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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悄悄

(怎麽會親到陸斯宴)

陸斯宇在旁邊說話。

那現在被她撞倒的這個人是誰？

紀悄腦中彷如有一道驚雷轟然炸開，來不及多想，她急忙起身，慌亂間，不知道手撐到了哪裏，觸感略微緊實，像是腹肌，聽見對方很輕地“嘶”了一聲。

顧不上剛才是不是力度太大，紀悄匆匆起身站好，又往後退了一大步。

錢凱聲音在黑暗中響起：“我剛怎麽好像聽到有什麽響聲？”

“是我不小心踢到了什麽東西。”唐思言回了他一句。

“這樣。”錢凱也沒多想，轉而叫陸斯宇一句，“你的手電筒呢，怎麽還沒開。”

陸斯宇：“剛在找手機，就開了。”

下一秒，客廳亮起一道光。

紀悄立即朝沙發看過去。

手機電筒光線有限。

但因為離得近，他身後的沙發也分到了些亮度。

足夠紀悄勉強認出沙發上坐着的人。

他沒戴下午那頂棒球帽，沒了帽檐的遮擋，于是紀悄這麽一望過去，就撞上了一雙直白又鋒利的眼。

她心慌了一拍，下意識錯開目光。

身後卻隐約像是還有道目光有如實質般停在她身上。

光線昏暗，其他人都是背對和側對着沙發，一時像是都沒注意到客廳裏多了個人。

盧峻這時輕輕“咦”了聲：“打火機就在桌上啊。”

說完，他拿起打火機點燃蛋糕上的蠟燭。

“許個願吧，壽星。”旁邊巫文靖開口。

陸斯宇閉上眼，雙手合十。

“陸斯宇你許的什麽願，要不直接說出來，說不定就立即實現了呢。”錢凱賤兮兮撞了下陸斯宇手肘，又打趣地看了紀悄一眼。

紀悄腦中一團亂麻，慢了半拍才反應過來他的意思。

這時，龐筱忽然尖叫了一聲：“啊！沙發上怎麽有個人！！”

她許是吓了一跳，手下意識摁緊手上的遙控器。

一下好幾盞燈同時亮起，客廳重新亮如白晝。

紀悄被刺得眯了下眼。

“原來是陸、陸學長你下來了啊。”龐筱松了一大口氣，“吓死我了。”

陸斯宇轉頭往後看了眼：“哥。”

紀悄不知怎麽，也跟着轉頭看了眼。

陸斯宴已經沒再看她，微垂着眼，神情寡淡，還是那副懶得搭理人的拽比模樣，只随口“嗯”了聲，算作應答。

盧峻這時像是發現了什麽，疑惑地看向龐筱：“你不是說遙控器不小心掉了嗎？”

陸斯宇聞言轉過頭，也看向龐筱。

龐筱：“……”

她總不說搖控器沒掉，之前是她在扯謊吧。

剛才黑漆漆一片，也不知道紀悄成沒成功。

現在人多，她不好問，也不好盯着紀悄和陸斯宇打量，只能繼續亂扯道：“我剛才摸黑又找到了。”

陸斯宇似是沒多想，收回目光，拿起桌上的蛋糕刀：“先吃蛋糕吧。”

切好蛋糕，陸斯宇先把第一塊給了紀悄。

紀悄說了句謝謝，接過去，心不在焉地拿勺子挖了一勺塞進嘴裏。

蛋糕剛從冰箱拿出來不久，奶油碰上嘴唇時，有冰涼且柔軟的觸感。

有點像不久前剛碰過的某樣東西。

紀悄勺子一頓。

剛才關燈時，一切都是混亂無比的。

紀悄直到此刻，才慢了好幾十拍地、後知後覺地徹底反應過來今晚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

臉一瞬變得滾燙。

紀悄食不知味地咽下嘴裏的蛋糕，擡頭看向陸斯宇：“你家衛生間在哪，能借用一下嗎？”

陸斯宇目光落到她臉上：“你臉怎麽這麽紅？不舒服嗎？”

紀悄：“……？”

她臉很紅嗎？！

紀悄忙搖搖頭：“沒事，就是有點熱。”

“那我把溫度再調低點。”陸斯宇說完擡手指了指，“衛生間從那邊繞進去就是，要我帶你過去嗎？”

