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尋親

第27章 尋親

◎人在屋檐下◎

楊嫣因為這“場景再現”外加“角色倒轉”膽戰心驚地等了一會兒, 很快就發現冉韬似乎并沒有把當年的那頓打報複回來的意思。

楊嫣在心底小小地松了口氣。

她就說嘛,冉二才不是那種小心眼又記仇的人。這可是未來要當皇帝的大佬,不會那麽小氣!

楊嫣:“冉……”

她剛說了一個字就閉上了嘴, 因為對方看過來的眼神。

雖然她覺得冉二笑起來怪吓人的,但是在對方笑容消失的一瞬間,楊嫣有種自己要被生吞了的錯覺。

楊嫣很有求生欲地把那個叫慣了的稱呼咽下去,非常客氣地叫了一句,“趙将軍。”

她知道的!她懂的!她明白的!!她絕對不會仗着有點交情, 就随便翻大人物的黑歷史!

這疏遠又客氣的稱呼把冉韬從上頭的情緒中拽了回來, 發熱的頭腦終于降溫。

脈搏的躍動依舊在耳邊鼓噪,但他咬了咬牙,暫時壓下了那股激烈的情緒。

稍稍平靜之後,就注意到對面人略顯蒼白的臉色。

一盆涼水澆下,冉韬終于徹底冷靜下來。

他禁不住皺了皺眉。

雖然不太清楚具體是怎麽回事,但結合對方的狀況也能猜到大概, 就是不知道她人為什麽會出現在應州。不過現在也不是問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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冉韬:“是韬考慮不周,楊娘子舟車勞頓心,合該先去歇息才是。何府西邊的院子還空着, 委屈楊娘子暫住幾日。”

這話雖然是對楊嫣說的,但是吩咐卻是對自己的部下吩咐。

潘德岳連忙領命, 但是心底卻忍不住為了這個安排泛起些嘀咕。

他從先前冉韬先前主動上前去打招呼時就很意外, 沒料到将軍和這位楊娘子居然是舊相識,又忍不住反思自己這一路上有沒有冒犯的地方。但是這邊反思還沒反思完呢,就聽冉韬這麽個奇怪的吩咐。

何府就是原應州刺史府邸, 如今當然成了冉韬的, 那個西院潘德岳也知道, 是個有單獨開門的半獨立的小院子, 大約是給主家有什麽表親來客時住的,用來安置客人倒也合适。

但這正是奇怪的地方。

雖說安置客人合适,但也礙不住孤男寡女的,叫人不由生出些猜想來。

他都能想到,将軍也應當也明白這道理。

要是将軍沒有想法,那麽另找府邸安置了楊娘子,也免得有閑話;要是有想法,那就直接送到屋裏去,何必多這麽一趟折騰……

潘德岳想的自然是後者的,畢竟楊娘子那張臉,是個男的就很難不産生想法,他不明白将軍折騰這一下子的意義。

不懂歸不懂,但是他倒是很習慣地領命辦事。

但待要走的時候,卻被叫住了。

冉韬:“找個機靈點兒的去,你帶上幾個人跟我來。”

他本來就是找潘德岳問清楚西南面那幾個郡縣的情況,再決定對待那位新洲郡守(那個最快點齊糧草足量送到應州城的郡守)的态度,這會兒要問的事又多了一樁,幹脆把人拎到騎兵隊列裏慢慢問。

潘德岳領命稱是,先是吩咐了車隊安排,又點了個平常很會辦事的小卒專門帶楊嫣走,這才帶着剩下的人準備跟着冉韬離開。

只是待要走的時候,卻見冉韬勒了勒馬缰,叫住了那個正準備去接車夫活的小卒,“她口味清淡,叫人備飯的時候注意點。”

那小兵愣了一下,忙不疊地答應,“曉得、曉得了。”

頓了下,又拍胸.脯保證道:“将軍放心,一切都照楊娘子的心意來,小的定安排得妥妥當當的。”

