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南柔下雨了
南柔下雨了
其實,蘭舒想問的原話是:跟我去南柔,你不開心嗎?是後悔了嗎?
現在周遭的一切都讓她沒有安全感,她是心思敏感的,對于外界的一絲一密的變化都能切實地感受到。
沒有人告訴她出了什麽問題,只是他們的戲太差,被她發現了而已。
“嗯?”程威的手臂撐在身後的橋梁上,聽到蘭舒的問話,目光柔了幾分,“很開心,和你在一起很開心。”
他靠近了些,将手撐在她的後面,她太瘦,能明顯感覺挺直的背上面那一對蝴蝶骨。
“可是你看起來一點都不開心。”蘭舒把力都卸在他的手臂上。
程威聞言一怔,勾起唇,“臉天生臭。”
蘭舒瞥他,不滿意他的借口。
倆人就近站在橋上吹晚風,許久都未說話。
一個拿着蒲扇的大爺牽着狗走過,他看到程威的時候明顯一愣。随即露出慈祥的笑,腳下的小狗激動在對着程威搖尾巴。
程威蹲了下來,撫摸着它的頭。
“小威啊,談女朋友了?”大爺問,看着蘭舒,滿意地點頭。
“不是,同學。”程威依舊低着頭,沒什麽情緒地回答。
大爺只當他是不好意思,剛才舉止那麽親密,都被他看見了,這小子還不承認。畢竟是從小看着長大的,對程威的脾氣倒是了解幾分,什麽時候跟女生在一起過。
“爺爺好。”蘭舒乖巧着跟大爺打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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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好你好,小姑娘一看就很乖。”大爺臉上的笑愈發深。
蘭舒對這類誇獎是麻木的,這種話伴随她到大。
她禮貌地笑着,算是回應。
這狗是小土狗,尾巴短地不正常。能看出被照顧地很好,似乎對程威很喜歡,尾巴就沒停過,還去扒他的褲腿。
大爺和程威聊了幾句,問他一些高考的事情,還恭喜了他,笑着說程威以後就是高材生了,他奶奶要是知道一定會很高興。
蘭舒全程緘默,從他們的談話中了解到了一些細節。
大爺牽着小狗走後,蘭舒才問他:“你家怎麽是在這個方向,不是跟我坐一路公交嗎?”
“坐錯了。”
借口也太爛了!
所以這人每次送她回家之後,都要沿着反方向的路走很遠的路。
“程威,你不覺得......”
後面的話蘭舒羞于開口,這話怎麽能叫一個女孩子去說。
“嗯?”程威擡着眸子,跟她對視。
“按正常的發展......”蘭舒說話又開始磕磕巴巴了,比之前還嚴重些,臉上更有着路燈下淡淡的紅暈。
“蘭舒。”
程威截住了她接下來的話。
蘭舒心裏打鼓似的期待。
明明晚風微涼,卻感覺身上有一團火在燒。
“等大學吧,我追你。”
他的話裏沒有表白,只是給了時限,讓“大學”這個詞充滿了旖旎的想象。
蘭舒不禁想,他會追人嗎?
他追人又是什麽樣的呢?
為什麽不從現在就開始追?
有些話點到即止,順其自然。反正他們會上一個大學,以後還長着呢。
“程威,我想吃西瓜。”
夏天最适合吃西瓜了,一人一半。
“好。”程威應下,轉過頭舔了一下唇角,帶着她去買西瓜。
這裏離程威家很近,倆人索性就買了西瓜去他家吃。
蘭舒覺得程威買西瓜的動作越發地熟練,本來需要挖一塊才能知道好壞,到敲聲響,就知道這瓜甜不甜。
“想冰一下。”
“就這樣吃,不然拉肚子。”
蘭舒跺了一下腳,撅着嘴跟他上樓。
這小區太過破舊,樓道裏充滿了淡淡的黴味,還有腐味。牆完全失了本來的顏色,黑色腳印,灰色的牆皮,貼了很多小廣告。地上有煙頭,瓜子殼,零食包裝袋。
上了兩級,程威向她伸出手。
他的手很熱,之前的大拇指指甲長好了,後背的傷痕也已痊愈,只留下一道淡淡的疤痕。
蘭舒拿着手機的閃光燈朝他的方向打去,剛要跨上去牽他的手,才看到手掌以上的臂彎處,有一道很長的縫合口子。平時他喜歡插着兜走路,或者托着她的頭,所以她的視線根本看不見那裏。
傷口不像舊的,可是他這一年都沒打架了,蘭舒不知道是哪裏來的。
“以前沒發現你有這道疤痕。”蘭舒陳述這個事實。
程威意識到她話裏意思,擡起臂彎看了一下,語氣輕松,“很久之前的了,你沒注意而已。”
“可是......”
