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 劍出山河

第59章 劍出山河

(“酌泉師姐!他要殺我!”)

傾風戒備地挪動到床沿, 半蹲蓄勢,視線來回搜查數圈,目光可及之處并未發現任何危險。

她腳下輕蹬, 如野兔般輕盈前躍,落地時動作矯健地在地上翻滾一圈,與雕花木床拉開距離,并伏低上身,趁機朝床底張望一眼。

只有一層積落了許久的灰,以及幾個盛物用的木箱。

木床晃動着發出刺耳的噪音, 傾風對着虛空試探叫道:“喂?”

無人應答。

她拍拍手站起身,沿着牆邊緩步走動,順道從案上擺放的花瓶裏将一根半開的桃枝抽出來,用以挑開床邊遮擋視線的垂簾。

待她将屋內整個轉了一圈,還是什麽都沒尋見,只有滿腹疑團。

這幻境若真與那大妖的妖域有關,總不能對方煞費苦心地将她拉進來,卻什麽都不做。

傾風将那脆弱的桃枝當是短劍,忖量時随手挽了個劍花。緋紅的花瓣灑落下來, 被她劍風一道掃開。

要說這世上,将膽肥的論資排輩, 那麽敢将傾風拉進妖域的絕對得在前三。

只是不知怎麽,自打出了界南, 她與幻境就頗為有緣。

傾風走到窗邊等了等, 還是不見那大妖出現, 獨留她一人在這兒疑神疑鬼, 顯得莫名愚蠢。

她起了燥意, 一腳踹翻面前的木凳:“喂, 你要唱戲,也不能光擺個臺子吧!你再不出來的話,我可就出去了啊?”

照舊是萬籁俱寂。

傾風深感乏味,哂笑道:“想困住我?你這破幻境,能容得了山河劍的劍意嗎?”

她一掌推開中間擋道的木桌,騰出一塊空地,提起手中的桃枝,揮出自劍意中領悟出的一套招式。

細枝斜掠,視野中的畫面如同被某雙無形的手抓取了一把,怪誕扭曲起來。

果然,這幻境看似玄妙,實際卻不怎麽穩固,傾風才使到第三式,周遭的虛妄便盡數崩裂。一種更為真實的感觀回歸身體,叫她猛然睜開眼睛。

傾風起身,發現自己還在床上,朝下一看,袁明與謝絕塵正分別躺在兩個角落,皆是昏睡不醒。

門縫上的封禁法術還在,說明謝絕塵的狀況還算安全。

傾風先去看了袁明。對方眉頭深鎖,但氣息平穩,不知是在幻境中經歷什麽,竟深陷其中難以脫困。

“袁明?小明師弟?明哥?”

傾風推攘着他的肩膀叫了幾聲,對方全無反應。想來不能簡單以外力将人喚醒。只是她對這類術法所知不多,也無別的手段。

她又去看了謝絕塵。

謝絕塵既然被稱為劍鞘,身上封印了龍脈暴動的妖力,要掙開這個幻境該是輕而易舉。可是傾風同樣叫了他幾聲,他卻未醒。

傾風将手放在他脖頸上探了下脈搏,比袁明要低緩許多,觀他表情亦是鎮定,許是自願留在幻境探查,便幹脆在他附近盤腿坐下,百無聊賴地等他醒來。

傾風囊空如洗,謝絕塵這種出門只帶金子的巨富就這樣毫無防備地倒在她面前,她也忍住了沒去搜對方的錢袋,該是有着遠勝柳下惠的定力。

好在沒考驗多久,謝絕塵的眼皮便跳了一下。

他右側的寬袖一直遮擋住整條手臂,遺澤從來也是靠右手施展,顯得頗為隐秘。

此時藍色袖口處忽然爬出一排密密麻麻的字體來,黑字順着他的外袍向四肢蔓延,乃至遍布他的臉。

待字體将他全身環繞,謝絕塵終于掀開眼皮。那行字竟是直接穿透皮膚映在他的瞳孔中,随他清醒又頃刻消失。

傾風看得啧啧稱奇,托着下巴,幽幽道:“小謝,你可算是醒了!”

謝絕塵坐起身,整理了下自己的袖口,看反應還有些遲鈍,将四散的妖力慢慢收斂回去。

傾風扯了下他鋪散的衣擺:“你怎麽在裏面待了那麽久?”

“我已經很快出來了。”謝絕塵眼神清明起來,問,“你見到的,不是楊晚吟嗎?”

“我什麽都沒看見!”傾風說着便有點來氣,“我還是在這屋裏,可是屋裏什麽都沒有。實在悶得慌就出來了。我還想她這是什麽意思?故意來消遣我?”

