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忘不了

第35章 忘不了

小皇後也太容易恃寵而驕了,昨兒還低眉順眼的,稍微給點好臉就能爬他頭上拉屎撒尿了。

江妧沒有被嫌棄的覺悟,還叮囑道,“日後千歲莫要再見她了,外頭女人只會饞你的臉和權,沒有人能比本宮更喜歡千歲了。”

謝長臨不置可否,“那娘娘是饞咱家什麽?”

“饞千歲的臉。”

“......”

她想了想,補充道,“還有千歲的手。”

謝長臨無言以對。

也是,他也只剩手了。

他輕掃江妧一眼,“娘娘還要賴在咱家這兒多久?”

江妧磨磨唧唧起身,又貼在謝長臨身上黏黏糊糊,“舍不得走嘛,想每天都能見到千歲,若不然,你搬去長樂宮吧!不然,本宮搬過來瞿宮也甚好!”

“甚好?”謝長臨眉頭輕挑,意味不明的笑了聲,“娘娘,莫要忘了,你可是安楚的皇後。”

江妧撇撇嘴,并未接話,只在他懷裏貓似的蹭了幾下,“千歲可不可以答應本宮,每日都要來看本宮,不然本宮就常常夜半三更來擾千歲清夢。”

謝長臨沒應,把她拉開,又讓人把小皇後送回宮去了。

榮慶見到留夜的江妧,心裏一緊,極力隐了自己的存在感,他真是頭痛,怎麽什麽重要差事都交給他。

若哪日要滅口的話,他得第一個去哐哐撞大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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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妧眉開眼笑的,根本沒注意到他的情緒,反而搭話道,“小榮子,本宮且問你,原先婉妃來的時候你是在的吧?”

榮慶真的很想裝死,硬着頭皮回道,“是的。”

“千歲與婉妃,是如何相處的?”

榮慶:“......奴才不知。”

“不敢說還是不知?”

“奴才當真不知。”

江妧便也不為難他,只是婉妃這茬在她心裏定是一時半會過不去了。

別說謝長臨這麽久以來只與婉妃親近過,而且他那般難撩的人動不動要人命,就是自己也差點死在他手上好幾次,怎麽偏偏婉妃是個例外?

“對了,先前你讓人送到長樂宮的藥可還有?”

榮慶一頓,搖了搖頭,“奴才會禀千歲爺。”

“那藥是他親手給的?”

“是。”

江妧滿意的晃了晃腦袋,“算他有良心。”

榮慶沒說,那藥不光是謝長臨親手給的,還是他親手配的。

千歲爺要面子,可不能說。

不然自己給人打成那樣又忙不疊巴巴的送藥,不是欠嗎?

巧巧在宮中等的頭都大了,江妧上一次夜不歸宿就是帶了一身傷回來,她很難不留陰影。

等見到完好無損的江妧時她決定,“娘娘,以後還是讓奴婢跟着吧,去哪都好,別留奴婢在宮裏難捱了。”

江妧笑她,卻也應下。

“對了,安妃娘娘差人送了不少膳食來,說給娘娘解解饞呢。”

江妧吃的滿嘴流油,心滿意足,這才猛然想起,“本宮是不是好些日子沒往瞿宮送點心了?”

巧巧雲裏霧裏的點頭,她還以為江妧這次挨揍終于能放棄謝長臨了呢。

誰知道江妧又埋頭往小廚房跑去。

謝長臨隔了半月,終于又收到了小皇後親手做的點心。

不再是清一色的茶糕,倒是各種類都做了幾份,口味偏淡,沒多少甜味。

他慢悠悠吃了幾塊,看不出喜歡與否。

榮慶扣門,前來禀告,“皇上那邊已經定下,稅收從四季收改為按月增收,正和各大臣在乾安殿論這事呢,千歲爺可要過去看看?”

謝長臨半阖着眸,“這點小壓力他都頂不住就太廢物了。”

榮慶颔首,“還有一事,司馬大将軍很快班師回朝,江家已經在準備給他接風洗塵了。”

謝長臨掩去眸中厭色,輕哂,“叫成希帶人盯着,咱家不想看到他安然無恙的出現在京城。”

“是。”

謝長臨把手中點心吃完,起身,離開了瞿宮。

郊外一座大宅子裏,謝長臨與一白發老人對弈飲茶,兩邊的梅花飄落,花瓣落了滿院子。

“先生,今日有話要說?”

白發老人回神,捋了把花白的胡須,聲音是年過古稀的滄桑渾厚,“皇子,近日朝堂行事太過偏激,當有兩全之法,不必走極端,引天下人為敵。”

“先生,我沉寂十幾年,要做的,不就是與這天下人為敵嗎?”

謝長臨整個人毫無生氣,哪怕是在這位教導了他數年的先生面前,他也沒多少除了淡漠之外的情緒。

白發老人垂下蒼老的眼,沉重的嘆息了一聲,正要說什麽,又聽謝長臨道,“若我再激進些,那江文山如今已是一具屍骨了,還容得他嘚瑟大司馬要回朝一事?”

他落下一子,将先生的棋節節敗退,“大司馬也得死,早晚的事。”

白發老人終是沒再多說什麽,倒了盞茶,看着他許久,道,“皇子,我的時間不多了,未來的路如何走,還望皇子三思,一子行錯,滿盤皆輸。”

謝長臨神色更加落寞了幾分,連捏着棋子的指尖都透出幾分寂寥。

“先生,連你也要走了嗎?”

看似平靜,卻透着無邊無際的孤寂。

先生何嘗不覺,兀自紅了眼眶,低着頭抹了抹眼睛,又重重咳了幾聲,“老朽殘喘至今,已是偷來的,早該到頭了。”

“皇子,你是我看着長大的,這些年,你有多辛苦,我都看在眼裏。”

“從前想教您詩詞歌賦,想教您讀萬卷書,希望能教得您明事理,辯是非,做個明君帝王,後來卻是不得不逼着您學兵法,學那些保命的玩意兒......”

“甚至不得不逼着您舍棄是非,沉浮于國恨家仇......”

他說着,不停的咳嗽。

謝長臨眉眼微動,扯了扯嘴角,“先生,這是我的命。”

先生的嘴輕顫,手也在抖。

“是啊,是命......”

“皇子定不能忘了,這一路是如何走來,你身後背着的,推着你走的,都是一條條亡命魂!”

風吹起謝長臨的衣擺,墨發翻飛。

他被梅花花瓣裹挾其中,如一座無情無欲的神佛。

忘不了。

輕聲的承諾被吹散在風中。

沒人能看到,他手心已被自己握出血來,鮮豔的猩紅一滴一滴落在地上,與那開敗的梅花無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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