“快上來。”程威跨下一級,彎腰牽起她的手,帶着她往上走,“小心點,照着自己腳下。”
程威的家裏很幹淨,是三室一廳的屋子,能看出來家具很老了,但沒有一絲雜亂。她送他的滑板,被挂在牆上。有一塊應該是廢棄的板子,竟然做成了書架,上面列了一排書。
因為高考,程威滑板的機會也不是很多。但他帶着蘭舒去參加過一場比賽,贏了也沒有錢,就是滑板鞋和衣服。
那是蘭舒第一次感受到青春的肆意,大家看着都很年輕,活力無限。各式各樣的頭型、紋身,說話酷酷的,做着她看不懂的手勢。
程威在一起玩滑板的人中,人緣很好。大家都會跟他打招呼,雖然他的回應算不上熱情。技術硬吧,畢竟拿了一等獎。
看到他帶着一個女生過去,周圍的人一直起哄,目光都聚焦在他們身上。整個過程,她都一直坐在程威身邊。
程威的滑板是全黑色的,兩邊都被磨尖。
蘭舒看了其他人的,都沒有像他這樣。
“那塊滑板好滑嗎?”蘭舒指着她送的那塊滑板。
對于滑板,她不懂。什麽玩具板和專業板,橋、板面這些,聽老板介紹的時候,迷迷糊糊地,只能點頭。只在貴的那一排裏,選了一個最貴的,圖案最為簡單的。
“沒試,用來收藏。”程威順着看去。
踩都舍不得踩,怎麽可能拿來滑。
“哦。”
蘭舒心裏雀躍,面上憋着笑意。
程威家的沙發,鋪上了一層白色的蕾絲,坐起來不算軟,包括那層蕾絲都是很硬的布料。
蘭舒雙腿盤着坐在上面,手裏捧着一個西瓜。電風扇是搖着頭的,電視還是大肚子的那種,屏幕上播放《愛情公寓》。
程威坐在她左邊,懶洋洋地靠在沙發背上,腿很長,膝蓋都抵到了茶幾邊。他的右手面上平攤着一張面值,上面有兩粒西瓜籽。用餘光看着女孩,每當她低下頭的時候,他就擡起手。
蘭舒看到好笑的地方,往後仰了一下,再彈回來,盯着屏幕傻笑。程威只是微微翹起唇角,跟着她笑。
到廣告的時候,程威低着頭看手機,蘭舒偷偷瞥他。
他眼下的黑眼圈很深,比學習那會還要深。
蘭舒怕再問問題了,不會得到真實答案的。這次回來,他的話裏總蒙上了很多東西,叫她看不透。
“少吃點。”程威看她已經被她挖了一半的西瓜,将手裏的紙捏成一團,投進紙簍裏。
“可我還想吃。”蘭舒移遠了一點。
倆人對看了一眼,蘭舒歪頭賣萌,還擠了一個別扭的wink。
就這個wink讓程威沒憋住,笑起來,露出深深的梨渦。
蘭舒後知後覺地,紅着臉低下頭。
她剛才在幹什麽?
“笑什麽?”蘭舒惱羞成怒地質問。
好一會兒,程威才收住笑,接過她手裏的西瓜,舀起一個西瓜球就往嘴裏送。
蘭舒:“......”
蘭舒叉着雙臂看電視,不時對程威翻一個白眼。
天底下怎麽會有惡劣的人啊?不是還有半個嗎?
“你幹嘛老偷看我?”
“那是白眼。”
“那你幹嘛要對我翻白眼?”
“......”
“因為我搶你西瓜?”
“......”
“你自己沒數嗎?姨媽什麽時候來?”
“......”
蘭舒有痛經,沈梅帶她中西醫都看過,甚至用了不知名的偏方,都治不好。但她又是個不長記性還管不住嘴的,死去活來的痛第二天就忘記。
理虧之下,蘭舒選擇避開。
“最後一口。”程威舉起一塊到她面前。
這個勺子是剛才她用過,又被程威接去。
接下來的話,蘭舒多年後都在後悔。
“我媽說,共用餐具會傳染螺旋幽門杆菌。”
程威的手,以肉眼可見的程度顫抖了下。
但只一瞬,他笑了。
“嗯,以後要是有人拿用過的勺子喂你東西,一定也要這樣跟他說。”
會立刻破壞所有的氛圍,挺好。
“我家吃飯都是用公筷,我沒有這個,你放心,不會傳染給你的。”
蘭舒繼續道。
這意思,是他有嗎?
他都是自己一個人吃飯,除了吃她剩下的......
程威直起腰,郁悶将西瓜球吃進嘴裏。
“生氣了嗎?我沒有嫌棄你。”
這下輪到程威無語。
一邊已經刮到了白囊,又将勺子轉向另一邊。
“程威。”
蘭舒小聲叫他。
“你下面所有的解釋,都很蒼白。”
程威淡淡回。
“喂我一個。”
“沒了。”
“明明還有。”
“看錯了你。”
“程威~”
“不衛生。”
蘭舒跪坐起來,将臉湊到程威面前,微張嘴巴。
她的嘴唇因為剛吃完東西,上面泛着淡淡的紅色,很是水潤。