“我也不知道。你身上是有什麽類似的法寶嗎?”謝絕塵掃一眼她肩頭,猜測說,“可能是妖丹,或是三相鏡阻了她施法,她的幻境影響不了你太多。只能勉強将你拉進去,卻布不了局。”

既都出來了,傾風無意深究,擡手指向身後:“你能把袁明叫起來嗎?”

“我不能。”謝絕塵老老實實地說,“這幻境倒不會傷人性命,時間到了自然會醒。那妖似是有事想告訴我們,又不敢親自來見,不如等等吧。”

地上冷硬,坐得不舒服,傾風索性換了個位置,搬着把椅子靠在牆邊,另一把放在對面,疏懶地坐下,邀請道:“來,你先說說,這妖花樣百出的,究竟是為了告訴你什麽?”

謝絕塵端正坐好,扯平衣擺,整理了思緒,開口道:“我……”

“我覺得蹊跷。”

柳随月三人已出了崔府,走出大門,拐了個彎兒,停在無人的高牆背後小聲商讨。

柳望松拿手擋着太陽,沒料到早晨還彌漫着夜雨的寒涼,正午紅日便如此毒辣,四野無雲,身上一席長袍變得過于悶熱,心情沉郁地道:“這需要你說?”

柳随月問:“我們現在去桂音閣嗎?還是直接回刑妖司吃飯?”

柳望松敲她腦袋:“你怎麽光想着吃啊?”

柳随月矮身躲過,委屈地說:“沒吃上嘛!誰讓你們非要出來。”

張虛游對一事耿耿于懷,原地踱了幾步,一拍腦袋說:“我想再回去看看。”

柳随月氣笑道:“那你剛剛還急着出來!”

張虛游說:“不知你們發現沒有,他們院中有打鬥過的痕跡。幾塊石磚分明是新砌的,顏色與邊上的不同。門柱上還有一道不大明顯的劃痕,看着也是新鮮的。其它的我沒瞧仔細,該是有兩人從後院一路纏鬥至前廳,打得草石翻飛,互不留情。”

柳随月沒什麽印象。柳望松不知是真是假,跟着點了點頭。

“發生這樣的大事,崔氏卻沒有上報衙門。兒子丢了,還有心力去修繕房屋。可真是怪了。”張虛游拍了下掌,說到激動處皮猴似地閑不住,圍着二人邊轉邊說,“我篤定崔二郎失蹤不像崔叔所說那樣平靜。什麽大霧彌天?拿我們當小孩兒唬騙!崔二郎定與那妖打過一架,是否真被擄走還不好說。他忽然領悟大妖遺澤這事更是離奇。我不是瞧不起他,但我屬實不信!”

張虛游忽然止住腳步,如被榔頭迎面擊停,抽了口氣,瞪大眼睛,喃喃吶吶道:“他該不會是假的崔二郎吧?是什麽擅長化形的妖怪扮成崔家二郎的模樣,騙住了他父親。崔叔不懂修行之事,真以為自己兒子是個曠世奇材,性命垂危時領悟了天地神通,得以續命。那妖怪則借着崔氏的名望在人境逍遙快樂,不曾想好日子沒過多久,叫另外一只大妖識破。雙方結有舊怨,于是打将起來!假崔二郎害怕自己行跡敗露,被刑妖司緝拿問罪,悄悄跑了,只留下一雙老人,誤以為自己兒子真的失蹤……如此好些事情都說得通了!”

柳望松聽他越講越是沒邊,忍不住道:“你怎麽不到街上說書去?”

柳随月聽得津津有味,剛還要拍手叫好,聽他一言,硬生生憋了回去。

張虛游只覺自己腦子此刻靈光得很,有如先生附體,挽起袖子,不服道:“那你說,我的推斷是有哪裏不對!”

“哪裏都不對!”柳望松斜眼睨他,表情不掩諷刺之意,“照崔老爺所說,他兒子領悟大妖遺澤已經好幾年了,身體康健之後喜歡外出與人結交。那麽大一人在城裏逛來蕩去,你當刑妖司的人都是傻的,是人是妖也分不清?”

張虛游醍醐灌頂,智慧的靈光被殘酷熄滅了,悶悶“哦”了聲,安分不到片刻,又梗着脖子道:“就算後面不對,前面也是對的。”

他一把搭住柳望松的肩,被後者嫌棄地拿長笛打手也不介意,嬉皮笑臉地道:“走,我們一起遛進去看看。阿月你先回去吧。”

柳望松是不樂意的。張虛游作為吏部尚書的兒子,卻對偷雞摸狗之類的事情過于熱衷,但他不願同做這一丘之貉。

無奈張虛游不理會他的拒絕,手肘扼住了他的脖頸,硬要帶他一起做賊。

柳随月半信半疑地跟了兩步,問:“你們不是背着我去吃東西吧?”

張虛游揮手,不帶她玩兒:“不是的!你快回去!”

