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 六十七顆檸檬糖
第67章 六十七顆檸檬糖
漫天飄雪裏,一個挺拔的身姿怔怔站在雪中,仿佛與周圍的孤寂融為了一體,雪花輕飄飄落在肩頭,剛覆上薄薄地一層,沒一會兒就暈開染濕了衣服。
喻晚舟一個人在原地站了很久,什麽也沒做。
視線落在墓碑的照片上,淺淺的眼瞳沒一點焦距,仿佛透過石碑想着什麽。
直到一把傘擋住了飄落下來的雪花。
宗瑜來的着急,臉頰被凍得通紅,他發現喻晚舟跟個沒生氣的木偶似的一動不動,他皺了皺眉順着宗瑜的視線看了過去。
照片上是一位笑得優雅的美麗女人,猶如一朵綻放的雪蓮,冰清玉潔,隽秀的眉眼和喻晚舟的像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宗瑜緩了一口氣,又把視線落在喻晚舟身上,開口輕輕喚了聲:“晚舟。”
傘下的人終于有了反應,或許是在這個極冷的天氣下站了很久,連動作都有些僵硬。
喻晚舟側過身,看着為自己撐傘的人,身子終于抑制不住的發抖。
纖細的睫毛上覆上了一層雪花,視線有些模糊,他用力眨了眨眼,面前的人才漸漸清晰。
“瑜哥。”
宗瑜只看到喻晚舟的嘴唇翕動,并沒聽清喻晚舟說些什麽。
可看着喻晚舟如此脆弱,他的心仿佛被一只無形的大手狠狠捏了一把。
宗瑜心疼地把喻晚舟輕輕摟進自己的懷裏,試圖把自己身上的熱量傳給對方。
這時,他終于聽清了喻晚舟說的話。
“瑜哥,我好冷。”
“瑜哥,我真的好冷。”
“你抱抱我好嗎?”
喻晚舟的每一句話都刺在了宗瑜的心尖,疼得宗瑜呼吸都困難了起來。
而懷裏的喻晚舟冷得像是一塊寒冰,根本捂不熱。
“晚舟,我們回去好不好。”
宗瑜不太确定喻晚舟現在的狀況,但一直呆在這兒肯定不行。
喻晚舟沒有說話,就死死抱緊宗瑜,把頭埋在宗瑜的頸窩,試圖汲取溫暖。
宗瑜又重複了一遍:“晚舟,我們回家好不好。”
聽到回家,喻晚舟終于有了反應,他擡起頭看着宗瑜,琥珀色的眸子微閃,手卻緊緊拉着宗瑜,他小心翼翼地問道:“那你會抛下我嗎?”
一聽這話,宗瑜本能的答道:“瑜哥怎麽會抛下你。”漆黑的眼睛裏滿是信誓旦旦。
宗瑜從沒見過如此脆弱的喻晚舟,但他覺得喻晚舟現在的狀态比剛才好了些,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了淺淺的梨渦,低聲哄道。
“晚舟,我們先回家,這裏太冷了,待會兒會生病的……”
宗瑜話還沒說完,面前的俊臉陡然放大,只覺得下颌微濕,當場怔在了原地。
“我們回家吧。”
宗瑜回過神後,臉頰一紅,他扶着喻晚舟的姿勢都有些不自然,直到身旁的人身子一倒,宗瑜手機的傘也順勢松開,他趕緊扶住喻晚舟。
這才發現喻晚舟臉額頭燙的厲害,他連忙叫喚了幾聲“晚舟!”
