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入戲情深
入戲情深
五日後,致使王妃毀容的真兇水落石出,後廚幫工的一個小侍女因嫉妒王妃身邊的鳶尾,想要陷害于她,卻不料弄巧成拙。
最終,小侍女被亂棍打死,這件事便也草草做了結尾。
恰好這日也是餘悸醺宴請餘陵的日子,曲婉兒拿塊面簾遮了臉,只露出一雙清純的杏眼,笑得依舊端莊大氣,接人待物看不出任何不妥。
彼時餘悸醺正待在後院,看着白清為自己白嫩的臉頰擦脂抹粉。他請了戲班子過來助陣,但毫無疑問,白清定是這些人中最亮眼的。
白清塗完了胭脂,便開始描眉,餘悸醺卻突然上前,握住了他拿筆的手。
白清手一頓,勾唇笑道:“怎麽,王爺要幫我描嗎?”
餘悸醺從後面摟住白清的身子,左手固定他的頭部,右手拿着眉筆輕輕從他眉間掃過。
一畫畫到首,無憂也無愁。
燭火晃悠悠,銅鏡模糊地映出二人的面容,上了妝後,白清一雙桃花眼被襯得愈發深情款款,韻味十足。
“王爺。”他忽地開口,“古書有言,男子每每會在清晨幫其妻描眉,以示夫妻恩愛。”
“今日王爺幫我描眉,能不能算,我嫁了王爺一次。”
眉筆輕輕軟軟地從皮膚掃過,帶着癢意。
門外卻忽地傳來敲門聲,緊接着,王伯的聲音傳了進來。
“王爺,大皇子到了,戲班子也都準備好了。”
餘悸醺斂了眸,放下眉筆:“白清,該上臺了。”
戲臺子搭在了王府的花園裏,正是初秋,園中飄着桂花的清香,餘悸醺順着石子路到達時,曲婉兒正陪着餘陵閑聊。
餘陵微擡着頭,右手放在一旁的石桌上,輕輕叩擊,他目光倨傲,如同一只正在開屏的孔雀。
“夫君。”曲婉兒第一眼看見了他,起身相迎,餘陵卻只往這兒瞥了一眼,一副高高在上的主人派頭。
“五弟,姍姍來遲啊。”
餘悸醺歉意一笑,攜着曲婉兒落座,“是小弟的不是,讓大哥久等了。”
餘陵斜睨了一眼餘悸醺:“聽聞今日這戲班子,是你花了重金請來的?”
“不錯。”餘悸醺彎唇笑道,“論看戲這京城有誰比得過大哥,這不特邀大哥來品鑒,看看小弟這錢花得值不值當。”
沒有哪個男人不喜歡聽別人誇自己,餘悸醺這番吹捧顯然甚得餘陵的心意,他原先便是眼高于頂,眼下更是有些飄飄然了。
“也罷,那本王今日就陪你好生賞鑒賞鑒。
餘悸醺偏頭給了王伯一個眼神,王伯會意。不一會兒,成群的侍女從兩旁上前,将瓜果茶盤一一擺放在石桌上,與此同時,幕布緩緩拉開。
餘陵瞥了眼石桌上滿滿的茶點,笑道:“五弟倒是會享受。”
“這不是托了大哥的福。”
銅鑼擦,撥琴彈,氣氛烘托到後,角兒便戴着珠翠頭面粉墨登場,一字一字吐着既定的臺詞,唱得倒是比醉花樓的好得多。
唱了大概一盞茶的時間,餘陵有些漫不經心。他右手随着節奏叩擊石桌,對于桌上的小點卻是碰也不碰。
直到那一句“自我與大王東征西戰,受風霜與勞碌年複一年”一出。
餘陵猛地坐直了身子。
伴随着悠揚婉轉的洞簫,白清飾演的虞姬随着戲中的侍女緩緩登場。
餘陵叩擊石桌的手停住了,他睜大眼睛愣愣地望着白清,一會兒後才再次靠回了椅上。
“五弟啊。”餘陵狀似随意地開口,目光卻始終未從白清身上移走,“依本王來看,其他角兒都表現平平,唯有這虞姬,深得本王心意。”
“慚愧慚愧。”餘悸醺趁機把手從曲婉兒那兒抽走,“虞姬不是那戲班子裏的角兒,不過是小弟先前從醉花樓贖來的男寵。”
“哦?男寵?”餘陵雙眼微眯,目光□□地打量着戲臺上的白清。
“怎麽?大哥喜歡?”餘悸醺瞥了眼臺上的白清,卻恰好和他的目光撞了個正着。
不知是不是他看錯了,那向來薄情的桃花眼裏竟透着一絲淚光,被燈光一照,又隐去了。
許是入戲太深。
“大哥喜歡帶走便是,不過個戲子,值不了錢。”
在他身旁的曲婉兒聞言怔了一下,卻未開口,倒是餘陵嗤笑一聲:“這麽個千嬌百媚的人,五弟舍得拱手讓人?”
“能讓大哥看上,是他的榮幸。”
餘陵聞言大笑:“好啊,都說識時務者為俊傑,五弟,你既舍得,本王便也不客氣了!”
兩人距戲臺的位置不遠,又沒刻意壓制着聲音,他們的對話,被臺上的白清聽得一清二楚。
他卻什麽反應都沒有,只自顧自地唱着自己的戲,手沒抖,聲音更未曾抖過分毫。
不過是在最後提劍自刎的那刻,從眼角淌下一滴清淚。
項羽高聲一句:“妃子————”
鑼鼓“咚”地一聲響,燈光猛地按下去,戲幕落。
“好!”餘陵高舉雙手,象征性地拍了幾掌,“這折《霸王別姬》當真過瘾!”
說罷又轉頭對另外兩人道:“五弟和弟妹怎麽看?”
“屬實精彩。”曲婉兒低頭笑道,“不過妾身一個婦道人家,對這些不甚了解,夫君和大哥喜歡便好。”
“看來這銀子花得倒是值。”餘悸醺笑了笑,“今日天色已晚,大哥不如宿在府中,明日再走。”
“不了,本王府中還有要事處理,比不得你輕松。”餘陵往戲臺那瞥了眼,“那虞姬……”
“小弟已派下人轉告白清,一會兒便可随大哥啓程。”
“白清?”餘陵頓了一下,随後似是覺得這名字好笑,嗤笑一聲,“這名字與他倒不怎麽匹配。”
“大哥說的是。”餘悸醺應道,“戲子哪談得了清白。”
送走了餘陵,餘悸醺象征性地安撫了曲婉兒幾句,便将她送回了房間。
曲婉兒帶着面紗,露出的眸子溫婉又淡漠。她福身告別了餘悸醺,一句挽留的話也沒說。
回到寝室,餘悸醺斂去了眸色,點了燈,從木櫃裏拿出一包黃皮紙包着的物什,攤開,裏頭凝着些凝膏,無色無味。
那日他給了白清一部分,剩下的一部分便藏在了這裏。
火光明明滅滅,“哐當”一聲,那藥膏被順手扔入了燒着的火盆裏,火舌一閃,頃刻燃燒殆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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