冉韬這才颔首離開。

潘德岳卻因為這個小插曲,表情怪異了好半天,直到冉韬問起了西南兩郡的情況,這才正色說起了正事。這麽一說,倒也順勢解釋了為什麽楊嫣會出現在車隊裏。

楊嫣的情況和冉韬的猜測相去不遠,但是等從潘德岳嘴裏聽了一遍之後,還是讓他神色微冷。

冉韬倒沒有因此發什麽脾氣,只是在略想了想之後開口:“她的人應該還留在丹堰。你帶上人手跑一趟,跟丹堰郡守把人要回來。”

頓了頓,又道:“少一個人就要他一只手,手和腳都用完了,就借他腦袋使使。”

語氣冷靜平靜到甚至都沒什麽情緒波動。

他知道小娘子待底下人的态度,要是少了人、讓小娘子傷心,那個丹堰郡守該償點什麽的。他已經很寬厚了,念在也算是這人把小娘子送到他手上。

潘德岳對這做法倒沒什麽異議,只是他聽到這裏才終于恍然大悟。

他家将軍這麽周到,又是關心吃的、又是連身邊人都一塊關照了,這哪裏是愛妾?這分明是要娶正經夫人了!雖說這年頭兵荒馬亂的,就算是結親也就是一頂轎子擡進門,頂多宴請一下家裏的人——這都得是有身份又講究的人家了——但是他家将軍不一樣啊!将軍要是想大張旗鼓地辦一場、正經走完儀程,那也沒什麽、還對得起将軍身份。

看将軍這樣子,這樣子是打算回了衛州再辦?

也是應該的。

畢竟衛州才是他們的大本營。

潘德岳想明白了之後,立刻又道:“楊娘子路上說起過,她此次北上是去路州尋親的,将軍要不要……”也把楊娘子的親戚接過來。

沒說完的話在冉韬那冷得要掉冰碴子的臉色中自覺消音。

雖然不知道哪裏惹了主上,但是潘德岳很有眼色地轉而道:“屬下這就帶人去丹堰。”

得到應允之後,立刻帶上自己的人就走。

潘德岳:将軍剛才是笑了吧?怒極反笑的那種。

雖然不知道怎麽回事,但是這時候誰留在原地誰是傻子!

冉韬确實笑了。

尋親?他怎麽不知道楊氏在路州什麽時候有親了?哪種“親”、“親家”的“親”嗎?!

*

應州城。牌匾還沒來得及換的何府。

楊嫣對着這一桌子素菜,臉色也有點兒相映成“青”。

——這是打算喂兔子嗎?!

雖說楊嫣也沒有挑食到一口菜都不吃,但是多數時候還是個肉食主義者,對着這一桌子青菜實在産生不了什麽食欲。

她忍不住看了一眼帶她過來的那個士卒。

朱冒完全沒有覺得自己對“清淡”的理解産生了什麽歧義,被美人這麽輕飄飄地一瞥,黝黑的臉上頓時泛起了明顯的紅。雖說還沒到深冬,但是這天氣已經冷下去的時節,青菜也不好找,要湊齊這一大桌子還是費了一些功夫。但能被美人這麽多看一眼,好像費什麽功夫都值了。

他也不忘替自家主上攬功,“是将軍特意吩咐的。”

冉二?特意吩咐?!

楊嫣震驚:他居然是故意的?!……下馬威?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

想着那條漆黑油亮的鞭子,楊嫣屈辱地動起筷子,含淚幹了一碗飯:因為吃的時候思想活動過于豐富,一不留神吃撐了。

吃完飯之後,楊嫣在外面散着步消食。

雖然冉韬好像沒有限制她的活動範圍,但是經過前面吃飯的事,楊嫣也不敢到處瞎跑,就在院子附近走了走。

走了一會兒,她忍不住轉頭問旁邊的小兵,“我聽聞趙公手下有位澹臺将軍,你知道嗎?”

朱冒:“楊娘子問的可是澹臺子義将軍?”

楊嫣點點頭。

這個姓氏很少見,也沒有第二人了。

朱冒沒有立即回答,而是飛快地打量了一眼楊嫣的表情,小心問:“楊娘子可是和澹臺将軍有舊?還是有什麽親戚在?”