而懷裏的人撩了撩眼皮,又往宗瑜懷裏蹭了蹭,嘴裏呓語道:“媽……”
宗瑜:“……”
直到坐在了車裏,宗瑜回想起剛才的事,摸了摸被喻晚舟吻了的下巴,喃喃道:“感情是把我當媽了。”
懷裏的人粘人得很,一個勁兒的往他懷裏鑽,連前座的司機都頻頻投來異樣的眼光。
宗瑜被看得尴尬,輕咳了幾聲,司機才挪開視線。
他趕緊按住懷裏亂蹭的人,彎下身子壓低聲音道:“我們很快就到醫院了,很快就好了,別亂動好不好。”
不知那句話刺激到了懷裏的人,他抱着宗瑜腰的手,不滿地勒緊了幾分,迷迷糊糊道:“我想回家。”
“你生病了,咱們得先去醫院。”
“我想回家。”
不管宗瑜說多少遍怎麽哄,喻晚舟都堅持要回家。
宗瑜:“……”
他是真的不知,喻晚舟生病的時候竟這般磨人。
宗瑜想用強意值給喻晚舟兌換健康水,結果這系統跟消失了似的,不管宗瑜怎麽喚都沒反應,只好暫時放棄。
反正宗家離這兒也不遠,家裏有私人醫生,既然喻晚舟執意不去醫院,那就回宗家吧。
宗瑜給司機報了個新地址,懷裏的人才消停了會兒。
見喻晚舟吊好鹽水後,宗瑜總算舒了一口氣。
他想起身去換件衣服,結果手被死死攥住。
他就想起剛吊鹽水的時候,醫生要替喻晚舟戳針,奈何喻晚舟不配合,兩只手都死死扒着他,宗瑜哄了好久才松了一只手。
看着醫生投來奇奇怪怪的眼神,宗瑜趕緊解釋道:“他把我當他媽媽了。”
結果醫生一副我信了你的邪。
宗瑜只覺得自己的一個頭兩個大。
看着自己被握緊的手,宗瑜試圖掰了掰,奈何小綿羊力氣大得出奇。
怕弄得喻晚舟不舒服,宗瑜只好放棄換衣服的想。反正屋裏有暖氣,索性把外套脫了。
見還有左手套着衣服,宗瑜就把右手塞進喻晚舟手裏,輕輕道:“晚舟,我給你換只手捏着。”
果然,小綿羊稍稍放松了捏着的左手,捏緊了另一只手。
看着這夢游似的行為,宗瑜不禁覺得好笑。
要不是喻晚舟真的燒得挺厲害的,他都要懷疑小綿羊在騙自己了。
衣服算是脫了,宗瑜坐在床邊,他伸手摸了摸喻晚舟的額頭,只覺得還是很燙,又想起陳醫生和他說的物理降溫,索性用一旁的溫水替喻晚舟擦拭身體。
他替喻晚舟掀起了裏衣,露出了精瘦的腰腹,因為發燒的緣故,冷白的皮膚上覆上了一層淡粉色,仿佛一塊上好的暖玉,讓人有些挪不開眼。
不得不讓宗瑜再次感嘆,真不愧是主角受,身體嬌軟。
但随着被掀高的裏衣,宗瑜突然發現喻晚舟心口處多了個紋身。
然那個紋身的模樣讓他瞳孔一顫。
那是一個工工整整的“瑜”字。
宗瑜突然想起在醫院的時候,喻晚舟不讓他看傷口,估計也是因為這事。
把他的名字紋在心口……
這麽久了,他也知道喻晚舟已經把他當做比自己更重要的存在,可真的當他看到的時候,又覺得太過沉重,壓得他喘不過氣來。
宗瑜輕輕觸着喻晚舟胸口的那個“瑜”字,也許是他的手有些涼,床上的人輕哼了一聲。
回過神的宗瑜壓下心底的怪異,替喻晚舟擦了擦身子。
來回擦了幾遍,感到溫度降了些才幫喻晚舟拉好衣服,掖了掖被子。
看了眼拉着他的手,宗瑜輕輕抽了抽,還是沒成功,反而越拉越緊。
對于喻晚舟對他的依賴,宗瑜喜憂參半,心情卻莫名沉悶了起來,他沒再試圖掙脫喻晚舟的手,而是趴在床邊認認真真的打量正在睡夢中的人。
結果看着看着,也昏昏欲睡了起來,可還沒睡着就被夢呓聲吓醒了。
“求求您別說了!”