“不用。”紀悄又搖搖頭，匆匆把只吃了一口的蛋糕放桌上一放，擡腳往他指的方向走去。

進了洗手間，紀悄立即反鎖上門。

她一連掬了好幾捧水洗臉，面上的溫度才稍稍降下來。

紀悄擡頭看鏡子，目光不自覺落到唇上。

她唇色是自然的淺粉色，不塗口紅也好看。

今天為了這個告白計劃，她特意什麽妝都沒化。

但剛剛。

這雙唇親到了一個對她來說基本上算是陌生的男生唇上。

紀悄臉一下再次變得滾燙。

她低頭，重新又洗了會兒臉，才勉強冷靜下來……

個屁！

她都快尴尬死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怎麽會！！！

親到陸斯宴啊！！！！！！！！！！！

紀悄感覺腳趾要是真能動工，她現在已經挖出一個新的外太空了。

她一個被追的為什麽不好好等着陸斯宇來告白！

為什麽要想不通搞什麽主動告白！

主動告白就算了，為什麽會腦子壞掉接受龐筱的馊主意！

還有！

陸斯宴為什麽早不下來晚不下來！

偏偏在關了燈之後，客廳一片烏漆嘛黑的情況下下來！

等等？

烏漆嘛黑？

對哦。

剛才又黑又亂。

其他人甚至都沒發現他下樓了。

那他應該很可能不知道剛才親他的人是誰吧。

只要她冷靜淡定，裝作什麽事情都沒發生過，這件事應該就能這麽直接過去。

反正對彼此都尴尬的事情，不揭開來，應該對雙方都更好。

更說不定，陸斯宴現在和她一樣，也覺得尴尬死了，不想再在客廳待着，已經回了樓上他自己的房間。

紀悄這一系列心理建設做完，才終于真正稍稍冷靜下來。

她抽了紙巾把臉上的水擦幹淨，又擦了擦丸子頭旁邊散來下來的碎發。

轉身朝外走的時候，紀悄在心裏默默祈禱——

信女願意一生葷素搭配，只求陸斯宴沒發現是我，而且現在已經回到樓上。

祈禱完，紀悄拉開洗手間的門。

然後一眼就看見高高瘦瘦的男生懶懶倚在門口大概一米外的牆邊，一條長腿直立，另一條微屈着抵在牆面上。

許是聽見動靜，陸斯宴擡眸朝她看過來，視線比之前在暗處時，顯得更加直白鋒利。

紀悄：“……”

應該是她剛才許願太不誠心了。

她下意識就想把門重新關上。

門口的男生長腿一邁，一直手橫伸過來，看着沒怎麽用力，她卻無法再讓門移動分毫。

紀悄勉強讓自己淡定下來。

陸斯宴來洗手間又不一定是來找她的對吧？

紀悄松開手：“那什麽，你要用洗手間嗎，我用完了。”

面前的男生沒動，也沒說話，高大的身影擋在門前。

紀悄身高不矮，有一米六八，此刻也幾乎完全被籠罩在他遮擋過來的陰影之下。

存在感與壓迫感齊齊襲來，紀悄不得不又擡頭看向他。

目光掃過男生偏薄的雙唇時，耳朵不受控地又紅了下，腳趾繼續抓地。

紀悄視線迅速往上，錯過雙唇，徑直對上他眼睛。

陸斯宴其實和她一樣，長了一雙桃花眼，明明該是挺含情撩人的一雙眼，此刻卻依舊直白鋒利地看着她，問得也直白：“是你吧？”

“什麽是我？”紀悄心裏重重一跳，試圖裝傻。

“別裝了。”陸斯宴緩緩啓唇，“香氣一樣。”

紀悄：“……”

陸斯宴站在門外，她站門內。

紀悄還是能輕易聞見他身上那股剛洗完澡的清香，但可能是現在他們中間還隔着一道已經打開的門的距離，那股煙草味倒是已經淡不可聞。

她能聞見他身上的氣味。

他自然也能聞見她的。

心裏那點僥幸“嘭”的一下破掉了。

紀悄蔫巴下來，頭也垂下來。

“對不起，我這不是覺得，裝作什麽都沒發生，對我們兩個來說，都會比較不那麽尴尬嘛。”

遲遲沒聽見回答，紀悄不由擡頭悄悄打量他反應。

嗯。

看着臉色好像更差了。

紀悄反省了下。

她自己确實是覺得，這件事不揭開來，彼此心照不宣地把這場尴尬的烏龍壓下去，再淡忘掉，其實更好。

但人類下意識的想法往往會更容易偏向自己的利益。

說到底，這件事情，就算陸斯宴在關燈的時候下來要占0.001%的過錯，剩下的99.999%的過錯都在她身上。

雖然她确實是無心的，但她确實是過錯方。

而且異地而處，要是她被一個幾乎算得是陌生的男生突然親了，對方還像現在她這樣，試圖糊弄過去，她肯定會氣到爆炸。

這樣一想，陸斯宴現在的态度都能稱得上好了。

“對不起。”紀悄壓下尴尬，認真誠懇地跟他又道了次歉，“剛剛我朋友不小心在後面推了我一下，我也沒想到……但反正就真的很對不起。”

道完歉。

紀悄還是沒聽見他回答。

這是接受她的道歉了，還是沒接受啊？

她心裏七上八下忐忑不已，仿佛有人在裏面打起了架子鼓。

正猶豫着要不要再擡頭看看他臉色，紀悄終于聽見陸斯宴再次開口。

他聲音其實挺好聽的，是很磁性的低嗓音。

但語氣拽得不行。

“就這？”

換了以前，紀悄能比他更拽。

可現在畢竟是她做錯了事。

“那你想怎麽辦嘛。”紀悄語氣蔫得像鄉下太姨奶奶家曬得水分全失的小白菜，“不然我賠你點精神損失費？”

又安靜了一秒。

接着，陸斯宴像是冷笑了一聲，語氣涼得像夾雜着冰渣子：“我缺這點錢？”

紀悄：“……”

“那這件事也沒有更好的處理辦法了啊，這種事情我也沒辦法照原樣補償，讓你親回來你肯定也不願意。”

雖然她也不願意。

但紀悄長這麽大，還是第一次被一個男生這樣嫌棄，滿心尴尬之餘，還有很小一點點說不出的氣惱。

“那你要是實在那麽介意，要不就當被貓貓狗狗咬了一下吧。”

紀悄頓了下，忍不住又小聲嘀咕了一句。

“雖然肯定不會有我這麽漂亮的貓貓狗狗。”

耳邊忽然隐約響起一聲很低的笑。

紀悄驚訝擡起頭，看見面前男生那雙桃花眼中還真多了一絲笑意，眼皮偏薄，眼睑下至，剛才的冷淡鋒利盡數被沖淡，好像還真有那麽點勾人意味。

只是視線一和她對上，那點笑意又一瞬消失。

紀悄：“……”

他這是什麽意思？

不過不管他是什麽意思，紀悄只知道，再跟他這麽待下去，她都要尴尬到不能呼吸了。

“那你要是不說話，我就當你答應這個提議了啊。”紀悄擡手指指外面，“我就先回客廳了，拜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