柳随月跟在遠處,見他二人真的從後院偷摸翻進崔氏的府中,一言難盡地罵了句“真是的!”,轉身回刑妖司去。

儒丹城的小巷建得四通八通,她循着方向進來的,出去時就認不清了。兩次拐出巷口都在不認識的街區,找路人問清楚方向,又折回去抄近道。

正在狹小的巷弄裏打轉,邊上一株杏花越過矮牆,如雨般落下一簇簇嬌妍的花來。

柳随月停步側身,伸手去接,剛發出一聲驚豔的感嘆,銀白的劍光擦着她的臉劈落在前方的土牆上。

柳随月尖叫一聲,吓得渾身汗毛都炸開來,下意識去摸自己的後腰,才想起今天衆人一同出門,各個比她能打,她覺得用不上便根本沒帶自己的棍子。當下兩手空空,連件防身的武器都沒。

她回頭一看,想自己怎可能會如此倒黴,就見一個蒙了頭臉的男人站在她身後,眼中還餘一絲驚愕。發覺一劍未成,又立即擡手刺來,來勢極快,殺氣騰騰。

柳随月抱頭鼠竄,抄起腰間的錢袋朝對方砸去。

她身手雖一般,可三足金蟾的威能使她有股匹夫難擋的蠻力,所以才選的長棍做武器。

甬道狹小,反不利于對方使劍。這一砸蒙面人顯然未放在眼裏,不屑地拿劍刃去挑,險被震得武器脫手,給了柳随月喘息之機。

厲聲的喝問從牆外飄了進來:“誰人!”

自儒丹城內鬼怪頻鬧之後,無論是衙門還是刑妖司,都加派了人手,日夜在城中巡視。除卻防備妖邪外,也震一震那些旁門左道,免害了無知百姓。

恰巧巡衛的官差就在附近走動,柳随月立即大叫:“有妖!快來啊!”

蒙面人表情一狠,眼中戾氣橫生。大抵是覺得她弱,三兩招就能将她拿下,不肯放過,反驅用起身上遺澤,在劍身上渡了一道白光,五指指甲也随之瘋長,運勁朝她攻來。

柳随月只覺他身上的妖力令人不适,又說不上來為何,肉眼辨不清他的劍光,頭皮發麻地一通亂躲,手邊有什麽一頓砸,竟然僥幸周旋下來,幾次險險躲過蒙面人的攻勢。

外面的衙役已顧不上許多,直接循着聲音翻牆而來。

聽着腳步聲近了,黑衣人知已錯過時機,咬牙低罵一聲,選擇轉身撤逃。

他提劍躍起,翻上矮牆,準備對遠處造些動靜好混淆差役的視線,“飒”得幾聲,卻是有數道刺眼的劍光先行朝他襲來。

青色劍影縱橫交錯,內力厚重而雄渾,比蒙面人的要淩厲勢重幾分,留力之下,依舊在土牆上留下了半寸深的凹痕。

蒙面人匆忙躲閃,身形不穩飛下牆頭。

柳随月感動得要哭出來:“酌泉師姐!他要殺我!”

季酌泉踩着矮牆飛奔而來,瞥她一眼,見她沒有受傷,又追着蒙面人而去。

柳随月有了底氣,整理着散亂的頭發,憤怒跟上。

季酌泉的天資本就是出類拔萃,又因秘術屠龍平白得了幾十年的修為,加上白澤與刑妖司一衆高手的指點,劍術擔得上超絕二字。

她起了殺心,那便是迅風振秋葉,銳不可當,一劍刺去,悍戾清掃。

腳下的泥土被她內力震開,前方的土牆也被劍氣絞碎大半,蒙面人還未跑出多遠,就那麽赤裸裸地暴露在她眼前。

季酌泉淩空躍起,身如鷹隼直掠而去,厲聲道:“不想死,就給我站住!”

蒙面人還想再逃,自以為有遺澤可以助行,置若罔聞。

季酌泉見狀手腕一轉,右臂貫力,腰身旋擰間将長劍勁射出去,如電劍光剎那刺中他的右腿,直接将人釘死在地上。

蒙面人發出凄厲慘叫。來不及拔出劍身,被季酌泉一腳踩中後心,動彈不能。

差役們也趕了過來,看這架勢不知雙方誰是惡誰是善,暫且抽刀将二人團團圍住。

好在有人認得季酌泉,指着她說:“她是刑妖司的人!”

“等等!放着我來!”

柳随月激動跑來,帶着新仇,彎腰将蒙面人臉上的黑布扯下,不顧他的掙紮,抓着他的頭發迫使他擡頭。

為首衙役大着膽子上前查看,認出人後猛地一退,失聲叫道:“崔公子?!”

作者有話說:

妖域裏:

傾風:人呢?給我出來!

大妖:我進不去啊!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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