楊嫣搖頭:“不,只是聽聞了一些澹臺将軍的傳言,一時有些好奇。”

她是來時路上聽潘德岳說的這位将軍的事跡,對方早些年和冉韬很不對付,借着自身資歷對冉韬多有打壓。等到後來趙雍既死,冉韬上位,冉韬非但沒有伺機報複,反倒卻對這位澹臺将軍禮遇有加、厚禮封賞。

雖然潘德岳說這些是為了突出他家将軍如何寬容大度、有容人之量的,但是楊嫣現在急需澹臺将軍的待遇對标一下她自己。冉韬對軍中對頭都這麽寬容大度,沒道理跟她一個小姑娘過不去吧?

朱冒不知道楊嫣這一系列複雜的想法,他因為這個“只是好奇”的說法松了口氣,這才解釋道:“楊娘子有所不知,早些年和冀州的那場長原坡之戰,澹臺将軍因冒進,令大軍深陷重圍。那一戰軍中損失慘重、連主上也身受重傷。戰後澹臺将軍一時想不開,引咎自缢了。”

楊嫣下意識在腦子裏接了一個“引咎辭職”,等到朱冒說完才覺得不對……引咎自缢?那個人死了啊?!

朱冒還在感慨:“澹臺将軍還是想不開,這勝敗乃兵家常事,主上還未因此論罪,他竟先一步自絕,着實沖動了些。若是再緩一緩,但是未嘗沒有戴罪立功、将功補過的機會,又何至于此?澹臺将軍……”

朱冒在說什麽,楊嫣已經沒有再聽了。

她滿腦子都是:自.殺?哪種自.殺?!背後中八槍的自.殺嗎?!

*

新洲郡的地理位置特殊,那位郡守又是個有能耐的人,所以冉韬才不得不帶人親自跑一趟。

他帶的人不少,但是進到新洲郡內的時候卻是只身而往,只帶着随行的親衛。

原應州刺史手底下的廢物太多,好不容易有個能辦事的,冉韬還不想就這麽把人廢了。

大軍兵臨城下,應州城的新主人親自前來。

刀都架到脖子上了,面子又給足了,新洲郡守還能如何?他難不成真的打算以一郡之力,硬抗五州之兵嗎?那不叫勇義,那叫沒腦子。

新洲郡守誠惶誠恐,“越何德何能,竟敢勞趙公親來?”

常越是真的覺得何德何能,他就是一個普普通通的郡守,不是什麽有大名望在外的名士,甚至因為不會讨好上峰,在原應州刺史是那裏都是個邊緣人物。他是怎麽也沒想到,應州城主人一換,他居然得了這獨一份的待遇。

——稍不小心就要掉腦袋的待遇。

這福氣真是誰要給誰去!

冉韬挺滿意這位新洲郡守的識趣,但是新洲郡的地理位置特殊,冉韬還是打算換上自己的人。他給這位常郡守幾日的交接時間,讓人辦完事去應州城複命。

常越自覺自己一不小心就有可能成為“殺雞儆猴”那只“雞”、哪敢真用幾天,飛快地交代完了郡中事務,直接跟着冉韬返程。

因為事情辦得很順利,等到冉韬回到應州城時天還只是剛有些暗色。

冉韬帶着人往應州治所走,路上卻聽人禀報,“楊娘子似是有事相商,問了幾回将軍何時歸來、什麽時候有空。”

冉韬露出些許意外的怔忡,眉眼微松。

但很快就像是不知道想到什麽,嘴角一點點抿得平直,眉宇間的神色也冷下來,他語氣極淡道:“我這幾日事忙,等到酉時之後才能回府。”

禀報之人沒有多想,只當将軍這是婉拒了,忍不住心底感慨:将軍不愧是将軍,連楊娘子那等美人求見都能忍心拒絕。

倒是常越忍不住擡了一下頭。

天冷下來,日頭也短了,現在這時節,過了酉時,天可就黑透了。剛才那人說的又是位“娘子”……這不太合适吧?

剛這麽想着,似乎被淡淡地瞥了一眼。

常越立刻眼觀鼻鼻觀心地站好。

趙公也沒說酉時之後見人啊,大約是他想多了。

作者有話說:

酉時:17-19點

晚上七點多,就還好?

哈哈哈,嫣嫣也這麽覺得(狗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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