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十

十

除夕。

這一年除夕，晟寧侯府不如以往的冷清。

所有人忙的不可開交，侯府上下吵得要死。

大紅燈籠挂起來挺好看的，有幾個還是褚亭忱親自挂的。

我給大黃團子挂了個紅色的帶絨毛的圍脖，還是算項圈？還挂了個小燈籠在上面。它高興的繞着我轉了幾圈，我摸了摸它的頭。然後它又跑着向全府的人炫耀去了。

酉時，差不多都張羅好了。

布了好幾張桌子，所有人都在一起吃飯。

“今夜無主仆，都是一家人”褚亭忱起身舉杯高聲，“開宴！”

雖有些吵但很熱鬧，挺好的。

褚亭忱給我布了很多菜，還給我舀了烏雞湯，用的公筷。

我吃不下多少，可這麽多人我也不好駁他顏面。将就接過瓷碗，喝了點湯，眉眼溫情般與他對視過幾次。

見我橫筷好一陣，他對我說，“帶你去個地方。”

“好。”

我起身走了兩步，回頭看他，他從衣袖裏拿出條紅絲巾，對上我的眼睛，有些發直發愣。

像要幹壞事然後被發現了。

有時候，我真覺得他像個孩子。可這個孩子又不像孩子，七歲從軍征，十七取敵将首級。

“系上。”他對我笑了笑，很溫和。

他牽着我的手。

我能感覺到，他的手還是有些冷。

走了好一段路，還上了樓梯。

他帶我去的，是問晴閣。

冬日衣裳繁重，我還披着狐裘，樓梯又窄，令我不慎踉跄。

“當心。”他扶住了我，摟着我的背。

我站穩後，依舊牽着我的手向前走着。

“年後我讓人把這裏修一下，把将梯面做寬些，再加固些”褚亭忱頓了會兒，又道，“免得哪日我不在，你不小心摔了。”

我聽着他這話前半句沒什麽，後半句就不如耳了。

到了三樓，這是晟寧侯府最高的一個位置。

随着紅絲帶落下，幾聲錯落的響聲刺破了長久的寧靜。

漫天的火樹銀花，綻綻紛飛，響徹雲霄。

煙火的斑斓明光映在他的臉上，他偏頭轉向我時，露出了如少年般無暇明朗的笑容。

“除夕快樂。”

我展露了久違的笑顏，以此為答。

是因為煙花的絢爛，而不是因為他為我準備的這個驚喜。

“許個願吧，趁煙花還沒放完。”

“陛下不是三申五令今年不許放煙花嗎？”

“快許願，陛下早睡了看不着聽不着的。許願，聽話。”

他笑着對我說，眼眸裏很真誠，還有點天真。

我雙手合十，虔誠的閉上了眼，向上蒼祈願。

片刻後，我睜開了眼。

“嘭！”

一道弧線劃過天際，開出最大的一束煙花。

“許了什麽願？”

我告訴他，一五一十告訴他。

“早日和離。”

他沒有緩頓，沒有反駁，沒有不高興。在我說完第四個字就道，“我也許好了！”

我有些詫異地瞥了他一眼。

“你猜我許了什麽？”

這束煙花流光溢彩，是今夜我看過的最絢爛的。

芳華消逝殆盡前，他湊到我耳旁，字字如誓言版的鄭重，“永不和離！。”

原來，那是最後一束煙花。

褚亭忱輕輕抱住了我。

彌天黑幕下，他與我十指相扣。

我的手心湧上了一陣溫熱，滾燙着，蔓延着。

還試圖湧進我的心，進而感化我。

“你的手，不冷了。”

我們就這樣在冷風呼嘯中僵持了一會兒。

我都未察覺他抱我抱得緊了，還是天太冷了令我偏個頭都覺得困難。

他低垂着眼，羽睫很長。

一滴豆大的淚珠在他臉上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