而已,否則震懾不住這幫将狂妄寫在臉上的青年。

柳随月嘀咕道:“真是奇怪!他怎麽會來?”

謝絕塵報完名,不顧周圍弟子們議論紛纭,如來時一般,從容轉身離開。

柳望松收回視線,握着長笛準備上前,剛邁出一步,又見季酌泉從白澤身後快步走出。同謝絕塵一樣,取過小童手中的長香,挂了名字告辭離開。

弟子間頓時嘩然一片,壓抑的沉寂徹底沸騰開來,控制不住聲量,互相交流探詢。

“他二人又不能執劍,為何要來參加持劍大會!”柳随月茫然道,“定然是先生叫他們來的,可是為何啊?”

--------------------

(本書出處:龍鳳互聯)

同類推薦

娘娘帶球跑了!

娘娘帶球跑了!

新婚之夜,她被五花大綁丢上他的床。“女人,你敢嫁給別的男人!”他如狼似虎把她吃得渣都不剩。“原來強睡我的人是你!人間禽獸!”她咬牙切齒扶着牆從床上爬起來。她是來自現代的記憶之王,重生歸來,向所有欠她的人讨還血債。可這只妖孽之王,她明明沒見過他,卻像欠了他一輩子,夜夜被迫償還……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從她過完十四歲生日那天起,就跟她說了以後不準半夜偷爬到他的床上來,她小嘴一張一合,已經不知道跟他說了多少次最後一晚。孟祁寒真的是寧可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相信孟杳杳這一張嘴。
“以後我要是娶妻了,你也這樣爬上來?”
“娶妻?人家都講你不舉,除了我孟杳杳誰要你?”
某男邪魅一笑:“我都不舉了,你還要我幹嘛?”
“暖床啊,你知道你身上有多暖和嗎?”話未落,已被他壓在了身下,“只能暖床,那豈不委屈了你?”
他是殺伐果斷的冰山少帥,唯獨寵她入骨,他說,杳杳,這輩子我不會讓你哭的,除了床上……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大宋将門

大宋将門

沒有楊柳岸曉風殘月,沒有把酒問青天,沒有清明上河圖……
一個倒黴的寫手,猛然發現,自己好像來到了假的大宋……家道中落,人情薄如紙。外有大遼雄兵,內有無數豬隊友,滔滔黃河,老天爺也來添亂……
再多的困難,也不過一只只紙老虎,遇到困難,鐵棒橫掃,困難加大,鐵棒加粗!
赫赫将門,終有再興之時!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
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
【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