“不要!不要!您不要抛下我。”
不知道是夢到了什麽極度悲傷的事,床上的喻晚舟死死咬住嘴唇,表情痛苦,豆大的汗珠滑落在鬓角。
宗瑜慌了,可他怎麽都叫不醒沉浸在噩夢裏的喻晚舟。
“晚舟,是我,我是瑜哥,你睜開眼看看我。”
然而床上的人根本沒聽到他說的話,一直都在自己的世界裏,眼角微濕,眼淚順着面頰滑落,隐沒在枕頭裏。
“您不要抛棄我,我會好好聽話的。”
“您不要跳——”
漸漸地喻晚舟平靜了下來,不哭不鬧,嘴角卻微微上翹,拉着宗瑜的手也漸漸松了。
宗瑜發現了不對勁的地方,心裏越來越慌。
這時,喻晚舟倏地睜開了眼睛,宗瑜剛松了口氣,對方就死死把他抱進懷裏,身子顫抖得厲害,嘴裏一直重複着不要離開我。
他又做那個噩夢了,每次一到今天他都會做那個噩夢,一切都像死循環,壓得他喘不過氣來。
他夢到他的母親剛給他過完成日就轉身跳下了樓,就像生日蛋糕摔倒了地上,奶油四濺,摔得稀碎。
不管他表現得多乖,他母親都義無反顧地從六樓跳了下去,連頭都不回。
就算重來多少遍,他哭他鬧,他沉默,永遠都是同樣的結局。
最後,他也走了過去,想看看母親會去什麽地方。
就在他靠近窗戶的時候,門鈴響了。
他看着門猶豫了好久,把腳收了回來,才去開門。
門外,阿婆笑得一臉慈祥,她蹲下身把手裏的白色鳶尾花遞給了喻晚舟,伸手溫柔地替喻晚舟擦了擦眼角的濕痕。
“小舟,生日快樂。”
喻晚舟抱着鳶尾花在原地站了好久,小眼通紅,賭氣地看着阿婆,緊抿小嘴不說話。
這時,阿婆卻臉色一變,站了起來,朝敞開的窗邊走去。
喻晚舟頓時慌了,手裏的鳶尾花也撒了一地,他顫着聲音懇求道。
“阿婆,你回來好不好,不要過去了,小舟再也不鬧脾氣了。”
而阿婆仿佛沒聽到他的話一樣,毫不猶豫地跳了下去。
所有的人都抛下了他,喻晚舟木然地朝窗邊走去,站上了窗臺上,他不敢往下看,他害怕極了,就在他閉眼的時候,有人突然進來緊緊抱住了他,把他往後拖。
他狠狠咬了那人一口,那人也沒生氣,還溫柔地和他說了聲:“生日快樂。”
喻晚舟擡頭才發現熟悉的面頰:“瑜哥?”
而這人遞給了他一只小綿羊。
喻晚舟看着眼前這個眉眼淩冽,眸子卻溫柔如水的人,從這一刻起他就知道了,這是他的光。
這一回,不一樣了,他生命中多出了一個宗瑜,他一定會好好保護宗瑜,給他最好的,讓他不會想離開他。
耳邊溫柔的話語把他喚了回來,喻晚舟松了松手。
“晚舟,你是做噩夢了嗎?”宗瑜不敢亂動,畢竟喻晚舟現在還吊着針。
“嗯。”喻晚舟悶悶地哼了聲,聲音沉悶得像是從胸腔傳來,“做了個奇怪的夢。”
宗瑜知道喻晚舟夢到的肯定不止所說的這麽簡單,但喻晚舟不想告訴他,他也不會去強迫。
“瑜哥,你可以親我一下嗎?”
似乎擔心宗瑜誤會,喻晚舟解釋道:“我小時候生病做噩夢的時候,我媽媽都會吻一下我的額頭。”
果然,被當媽媽了。
看着喻晚舟小心翼翼的模樣,宗瑜也不忍心,但他一點也不想當媽,糾結了片刻他親了一下喻晚舟的臉頰。
剛起身的時候,喻晚舟突然親了一下他的下颌。
“這是謝謝。”
聲音軟軟黏黏的,就像是水果味的棉花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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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