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回家

回家

什、什麽？他說什麽來着？安鶴洲有點沒聽清楚。

小屎殼郎默默趴在小角落，嘴裏啃着幾塊牆皮——或許是年代久遠，再好的建築材質也會糟裂，不過環保衛生無危害，嬰兒吃了都沒事，更何況小屎殼郎。

随後緩緩打出一個問號：“？”

安鶴洲也出奇的同步，撓撓烏黑的頭發，“？？”

“過來，上車。”

簡簡單單四個字。

裴封亭的身影已經消失在街頭拐角處，嗓音頗有點晦澀，許久沒有喝水，卻在安鶴洲聽起來十分悅耳。

目前看來，屎殼郎教教主是不用流落街頭睡大覺獨自一人傷心流淚。

教主身份尊貴……啊不對，準确點說，當屎殼郎教信徒遍布星際世界各地之時，他，偉大的屎殼郎教教主才是整個星際的神！

不符合成年人的中二思想在安鶴洲腦海中紮根生長，不清楚是不是在這個世界裏沒有熟人不用維持形象，不用處理麻煩的人際關系，不用每天當頹廢的早八社畜的原因，他仿佛越活越回去，重溫童年美好生活。

“……好。”安鶴洲緊随其後，臨走前回頭一看，不知何時物資被裴封亭全部拿上，自己雙手空空蕩蕩。

Z－207K星球的日出和古藍星大相徑庭，初來乍到的安鶴洲從來沒有見到過星際日出，于是頓住腳步，再擡眼望向天際，距離遙遠的地平線的最東方，隐隐約約亮起朦胧微光。破雲而出的水霧紫，攜帶着絲絲金光，映射在他眼底。

某個商店大門的角落處，小屎殼郎發出滋滋滋的微弱叫聲，滿地亂爬，安鶴洲和裴封亭兩人的身影投射在它兩只黑豆般的眼珠上，下一刻又開始滋滋滋叫。

小屎殼郎：！！！QAQ世界上再也沒有愛！

湯圓大小的個子無論小屎殼郎怎麽用力，永遠也跟不上教主和他室友的步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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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類之間的信息交流十分奇特，饒是小屎殼郎跟無頭蒼蠅似的滿地亂爬滋滋滋叫，安鶴洲卻心有靈犀一點通。

教主和信徒之間的默契。

安鶴洲猛然回頭，在茫茫塵埃之中一眼看定它，“怎麽把小屎遺忘到這裏了？”

聞言停下腳步的裴封亭：“？？？”

這名字，放在整個星際都是極其炸裂的存在。

小屎殼郎瞳孔地震：“……？”

小屎殼郎瞬間萎了，一對小角突耷拉在背部，搖搖晃晃，像小孩子撇嘴一樣，“嘤。”

安鶴洲反手拾起小屎殼郎揣到兜兜裏，跟着裴封亭上了車。

車內空間很大，是典型的越野車，教主坐到後座上以後就開始拿手機觀看實時新聞——直播間的觀衆知道了，那麽相應的各區居民一傳十十傳百都知道發生了什麽事。

指紋解鎖後，手機上方立時彈出星際新聞的消息通知，長方形狀白體加粗紅字，應該是政//府向全星際居民發的緊急通知。

通知很簡單，單單一張圖片占據大部分內容，标題下方有發布官方——星際政/府。

——【近日星際發生事故，請各位居民無事不要外出，外出需要向小區保安報備上交至當地星際區域辦公室，審核做好數據追蹤後才可通過，必須在規定時間內返回。

倘若外出超過九個小時還未返回将視為違規者，除特殊情況外，如發生死亡、重傷等，當地區域上将軍方出動抓捕，不接受任何理由說辭，當場槍決。

有家屬求情者，統統入獄半個月。該通知解釋權歸星際一區政/府所有。】

右下角的時間剛好是三秒前，屏幕瑩白色的光映在安鶴洲眼底，照出無言以表的情緒。

首先通知看似嚴肅謹慎，實際上連到底發生了什麽事都沒有說清楚，難免會引起群衆猜疑。

而評論區卻是滔滔不絕，群衆紛紛猜疑，發表自己的觀點：

【這是發生了什麽啊？有沒有懂得友友們說一下，感謝。】

【呃呃……為什麽不要外出？發通知也不說個清楚，外出還要報備？？這是瘋了嗎？數據追蹤又是什麽？】

【當場槍決……卧槽，這麽吓人！好奇打底發生了什麽？】

【我聽我親友說，今天晚上去洗衣服的時候，看到他們那邊的居民樓下有實驗室的人，不知道在幹什麽，反正最後來了一批越野車，把屍體拉走了，現場清理的幹幹淨淨。】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好吓人……到底怎麽了？為什麽不讓說？還家屬解釋會入獄……卧槽星際這幫人是要幹什麽？】

安鶴洲頗為意外，因為關閉直播間之前，絕大多數觀衆都是看到事情的發展經過，按理來說群衆們知道的都差不多。

然而評論區的人們仿佛記憶一概清空——不可能沒有一個在安鶴洲直播間內的觀衆在場，像是或者壓根不記得直播間。

他游覽一遍，評論區還在不斷刷新，随便挑了個評論進行回複，整體就是零零散散幾個字，并沒有透漏太多信息。

畢竟裴封亭說過，不能造成群衆恐慌，但放肆猜疑，可能會有更大的隐患。

裴封亭開車沒有司機這麽狂放，反而一直在路上緩緩開着，很穩，片刻後開口道：“是不是發通知了？”

安鶴洲：“對。”

裴封亭：“實驗室試管失蹤生物變異這件事，評論區下面有人問你不要回複，千萬不要。”

裴封亭并沒有說清楚原因，安鶴洲迷茫地愣一下，雖然沒有回複什麽重要的內容，但為了保險起見，立即删除剛剛回複的評論，随後說道：“為什麽？”

裴封亭從後視鏡中看了一眼安鶴洲，後者戴帽雙手插兜，手機在兜兜上放着，憑借單手捏着手機另一只手張開撐衣服才能觸屏，小屎殼郎半只腦袋露出兜兜。

“說了，評論發布的瞬間，平臺會用高科技捕捉敏感字眼進行系統删除，次數多了會禁言，甚至自身不保。現在的社會，并不是你想象中的那麽團結美好。”裴封亭的車遇到岔口，順手一拐方向盤，擡眼從窗戶望去還能看到三百米遠外的小區。

裴封亭頓了頓，接着說：“假象罷了。其實人人都想讓對方死去，別看評論區有人唉聲嘆氣擔憂星際安危，實際上巴不得讓人趕緊死，大家都是聰明人，明白将來星際壽命将近，物資短缺時，面臨的就是自相殘殺。”

安鶴洲漸漸垂下眼眸，車外所有景物飛逝般倒退，駕駛座上的人談吐間，波瀾不驚，清冽的嗓音在車間回蕩，好似只是在講述一個故事罷了。

“現實就是這麽殘酷，沒有人會在意你的生死。”裴封亭繼續插刀，破碎安鶴洲內心對未來美好憧憬的夢。

他僅僅是一只很小的、卑微的外來者，沒有資格在星際評頭論足，只能受人宰割。

——這是安鶴洲初來星際的自我評價。

但目前看來不是，他不能再面臨一次死亡了，那種刻在骨子裏的劇痛、精神上的無聲吶喊，心靈的創傷無人在意，沉浸無端深海，光明漸漸隐沒。

現實就是這麽殘酷，沒有人會在意你的生死。安鶴洲不知為何，對這句話頗有感觸。

或許是車窗外面氣流流速大，導致車內有細微的噪音的原因，也或許是安鶴洲在閉眼睡覺沒有聽到。

只有裴封亭一個人能聽到自己的聲音

——“但是我會在意。”

等到剎車時，由于車的自身慣性導致安鶴洲往前一猛撲，瞬間驚醒，兩眼登時一睜卻是一片漆黑，很快安鶴洲栽倒車座上，手機順勢從兜兜上滑掉。

安鶴洲：“唔……”

睡眼惺忪，一臉茫然的模樣被燈光一展無餘，裴封亭下車關上車門，拉開後座車門——

裴封亭：“……”

在安鶴洲身上的小屎殼郎：“……”

正當安鶴洲起身下車，系統卻浮現出來一行字

——【宿主你好！目前你的精神力不足，狀态指數偏低，請宿主合理安排好休息時間，休養生息，補充精神力，早睡早起，天天向上！ps：如果再運動下去會長達12小時昏迷不醒，請宿主做好決定。】

什麽鬼東西？安鶴洲頓時瞳孔地震，明明在車上已經睡了一覺休息差不多了，哪裏來的精神力不足？

是不是系統出bug了？安鶴洲用意念點開系統信息，空蕩蕩的只有一片空白，顯示加載正常，清理緩存後同樣如此。

安鶴洲：QAQ什麽時候精神力不足都可以，為什麽偏偏是這個時候！

想法剛冒頭，安鶴洲感覺自己被一股巨大的拉力拽起來，頓時垂死病中驚坐起，很快又恢複無精打采的狀态。

裴封亭低下頭，兩人的距離又近了些，伸出手在安鶴洲額頭上停頓五秒。

安鶴洲自小體質寒，換一種情況想當然也可能是暈的迷迷糊糊，連記憶都不大清了，手掌的溫度讓他戀戀不舍。

“沒有發燒。”裴封亭放下手，緊盯安鶴洲半睜不開的眼睛。

好困啊誰來潑我一身冷水清醒清醒？安鶴洲想。

小屎殼郎從安鶴洲身上蹦下來，待在一旁靜靜圍觀。

小屎殼郎：看戲 jpg.

安鶴洲從車裏爬出來，踉踉跄跄，總感覺自己随時快要應聲倒地，精神力不足太可怕，早知道不經常熬夜。

“我沒病，我精神力有點虛弱，先讓我靜靜……”安鶴洲支着頭，揉了揉眉心，說話語氣都是吐息，這個狀況有點像低血糖，可惜現在沒有水源和糖類，總在車裏待着也會有潛在的危險，比如說車裏悶熱、可能會有變異物種襲擊等等，還是先回家為好。

裴封亭打量了幾眼安鶴洲，對方大概也就一米七九的樣子，個子高瘦，面容幹淨。

裴封亭漸漸萌生出了一個想法

——或許，可以試試抱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